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快阻止他啊!”
“小九,這么多人看著,你可別亂來啊!”
文松望著面如寒霜一步步靠近的程小樓,再也顧不得半分面子,一邊色厲內斂的大聲求救威脅,一邊拖著被打傷的身體像蟲子一樣往后蠕動。
“程小樓,眾目睽睽之下你敢行兇?!”
躲在簾子后面的安天奎狠狠瞪了文松一眼,哪怕再不情愿,此時也只能站出來。
安天奎一現身,小蘭玉和幾名扮上的戲班弟子也緊跟著他上了戲臺。
“當眾行兇?大師兄這話從何說起呢,剛才各位老少爺們可都聽的清清楚楚,文松自己說的要跟我斗槍。”
程小樓似笑非笑的回頭看了安天奎和他身后幾人一眼,著重在面若桃花的青衣小蘭玉臉上停留了兩秒。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既然是斗槍,自然也就不存在行兇一說。
“我認輸!”
讓程小樓為之愕然的是,他話音剛落文松便扯著嗓子干脆認輸,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臥槽!你敢不敢再不要臉一點兒?”
程小樓極度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郁悶的差點吐血。
“聽到了吧,他既然已經認輸,那斗槍也就結束了,現在你要是再敢亂來,后果自負!”
安天奎饒有深意的朝文松看了一眼,底氣一下子足了不少。
他甚至隱隱期待程小樓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沖上去廢了文松。
吳滿屯門下的幾個弟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吳滿屯無后,偌大的戲班和這么大一家戲院在安天奎他們這些弟子眼里,那可是一塊香噴噴的大肥肉,誰都想一口叼在嘴里。
程小樓要是把文松廢了,對他來說就等于少了個競爭對手。
“小樓,沉住氣,千萬別沖動啊,沒必要為了這種人把自己搭進去!”
段藍泉趕緊在下面提醒道,生怕他沖動之下真做出什么傻事來。
在文松已經認輸的情況下,再打斷他的腿,那可就是蓄意傷害了,把警察招了來說不定還要被關進去吃幾天牢飯,軋戲打擂的計劃也就泡湯了。
“這家伙還真他媽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啊,見有利可圖立馬就跳出,看到情況不對又想都不想就裝慫認輸。”
緊了緊手中的紅櫻花槍,程小樓用力深吸了口長氣,這才勉強將心里的那一絲暴虐暫時壓下來。
“早晚有一天打斷你的狗腿!”
用槍頭虛空指了指文松的鼻子,程小樓撂下這句話縱身一躍便從戲臺上跳了下來。
“記得提醒吳滿屯,七天之后的下午兩點,我會準時登門!”
冷冷丟下這句話之后,程小樓便頭也不回的扶著段藍泉,在幾百人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榮春堂戲院。
榮春堂惹出這么大的熱鬧,買了票的那些個戲迷誰也沒心思再聽安天奎和小蘭玉那出蓬萊仙了。
程小樓和段藍泉前腳一走,很多人就揮著戲票嚷嚷著退票。
正當安天奎焦頭爛額的不知該怎么處理時,一身黑色綢緞長衫的吳滿屯終于從家里趕了過來。
一文不少的把所有人的戲票退了,又陪著笑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總算把戲迷們安撫住。
陪笑將最后一位戲迷送出去后,已經快下午四點半了。
“你們幾個沒用的廢物,都給我滾進來!”
望著最后那名戲迷的背影從大門口消失,吳滿屯的老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狠狠瞪了安天奎和文松一眼,轉身就朝后院走。
安天奎和文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輕哼一聲,都低著頭屁顛屁顛的趕緊跟了上去。
連已經算的上小角兒的安天奎都不敢吭聲,那些個戲班里的普通弟子就更不敢說話了,一個個期期艾艾的縮在后面,苦著臉也只能跟進去。
在這一干太和春戲班弟子當中,只有小蘭玉顯得最為平靜,似乎這些事兒跟她沒有半點關系一樣。
“我太和春這么大一個戲班子,上上下下加起來二十多號人,居然被小九和段藍泉那個瘸子打上門來壓的頭都抬不起來,還他媽讓人家把軋戲打擂的挑戰書都給留了下來,太和春的臉都被你們這群廢物給丟盡了!”
一進戲院后院,吳滿屯就再也忍不住的指著安天奎等人鼻子大罵起來。
吳滿屯今年五十歲出頭,身材高大,面白無須,聲音略微有些細,發火罵起人來嗓音就更尖了。
或許是打小唱戲養成的習慣,他哪怕是罵人也帶著一股子京劇獨有的腔調,手上還下意識捏著蘭花指,頓時就暴露出了他曾經也是一名旦角兒的事實。
被指著鼻尖罵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挨到他停下喘氣的空擋,安天奎趕緊不著痕跡的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星子苦著臉解釋。
“師傅,這事兒還真是邪門的很,您是沒看到,小九兒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且不說他敢上門撒野,單說他身上的武生功夫,恐怕沒有十年八年的勤學苦練就出不來,老二上去跟他當臺斗槍,連三招都沒撐住,就被打的跪地求饒。”
安天奎的語速很快,這是從小念白練出來的嘴上功夫,語速雖快,吐字卻不含糊,每個字都咬的清清楚楚。
“大師兄,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兒,誰被打的跪地求饒了?我跪地了嗎?我求饒了嗎?我承認,確實不是小九的對手,但我至少敢在關鍵時候站出來維護戲班的臉面。”
“可你呢?身為戲班大師兄,在人家打上門來的時候,卻躲在簾子后面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聽到安天奎話鋒一轉就當著眾人的面給自己上眼藥,文松也不甘示弱的立馬跳出來反唇相譏,大聲數落對方之前的不敢作為。
“夠了!”
吳滿屯臉色越來越陰,一聲咆哮嚇的兩人噤若寒蟬,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我他媽怎么教出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東西來,真是氣死我了!”
吳滿屯捏著蘭花指分別戳了戳兩人的腦門,眼角直跳。
“你們兩個都給我把褲子脫了趴在長凳上,蘭玉,去取家法來!”
聽到取家法這三個字,哪怕已經二十好幾的安天奎和文松都被嚇得一哆嗦,臉上沒來由的浮上一抹恐懼之色。
“師傅,我錯了,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文松眼珠一轉,趕忙舔著臉湊到吳滿屯面前陪笑認錯。
“脫!褲!子!”
吳滿屯冷冷一笑,聲音發寒的一字一頓重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