綠喬番外一,那時少年(二)
北風呼呼的吹，吹得街面上跟掃過一般干凈。
臨近過年，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大紅燈籠，一屋子的喜氣，就連最貧窮的佃戶人家也都會給家人和孩子整一身新衣裳，好求得來年得個好兆頭。
清冷的街面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外加轎夫輕快的腳步聲。
轎子前有一英俊少年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在前面帶路。轎子里則坐著其母。
“娘，咱們就快到家了。”少年朗聲說道。看著前方干凈的路面，心里帶著一絲雀躍。
轎子里的夫人低聲回了句。“仔細我兒，慢些走，莫要累壞了。”
“哎！”
原來是李晟陪著母親王氏去夫子廟上香，好求得母親來年身體康健。
因為回來時，偶遇山路滑坡，所以耽誤了行程。待得他們進鎮時，天時已經不早。
忽然一陣風吹來，吹得滿大街都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晟兒，這莫是紅泥棗糕的味道？”
“是的，娘，要不娘稍等一會，等晟兒給你買來。”
“那就勞煩了。”王氏于是命轎夫在路邊等著。
李晟則下了馬去幫母親買紅泥棗糕。
知道母親喜吃甜食，但一次又不能吃太多，李晟便囑咐店家，將棗糕分作三份包起來。
來人認得李晟，知道他是新搬來的李家二公子，便道：“小官人，真是孝順，你這又是給你娘買的吧。”
李晟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拿了三份包好的紅泥棗糕就要離開。
沒曾想，一樣東西在他腳邊，絆了一下。
低頭一看，竟然是個衣衫襤褸的化子。
那店主看到小叫叫化子頓時連忙驅趕。“走，走，趕緊走，不要沖撞了我的客人。”
沒想到那叫化子卻很倔強，竟然不肯走，他拉著李晟的褲腿不肯松開，一個勁地在地上磕頭，“請哥哥給我點吃的吧，一點點就好了。我娘生病了，都快餓死了，我們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李晟乍然看到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孩，就這么臟兮兮的跪在地上，覺得有些可憐。
于是就給了她一份棗泥糕。
“給，這個拿著吧，趕快回去給你娘吃。”
那小孩神情楞了下，顯然沒想到，李晟這個看上去身份尊貴，又俊美無匹的英武少年，竟然心地這么好。
因為街面上很多像這個大哥哥這樣穿著好看的綢緞衣裳的少爺，但是他們很有錢，但是心腸很壞，不但不給她東西吃，還放出身邊的狗咬她。
有時候，追著她滿街跑。如果她跑過那些狗，就有一份丟在地上臟兮兮的饅頭吃。
如果跑不過，就會被那些狗咬傷，不但會得到一頓嘲笑，連吃的都沒有。
小孩顯然已經有些接受自己的命運了。他現在也學聰明了，一般都是趁著那些人不在的時候，才敢出來討點吃的。
剛才他也是大著膽子跟著李晟過來的，因為他覺得李晟的聲音很好聽，而且他很有孝心，肯給娘親買紅泥棗糕吃。
于是他就不由自主的跟著他過來了。
卻沒想到，他人竟然這么好，給了她那么大一份紅泥棗糕。
“多謝哥哥，你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
少年看著她道：“快些回去吧，這大過年的就不要出來了。”
那小叫化子也不知道聽到他的話沒有，總之他抱著那包紅泥棗糕一會就消失在街邊了。
李晟則回頭又多買了一份。
那店主一直在一旁說，李晟是好人云云。
隨即李晟就陪著王氏回去了。
等到轎子停下來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見轎子后面跟著一個小小的人兒。
這會她亂糟糟的頭發，找了根頭繩扎了起來，露出臟兮兮的臉，不過一雙眼睛卻是十分的明亮有神。
“少爺，你看？”
李晟見到那個小叫化子，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竟然跟他們到這里了。
于是他下了馬，轉身看著她問道：“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讓你拿著東西給你娘吃嗎？”
化子一聽鼻子一酸，一下子跪到地上，大聲哭泣道：“我回去的時候，紅泥棗糕被一只惡狗叼跑了，我娘也死了。”
隨即她又拽著李晟的褲管道：“求大哥哥行行好，收留我吧。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什么苦都可以吃。我每天只吃一個饅頭就可以了，你們一定不會白養我的。”
李晟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走下轎子的王氏。
李晟叫了一聲娘，王氏看著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化子，說了句。“抬起頭來!”
