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過坎

　　關漢賓進了監獄，下午辦完手續，被領到了第二監區第七監室，獄頭叫東強，獄警走了之后，房間里再次喧鬧了起來。

　　關漢賓靜靜的坐在屬于他的床鋪，自然靠近了最里面的一個，再到后面，就是一個鐵架，有十來個小鐵廚，整齊的放著洗刷用具和個人物品。

　　鐵廚后面，是兩個大坑，散發著惡臭，透過關漢賓的兩個鼻孔，不斷的飄進他的軀體，散布全身，他感覺靈魂都快被熏了出來。

　　坐在大通鋪上，他觀察開了牢室里的犯人，數了一下，十一個，通鋪規格是十五個，也就是空了四個。

　　關漢賓想起身調換一個臥鋪，實在是太臭了，他動了動身子，要下床，突然大伙停下了喧鬧，全都看了過來，想到監室的規矩，不敢造次，拍了拍拖鞋上的土，又躺下了。

　　一下午下來，關漢賓發現了一個問題，這間牢室，有一個人非常有特別，就是坐在對面，中間位置的一個老者，花白頭發，面色紅潤，表情嚴肅，淡定自若，仿佛不是在坐牢，而是在靜養。

　　東強也靠在床頭的墻上，大聲的吆喝，“兄弟們，有人掰手腕勝過熊五，賞香煙一盒。”

　　要知道，在監獄最缺的是什么？錢在這里不重要，再多錢無用武之地，煙這類東西可是硬通貨。熊五也是牢室的犯人，體格強壯，就跟他的名字一般，尤其是兩個胳膊，足足有幾尺臂圍，青筋暴起。

　　“怎么，都牛逼哄哄的，不敢了吧！”東強興奮的大喊，“跟你們說，熊五在我手底下，專門負責去提人，從沒遇到過對手！”

　　提人，就是在大街或者家里，某個得罪他們的人被突然冒出來的大漢提著胳膊，帶走或者扔進車里。

　　“他媽都不吱聲了，今晚吃飯，每個人半個饅頭，讓給熊五，都聽見了嗎？”東強看到沒人迎接挑戰，憤怒的說道。

　　關漢賓默不吱聲，尼瑪，搞了半天，贏了半個饅頭，也夠牛氣的，這是當時的想法，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這半個饅頭的重要性。

　　當五點半開飯時，“咔”牢門打開，獄警老陳大喊:“開飯！三分鐘都給我滾出來！”

　　“嘩啦”一聲，所有人快速下了床，穿上拖鞋，跑了出去，關漢賓自然不敢怠慢，跟著大伙，跑進了食堂。

　　這個能容納百人的食堂，早就坐滿了人，輪到第七監室打飯的時候，所剩飯菜不多。關漢賓走到櫥窗口，遞過了快餐杯，菜只有一個，湯也是一個，不要想多了，這兩個合并了一個，那就是大白菜燉豆腐！

　　關漢賓清楚的記得，當犯人看到菜上漂著的零星半點白色五花肉時，眼里散發出的饑渴和光芒。

　　關漢賓領到了半飯盒湯菜，和一個冰冷的饅頭，跟同監室的人，坐到了一排鐵皮椅子上，伏案吃飯。

　　這個菜，真他媽一點油星也沒有，清水燉菜，關漢賓實在是張不開嘴。無從下手時，旁邊的獄友推了推他，示意掰開饅頭，遞給熊五。

　　關漢賓沒明白什么意思，雖然說實在是不想吃飯，還有漫漫長夜要熬過去，含著淚也要咽下去這冰冷的飯菜。

　　“咋的！耍賴呢！你小子懂不懂規矩！”旁邊的獄友噴了他一句。

　　東強也看了看他，發出了憤怒的目光，仿佛要吞噬關漢賓一般。關漢賓還是沒有搭理，低下頭，咬了一口饅頭。

　　東強使了個眼色，旁邊的男子猛然伸過手來，強行奪了過去，全部交給了熊五。

　　熊五也不客氣，撕了撕就要扔到飯盒里，關漢賓怒了，“蹭”一下站了起來，跑過去要奪回饅頭。

　　這一下不要緊，熊五站了起來，推了關漢賓一把，安靜的餐廳立刻爆發出了騷動！全都看了過來。

　　關漢賓一個趔趄，退了三步，怒目圓睜，盯著熊五！熊五列開架子，要教訓這個清瘦的男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獄警跑了過來，手里拿著橡膠棍，大聲怒斥。

　　關漢賓指了指熊五手里的饅頭，“他把我饅頭搶走了！”

　　“啪”一聲，獄警劈頭就是一棍，打的竟然是先鬧事的關漢賓前額。關漢賓吃痛，用手捂著，“你有病嗎！是他搶的我！”

　　“咣咣咣”三下，關漢賓直覺頭頂冒星，云里霧里。

　　另一邊，熊五也不含糊，獄警打了他五六棍，“啪”一聲，連他的飯盒和饅頭，推到了地上，“熊五，撿起來吃了！”

　　熊五狼狽不堪，瞪了關漢賓一眼，彎下了身子，一點點的撿開白菜和豆腐。

　　看到熊五送到了嘴里，關漢賓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你滾回去吃飯！”獄警拿棍子指著關漢賓，就像訓狗一般，在這里面，哪還有什么尊嚴。

　　“那我饅頭呢？”關漢賓無奈的問了一句。

　　獄警轉過身子，“饅頭沒了，再不吃，菜湯也沒有！哪來這毛病！”

　　關漢賓瞅了瞅蹲在地上撿菜葉的熊五，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清水燉豆腐白菜，一百個后悔沖上心頭。

　　尼瑪，這一晚還早著呢，怎么也要墊一口，白菜到了嘴里，關漢賓分了五次才咽了下去。

　　這來到監獄第一頓飯，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以至于多年后，羅中斌見到白菜，總會惡心一番。

　　“咣當”吃完了晚飯，各自回到了監室，重重的鐵門關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