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隆慶帝戀戀不舍送走顧湛。
在顧玨的保護下,顧湛手持節杖出使蠻夷諸部。
莫名隆慶帝心頭空落落的,耳邊都清凈了。
再也聽不到顧湛吵吵鬧鬧的聲音。
不是他把人打了,就是他跑過來告狀。
得到本該得到的清凈,隆慶帝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
壯行酒還剩下大半,酒杯還殘留著美酒,喝酒的顧湛已經走遠。
“錚兒。”
隆慶帝聲音帶了幾分猶豫,還是很想半路讓顧湛回來。
許是他年歲大的緣故?
隆慶帝偶爾格外的感傷。換做他年輕時,哪會舍不得顧湛?
對后宮的女人同兒子們,隆慶帝從不曾放心過。
也只有顧湛才能讓隆慶帝卸下所有的防備同猜忌。
倘若讓他全然放松的顧湛死了,他很難再找到另一個顧湛。
“陛下,臣已經安排妥當,給顧玨配備了彈藥火器,足以保證好永樂侯的安全。”
陸錚堵住隆慶帝的決定,謀劃這么久,總不能因為隆慶帝對顧四爺的不舍而功虧于潰。
“起駕,回京。”
“遵旨。”
隆慶帝不覺得行宮再有值得自己留戀的地方了。
他對六公主的記恨又加了一層。
只暗示皇貴妃草草讓六公主出嫁,他可不管六駙馬是不是傻子。
隆慶帝本打算把已經成親的六公主夫妻送回駙馬部族所在地。
卻聽說,部族已經重新推選出另外一個首領,尊六駙馬為太上首領,獻上一筆銀子給他使用。
隆慶帝又不能立刻出兵鎮壓,畢竟哪個部族也不會讓一個傻子當家作主,他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他卻沒有聽六公主的哭求,帶他們一起回京。
六公主夫妻回不去部族,又無法回京,也只能在行宮住著。
可是行宮只為隆慶帝開放,隆慶帝前腳剛走,后腳六公主就被趕出了行宮。
六公主只能帶著自己的駙馬爺住在行宮周圍的莊子上去。
六公主現在忍不住后悔,一個傻子駙馬足以毀了她整個人生。
駙馬那邊派來的人敦促他們圓房生下繼承人。
可六公主怎會甘心?
兩邊僵持起來,隆慶帝留下伺候六公主的宮女說道:
“陛下說公主殿下出嫁從夫,斷然沒有新婚夫妻不在一起睡的道理,您早日生下兒子,陛下也有可能重立外孫為首領,您也能早日擺脫如今困苦的日子,享兒孫福氣,說不得還能憑著兒子回京看看。”
六公主死命的掙扎都沒有用,她同駙馬躺在一張床上,身邊還有教導駙馬的人看著,言傳身教駙馬該如何行房。
六公主生不如死!
“我是帝女啊,皇帝的女兒…”
在此時此刻,只有夫妻,并無公主。
陸錚得到消息只是微微當頭,在顧瑤面前不曾提起分毫。
畢竟顧瑤的底線要比自己同顧瑾高出很多的。
甚至連顧四爺的底線都比顧瑤低很多。
別聽她口中嚷嚷以牙還牙,絕不留情。
對落魄的男人,她能做到。
可面對女子,她總容易心軟。
也許是同為女子的兔死狐悲?
陸錚寧可蒙上顧瑤的雙眼,不讓她看到太骯臟的事。
六公主有這個結果,也是她自己做出來的。
不對駙馬下毒,她嫁過去也能保持帝女的臉面。
畢竟駙馬所在的部族大多都已經臣服隆慶帝了。
她一心一意過日子的話,不會太差。
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李勇身上,陸錚自然無法眼看著。
顧瑤同表哥們也是有感情的,六公主嫁過去,李家就別有片刻的安寧。
“娘,現在父親已經快到蠻夷部族了吧。”
顧瑤豐潤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她每日也是按照一日三餐用,不僅不長肉,還瘦了不少。
李氏嘆了一口氣:“你得習慣,四爺也得習慣。你們父女不可能一輩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瑤瑤既然已經把四爺教出來了,他自己也站在那個位置,我們等就完了。”
“我知道…”顧瑤說道:“就是控制不住不去想。”
猶如老母親一般惦記著顧四爺。
李氏輕笑:“多想想甜蜜的事,再過幾日四爺就能回到京城了。”
圣駕返京的速度比來時快很多。
沒用半個月,隆慶帝已經坐在京城皇宮的龍椅上了。
陸錚是在五天前離開的,當時隆慶帝已經到了京畿腹地,再無任何風險。
顧瑤還記得陸錚離開前說過的話,“等我。”
一個顧四爺已經讓她很憂心了,陸錚那深情那姿態明顯就是辦大事去的。
陸錚可不是單純去接應顧四爺。
陸錚的離去,帶走顧瑤一大半精力。
回到顧家后,哪怕有三哥時常勸解,娘親陪伴,顧瑤依然憂心忡忡。
不過陸錚去做大事,顧瑾又怎么可能空閑太久?
隆慶帝很快召見在家反省的顧瑾,提拔顧瑾的官職。
顧瑾做了隆慶帝同內閣的傳聲桶,一時之間顧瑾炙手可熱。
夜晚,顧瑤勉強入睡,她身體仿佛很輕,撥開眼前的迷霧,見到得是滿地的斷指殘骸。
她下意識奔跑,追著仿佛被鮮血染成紅色的太陽,“爹…”
“陸錚…”
不知為何,顧瑤覺得這兩人一定會在,而且就在不遠的地方。
很快,她看到了領兵沖殺的陸錚,她見識到陸錚在疆場上的無情。
她不覺得陸錚做得不對。
可是她卻只能看著陸錚,看著他冷峻的面容,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的驚訝…這是怎么了?
同陸錚交戰的人遠遠多于陸錚身邊的人。
敵眾我寡,陸錚這是陷入了包圍?
顧瑤想看得更清楚一點,身體卻被死死固定在原地,看著陸錚的人越來越少,看著他越發危險。
當她看到陸錚肩膀中箭之后,心頭一痛,“陸錚。”
遠處沖過來一隊人馬,領頭的人得意洋洋,那神色,顧瑤是不可能認錯的。
是顧四爺!
這兩人是怎么湊在一起的?
有顧四爺在,陸錚應該會沒事的。
“瑤瑤,瑤瑤。”
“啊。”
顧瑤一下子坐起來,內衣被冷汗濕透黏在身上,她仿佛還沒能從驚恐中清醒,“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