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山
“再見了！”
“一路走好，大紅大紫！”
“不要再回來了，永遠都不要！”
時鐘的指針指向了9點，已經到了散場的時刻，圍觀的人群逐漸散去，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同在地下通道里賣唱的歌手們。
他們紛紛向凱旋樂隊送上了祝福，所有的聲音最后匯聚成同一句話。
“不要再回來了！”
如果有機會，如果有可能，誰愿意在站在人來人外的通道角落，站在這見不到陽光的地方掙扎求存？
沒有人！
他們懷揣著夢想在京城里漂泊，不僅僅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從來到這里的那一刻起，就渴盼著能夠走出去，踏上真正的舞臺。
除非迫不得已，否則走出去就不想再回來了。
因此這句“不要再回來了”，對于這里的歌手們而言，就是最好的祝福。
老黑、胖德、猴子跟幾位認識的朋友擁抱告別，羅凱拿著最后幾包煙拆散分發，不管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接到他的煙的人無不送上了祝福。
最后是江山。
江山笑笑道：“不用給我煙了，最后一首歌錄制出來送給我吧。”
羅凱當然沒問題：“過兩天就去棚子里錄。”
“走了…”
江山點點頭，說道：“有事給我打電話。”
送走了江山，羅凱對老黑說道：“這里跟你們收拾，我去接妞妞。”
老黑問道：“要不要等你們？”
羅凱搖頭：“等我們干什么，大雷的車又坐不下，你們都回去吧。”
老黑“嗯”了一聲。
羅凱沖胖德等人擺擺手，獨自前往西單商場。
今天晚上他沒有把妞妞留在西郊村家里，而是帶過來跟圓圓一起玩。
因為以后兩人再一起玩的機會恐怕很少了。
當羅凱再次踏上通往地面的自動扶梯，他不由地扭頭向后望去。
長長的地下通道，人來人往，從來沒有變過。
扶梯逐漸升高，通道里的景象一點點消失，外面車水馬龍的聲音傳入耳中。
再見！
羅凱在心里默默地說道。
他在告別，告別過去不堪的記憶，還有留在這里的青春歲月。
再見了。
不會再回來了。
西單商場，兒童游樂場。
沒有意外的，羅凱在場邊再次見到了陳婉。
陳婉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追隨著在里面嬉戲玩鬧的兩個小人兒。
都沒有注意到羅凱的出現。
現在妞妞跟圓圓已經玩得很熟了，也不再僅僅只是呆在圖書角看童話故事，兩個人一起玩滑滑梯，一起玩蹺蹺板，銀鈴般的笑聲沒有斷過。
“爸爸！”
還是妞妞首先發現了羅凱，立刻撒開小腳丫子飛奔過來。
這個時候陳婉才驚覺羅凱就在自己的身邊。
羅凱沖她微微一笑，俯身張開雙臂將妞妞摟在懷中，抱起來親了一口。
“媽媽！”
那邊的圓圓見狀也跟著跑過來，學著妞妞的樣子撲入陳婉的懷里。
然后很有禮貌地向羅凱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
羅凱將妞妞放了下來。
陳婉也放開了圓圓，圓圓拉住了妞妞的手，兩個小人兒宛如一對好姐妹。
陳婉伸手撩了撩耳際垂落的發絲，扭過頭來問道：“你那邊演出結束了？”
“結束了。”
羅凱點點頭說道：“今晚是告別演出，以后不會再來了。”
陳婉的纖手微微一顫，眼眸里閃過一絲驚愕之色：“你們要回去了？”
在京城這座超級大都市里，聚散離合太過尋常，今天還在這里打拼的人，說不定明天就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鄉。
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羅凱笑笑道：“是不會再回地下通道演出了，我們樂隊跟一家公司簽約了。”
“啊…”
陳婉輕呼了一聲，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那恭喜你們了。”