那化子立刻抬起了頭。
“嗯，模樣倒是不錯，陳嬤嬤人就交給你了。”李晟和娘回了府里。
旁邊一名四十幾歲的嬤嬤，這走向前，問道：“你可愿意都府里做粗使丫頭，需要給你三天的期限。做的下去就留著，若是不中用，咱李府也不會留無用之人。”
“謝謝嬤嬤，謝謝夫人和少爺，你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會好好的侍候你們的。”
于是這個八歲的小叫花子就這樣進了李府。
等陳嬤嬤命人打來洗澡水，將這化子洗干凈，換上府里丫鬟的衣服時，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
原來竟然是個十分漂亮的丫頭。
陳嬤嬤嘴里不由贊道：“夫人的眼光真是不錯，竟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個漂亮丫頭。”
而這個小叫化子，卻因為穿了漂亮衣裳，第一次吃到白白的新鮮米飯，而不是別人施舍的，激動的大哭起來。
不過她十分勤奮，做事手腳也很利索，不到兩天，就得到夫人的贊賞和喜愛。
因為她沒有名字，王氏就命李晟給她起個名字。
當時李晟正在練習寫毛筆字，他筆下正寫著：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質猶涼。但見她穿著一身綠衣，亭亭玉立，于是就在紙上寫了，綠喬兩個字。
小叫花子就這樣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叫綠喬。
綠喬高興壞了，七八年了，她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還是少爺給她起的。
少爺是那么的豐神俊雅，心地又是那么的善良。聽夫人說，少爺小小年紀已經很會做生意了，算賬更是一把手。在李家，他就是第二個掌柜。
這些事情綠喬都深深的記在心里，她發誓終于有一天，她要做少爺的貼身女婢。
這時候少爺的身邊，只有一個貼身女婢，名叫映柳。
映柳比她年長幾歲，性格潑辣，做事十分的利索。
綠喬便暗中觀察和跟蹤映柳，平日里更是一點一滴的模仿她的動作和做事方式。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綠喬通過自己的努力，終于從院子里的灑掃丫鬟，升級到內堂在夫人的外房做事情。
她因為嘴巴甜，做事勤快，什么事情都搶著做，得到了其他丫鬟的認同。她更是時長送一些小東西給映柳，不但的討好她。
看著綠喬一副巴結自己的樣子，映柳打心眼里瞧不起是這個小叫化子出身的丫頭。
不過，她卻很是享受被別人奉承的樣子，于是就半推半就的收了她的禮。
有一日映柳不知吃何東西吃壞了肚子，李晟從外面回來需要服侍。
綠喬頓時嘴甜的說要幫她頂班。
“少爺每日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回來洗澡，你可得好生侍候。少爺洗澡時，不喜歡別人在一旁，你千萬記得要不時的加上熱水。”映柳千叮萬囑，讓她好生服侍。
綠喬聽了連連點頭。
一會后，李晟果然要沐浴，綠喬按下心里的激動，親自給少爺放洗澡水，親自幫他準備了換洗衣裳，在一旁候命。
雖然少爺沒讓她近身侍候，但是透過朦朧的窗戶，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一道健美的身影再洗澡的樣子。
綠喬曾經多次看到映柳偷看少爺洗澡，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少爺洗澡時的樣子。
當時她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作響，心里也像是擂鼓一般，激動得”砰砰砰“直跳。
她生怕別人看到，嚇得蹲著身子，一點點的往池子里加著熱水。
等少爺洗完澡，綠喬的臉也跟那紅紙一般紅了。
“愣著干什么？侍候我穿衣。”
李晟上半身精赤著，緊致的肌肉，精壯的身形，身上還沾染著些許水珠。
綠喬發覺自己給少爺穿衣服時，手有些抖。
少爺看了她一眼，于是綠喬立刻眼觀鼻，鼻觀心，飛快的幫他穿好了衣服。
接著就是幫少爺梳頭。少爺的發質十分好，拿在手上像緞子一般濕滑。
她用帕子幫他一點點的擦拭，擦干后，只見少爺用一根發帶就這么松松的系著，幾盡風流。
在臨走時，李晟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今日怎么是你侍候，映柳呢？”
綠喬沒想到少爺會注意到自己，而且還會跟自己說話，她頓時覺得自己說話都變得不利索了。為了鎮定，她暗自用指甲掐到自己的肉里。
“回少爺，映柳姐姐今日吃壞了肚子，所以奴婢代替她來服侍少爺。”
“你叫什么名字？”
李晟的眼睛落在綠喬的臉上，于是她竟然慢慢的抬起頭，勇敢的看了少爺一眼。“奴婢叫綠喬，奴婢的名字可還是少爺起的。”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綠喬于是朝他福了福，慢慢的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