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沉默了許久。ge
林時生終于艱難地開了口:你是認真的?
是!徐窈寧沒有任何委婉回避地說,我原本想等孩子們再大一些……但你既然想要成全,我便給你最大的成全!
和離后,你可以堂堂正正地迎裴瑾瑜進門,給她應有的體面,就當我回報你這些年的包容吧!
那你呢?林時生不忍道,你一個弱女子,出了林家,你要去哪兒?回徐家嗎?
徐窈寧搖了搖頭,道:我在京城置了個宅子,和離后,我就帶著阿若和愿之,搬過去住——
你要帶走阿若和愿之?林時生又驚又怒。
當然!徐窈寧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我怎么會丟下阿若和愿之?
不行!林時生皺眉道,愿之還小,你可以帶走,阿若要留給我!
既然要離婚,一雙兒女,總是要一邊一個的。
徐窈寧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還是堅持當年的選擇,要女兒不要兒子。
你若是想念阿若了,每個月可以接她過去住幾天——
我說了,我不能讓他們離開我!徐窈寧提高了嗓音,愿之我要帶走,阿若我也要帶走!
林時生瞇了瞇眼,微露怒意:你不要得寸進尺!
徐窈寧毫不示弱:我不要什么寸,也不要什么尺,我的嫁妝,還有兩個孩子,我都要帶走!
阿若是我的女兒!林時生怒道。
你有兩個女兒!我只有阿若!徐窈寧不懼。
林時生有兩個女兒,可我只有一個阿若!他怒吼著,眼眶隱隱發紅,我不許你帶走阿若!
徐窈寧愣住了。
門外的丫鬟也聽見了,紛紛驚訝地往里探看。
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林嘉若身上,帶著濃濃的依戀。
那些初來乍到的日子,只有在天真無邪的女兒面前,他才能完全卸下心防。
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親骨肉,阿若就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意義。
你們不打算問問我的意見嗎?林嘉若突然開口。
兩人一滯,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她。
我一直希望,我們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林嘉若眼中噙著淚光,語氣略帶悲傷,神色卻意外的冷靜。
阿若……徐窈寧擔憂地看著她。
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希望怎樣,就能怎樣的!一滴淚溢了出來,她用力地擦去。
衛將軍會死,表姐夫會死,無辜的人會受到傷害,惡人卻不會受到任何懲罰,這世間的事,不是我希望怎樣就怎樣的!
你們要分開,那便分開吧,我不干涉你們的決定!林嘉若咬了咬唇,面色堅毅,你們也不要替我決定!
阿若?林時生不安地看著她,你有什么決定?
林嘉若含淚看著他,哀戚地問道:爹爹,你和娘和離后,是不是就會迎娶裴瑾瑜入門,成為我的繼母?
林時生怔怔地看著他,突然不敢回答。
那……阿若是不是會變得跟白雪公主一樣……她喃喃地問著,大大的眼睛里裝滿了哀傷。
不、瑾瑜她不是……他驀然收住了下意識的反駁。
當年,他為阿若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小小的孩子從來沒有關注過繼母為什么那么壞,她所想的一直都是,為什么白雪公主的爹爹沒有保護她?
所以他應該向她保證什么?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保護那個皇帝,他能保證什么?
阿若!他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突然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轉身,離去。
哎?徐窈寧下意識地想喊住他,可他走得太急,沒能喊住。
這都什么事兒啊?不是說好了要和離嗎?怎么就走了呢?
徐窈寧滿心滿眼的茫然。
娘!林嘉若回過頭來叫她。
徐窈寧將她抱在懷里,安慰道:你放心,娘一定帶走你和愿之……
不!林嘉若堅決地搖了搖頭,我不走!
徐窈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小心翼翼地問:阿若,你是什么意思?
娘,那天你說,如果她不走,就我們走。她搖著頭,我覺得不對,我不該走,我姓林,這是我的家,憑什么我要為他人讓位?
愿之還小,需要娘的照顧,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我是正正經經的林家嫡女,是父親的嫡長女,我還是皇上欽封的懷柔鄉君——她認真地看著徐窈寧的眼睛,娘,我為什么要退縮?為什么要將我應有的拱手讓人?
徐窈寧失神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便是愿之,他日也是要回來的,他是父親的嫡長子,林家三房,父親的所有,日后都是該他來繼承的!
林嘉若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娘,我不要把我的家讓給別人!
就是她的爹變成了白雪公主的爹,她也不要做白雪公主!
徐窈寧怔愣了許久,終于點下了頭。
林時生那天莫名其妙走了之后,談了一半的和離被迫擱置,等再見到他時,是在京城里發生了一件大事之后。
林時生在宮里待了整整三天,剛剛回家。
他出現在林嘉若母女面前的時候,打著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裴家出什么事了?徐窈寧問道。
三天前,金吾衛夜圍宰相府,裴相連夜被帶入宮中,就沒有再出來。
昨天,裴家上下,全數下獄,罪名未定。
但林時生此刻的臉上除了困意什么都看不出來。
他抱住林嘉若,滿臉胡喳地蹭了蹭女兒嬌嫩的肌膚,閉上眼,含糊地應了一聲,便沒了動靜。
徐窈寧只好讓人扶他去林嘉若床上先睡一會兒。
林時生睡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擦了一把臉,把帕子重重地扔回了水盆里,濺得地上都是。
裴家不行了!他捂了半邊臉,剩下的半邊臉上,充滿了挫敗和無力。
徐窈寧一驚,追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三天前,裴六私入宮苑,刺殺宜陽公主,被當場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