“哇～”
她的話音剛落，圓圓突然張開嘴巴大聲哭了起來。
羅凱和陳婉齊齊一愣，妞妞也疑惑地扭頭看著她，一臉的呆懵。
你這是怎么啦？
圓圓一把將妞妞抱住，痛哭道：“姐姐，我不要你走，我要跟你玩，你不跟我玩，就沒有人跟我玩了！”
她哭得非常傷心，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陳婉連忙蹲下來哄道：“圓圓不要哭，妞妞姐姐不會不跟你玩的。”
羅凱也說道：“是啊，妞妞還跟圓圓一起玩的。”
“你們騙我…”
圓圓哭泣道：“剛才叔叔都說了，不會再回來啦！”
她死死抱住妞妞，仿佛下一刻妞妞就會跑掉，然后再也不跟她玩了。
妞妞撓了撓頭，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說道：“圓圓不哭，我還跟你玩的。”
可圓圓不信，依舊哭。
妞妞無奈地看著羅凱，一臉“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的表情。
羅凱真是哭笑不得，趕緊解釋道：“叔叔只是不來這邊演出了，但可以帶妞妞過來跟你一起玩啊！”
“而且過完年，妞妞跟你在同一家幼兒園上學，那時你們能天天在一起！”
羅凱早就想過了，妞妞難得結交了一個好朋友，連帶著性格都開朗活潑了很多，所以明年干脆將妞妞送到圓圓所在的幼兒園去念書，讓她有個伴。
“真的啊？”
這回圓圓終于不在大哭了，她放開妞妞，抽泣著問道：“真的？”
羅凱笑道：“當然是真的。”
妞妞很認真地說道：“圓圓，我爸爸說真的，那肯定是真的，我們是好朋友，一直都是，不信的話我們拉鉤吧。”
“好！”
圓圓破涕為笑，伸手勾住了妞妞伸過來的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拉完鉤鉤，她笑得開心，鼻子都吹出了個大泡泡。
妞妞也很開心，因為爸爸說了，明年她就能跟圓圓一起上幼兒園了。
幼兒園啊，那會是什么樣的地方呢？
妞妞聽圓圓說起過，幼兒園里有很多很多的小朋友，還有阿姨老師和玩具。
只不過圓圓并不是很喜歡幼兒園，因為那里的小朋友常常欺負她，不跟她玩。
所以說的很少。
妞妞想，那自己到了幼兒園就可以跟圓圓玩了。
應該比這里好玩吧？
“我們走吧…”
羅凱牽起了妞妞的手，說道：“跟阿姨和圓圓再見。”
妞妞乖乖地揮手：“阿姨再見，圓圓再見，我們下次再見。”
圓圓很是不舍：“姐姐再見，我等你。”
陳婉笑著跟妞妞說了再見，然后目光看向羅凱，眼眸里的神色有點復雜。
羅凱微笑：“再見，有空多聯系，帶妞妞和圓圓一起出來玩。”
陳婉輕輕地點了點頭。
告別了陳婉和圓圓，羅凱帶著妞妞回家。
兩人剛剛走出一段距離，妞妞撅著嘴說道：“爸爸，我累了。”
剛才她跟圓圓瘋玩，跑來跑去自然很累。
羅凱聞言蹲了下來，雙手向后探去：“來，爸爸背你。”
“好吖！”
妞妞眉眼彎彎，立刻繞到羅凱的身后撲到他的背上。
羅凱合攏雙手兜住妞妞的小屁股，向上送的同時站了起來，背著她繼續前行。
妞妞格格笑著，歪著小腦袋擱在羅凱的肩膀上，呢喃道：“爸爸？”
羅凱：“嗯？”
妞妞說道：“誰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羅凱哈哈哈：“我！”
妞妞又問道：“那誰是世界上最乖的寶寶？”
羅凱很肯定地回答道：“當然是妞妞啊！”
妞妞得意：“嗯！”
她嘟起嘴來，在羅凱的臉上用力親了一口，說道：“爸爸最好了。”
羅凱勾起唇角，向前邁出的腳步更加沉穩有力。
爸爸是一座巍峨的山，承載起對女兒所有的愛，永遠不垮不動搖。
這條路，他愿意一輩子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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