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窈寧和徐誕的關系僵持了近一個月后,終于迎來了破裂。
那天下午,林嘉若正在房中練字,忽然聽到院子里玩耍的弟弟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小舅舅。
抬頭一看,日漸黃昏。
小舅舅怎么會這個時候來?
雖然心里奇怪著,林嘉若還是丟了筆跑了出來,正看到徐誕走向正屋,給她留了個仿佛沉重的背影。
林嘉若正要喊他,忽然,從正屋里擲出一件東西,徐誕剛要邁過門檻的左腳停在了半空,身形一偏——
一只青花瓷的茶盞摔在了徐誕身后,碎得一地狼狽。
林嘉若呆住了,隨即身后響起了弟弟妹妹的哭聲。
還不把愿之和阿薇帶到屋里去!林嘉若回過神,忙指揮道。
等孩子們的哭聲遠了,徐誕深吸了一口氣,跨過了門檻。
四大丫鬟自覺地退了出來,為里頭的姐弟倆關上門。
門關到一半,林嘉若就上前來了。
杜鵑低聲勸道:姑娘,你還是別進去了……
林嘉若想起剛剛那只來勢兇狠的茶盞,也猶豫了。
正在這時,里頭突然響起徐窈寧的厲聲質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憤怒之下隱含的情緒令人心頭發酸。
林嘉若腦袋一熱,便推開了杜鵑,沖了進去。
屋內,徐窈寧和徐誕面對面站著,一個激動,一個沉默,互相抗拒著。
林嘉若的突然闖入,讓他們之間的對抗氣息收斂了一些。
徐窈寧忍著翻涌的情緒,硬邦邦地說:阿若,我和你小舅舅有正事要談,你先出去!
徐誕甚至露出了一個干巴巴的笑容:阿若乖,明天帶你出去玩兒!
林嘉若看著徐窈寧,沒有說話。
徐窈寧輕嘆一聲,坐了下來。
門重新關上。
有了林嘉若在,氣氛不像先前那樣劍拔弩張了,但仿佛更沉重了。
徐窈寧剛剛的茶盞已經被她丟了出去,林嘉若重新找了兩只,為他們二人倒上了茶水。
徐窈寧看著茶水上方冒著的熱氣,沉默了許久,冷冷問道:是不是在你手里?
徐誕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徐窈寧冷笑一聲,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果然是你!我自己的親弟弟呢!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樣大的本事,怎么查都查不出來,一出手就是殺招!
徐誕的臉色淡淡的,和平常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親姐姐有這樣大的本事,竟然暗中偷運玉璽!
兩人的目光第一次相遇,互不相讓,勢均力敵。
林嘉若震驚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他們說的那個玉璽,是她以為的那個嗎?真的沒有聽錯?
徐窈寧緊緊盯著徐誕,再次冷冷一笑,道:你又是怎么查到的?這陣子纏著阿若,終于還是被你套出話來了?
林嘉若還沒想明白自己幾時被套的話,徐誕已經變了臉色,否認道:阿若是我親外甥女,我豈會利用她?我們行的是大事,豈能牽連一個孩子!
那我呢!徐窈寧霍然起身,姿態咄咄,你查我探我,從我手中奪走玉璽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是你姐姐?
徐誕沒有起身,反而低頭看著茶盞,冷聲道:姐姐不是也派人查我嗎?
林嘉若聽得心中嘀咕:我不是早勸過你們好好說話,別查來查去嗎?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后,徐窈寧頹然坐下,口中喃喃道:難道你我姐弟,竟要落得如此局面?
徐誕也語帶傷感:各為其主,身不由己……
為何不另擇明主,也免得你我姐弟互相殘殺?徐窈寧希冀地看著他。
徐誕無奈地笑了笑,反問道:姐姐要考慮下投奔我主嗎?
徐窈寧語噎。
她早早選擇了燕懷,怎么可能半途而廢?何況,雖然不知道徐誕背后的主子是誰,可前世,確確實實沒有庇護到她們母子三人,今生,叫她怎么敢托付信任?
對于徐誕,想必也是相同的考慮。
而如今,雙方的主子都還在暗中蟄伏,他們誰都不敢先露底。
難道竟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我們是不會罷手的……徐窈寧低聲說,你自己當心吧……
徐誕低低地嗯了一聲,語氣也是異常堅定:玉璽,我們也是勢在必得!
話不投機。
徐窈寧揮了揮手,扭過臉不再看他。
徐誕丟下一句告辭,便起身走了。
林嘉若想了想,匆匆說道:我去送送小舅舅!就追著徐誕出去了。
徐窈寧獨自在屋子里坐了許久,忽然覺得臉上冰涼,抬手一抹,不知何時,已流了滿臉的淚。
阿寧!寂靜的屋子里驀然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
徐窈寧猛然回頭,昏暗之中,黑衣勁裝的男子大步朝她走來,臉上的焦灼和關切逐漸暴露在她眼前。
怎么哭了?發生什么事了?男子到了她面前,想抬手為她擦干淚水,又怕她惱他輕浮,進退不得。
徐窈寧噌地起身,低吼道:你怎么來了?趙秉義還在前線,你怎么敢來這里!要是被人發現了——
我不能不來!男子嘆息道,你突然急調金衛和火衛,信上又含糊不清,我不來一趟,心里實在放心不下!
徐窈寧愣了一愣,喃喃道:可你這樣,太危險了……
男子頓了一頓,道:阿寧,你隨我走吧,我不能再把你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面對著我預測不到的危險,跟我走吧,去長安,我們一起,一步一步打下屬于我們的江山——
我找到玉璽了!徐窈寧打斷了他的話,又遺憾地說,可是又被人奪走了……
男子輕笑一聲,道:你就是為這個傷心嗎?傻阿寧,我燕懷要奪他大梁江山,就堂堂正正地打,何必要個破玉璽來玩什么‘受命于天’!
徐窈寧當然不是為玉璽被奪傷心,但關于徐誕的事,她不想同燕懷多說,只是搖了搖頭,道:這次從金衛和火衛手中奪走玉璽的不是蕭道成的人!
男子漸漸收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