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夸起自己的爸爸來,一點不吝嗇,手腳并用,眉飛色舞,而且還用了很多形容詞,還肆無忌憚的運用夸張手法。
韓墨在一旁都有點聽不進去了,如果不是此刻這么夸他的是小家伙而是令外的人,韓墨一定會過去阻止的。
讓所有人意外的不是韓墨有這么多本事,在萱萱心里有這么優秀,而是舒強聽了關于韓墨的一切,竟然沒有反駁,沒有爆發。要知道在今天以前,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韓墨,當年別說在他面前提到韓墨的名字了,就是別人談論時被他無意聽到,都會大發雷霆。
所以韓墨這個名字在舒家就像是一個禁區,只要不小心觸碰,就會山崩地裂火山爆發。
當韓墨進入病房的那一刻,劉慧娟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當小家伙開始興奮的給外公介紹自己的爸爸時,站在門外所有人的心都情不自禁的一沉,生怕舒強會突然爆發。
所有人的心都隨著小家伙極具表演天賦的贊美之辭劇烈起伏著,他們已經沒有心情聽萱萱到底在說什么,注意力全在舒強的身上。
可是令他們震驚的不是舒強不但沒有發火,反而一直面帶微笑,聽的非常認真,在小家伙講述的關鍵時刻,他還會配合的點頭和鼓掌。
劉慧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舒雅,“小雅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你爸是不是在笑?”
舒雅也很意外,但是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父親的嘴角確實掛著笑容,雖然很淺。“爸確實在笑,是不是被孩子逗笑的?”舒雅只能把這些歸功于孩子,因為實在想不到為什么父親會對韓墨改變態度。
“可能吧。”劉慧娟更加想不通,也只能同意舒雅的猜測,可能是孩子太可愛了,或許老頭子都沒有仔細聽小家伙說什么。
萱萱一直在說,而且是上竄小跳,一會表演《尋夢環游記》里的小德,一會模仿《甄嬛傳》里的嬛嬛,一會又變成了《青蛙王子》里面的小公主,一會又成為了《小紅帽》中的大灰狼。
小孩子的體力是有限的,這么重體力的表演一段時間就累了。
之前小家伙一直不歇氣的表演,舒強也插不上嘴,此刻孩子似乎累了,說話也沒有那么連貫了,舒強的視線轉移到了韓墨的身上。
其實韓墨是時不時的看一下孩子,又看一下舒強的表情的,他也摸不著頭腦,因為記憶中的舒強和此刻自己親眼見到的差距太大,韓墨也不知道是自己記憶出了錯誤,還是此刻的老爺子發生了變化。
就在韓墨不知道多少次將目光從孩子身上轉移到老爺子身上時。
舒強與韓墨的視線在空氣中相撞。
誰都沒有躲閃。
舒強沒有說話,卻也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
韓墨也沒有說話,禮貌的點了點頭。
韓墨進門就站在床尾的位置,然后孩子就一直在爸爸身旁,給外公介紹自己的全能爸爸,沒歇氣。
倆人的視線相撞,舒強沒有把視線轉移到別處,韓墨也沒有,就在兩個人對視幾秒鐘后,舒強突然開口了。
“站著干嘛,坐呀。”
韓墨沒有覺得有什么,直接走到床邊的椅子旁,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就坐下了。
可是門外正在小心翼翼觀察的幾個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的瞪大眼眸,面面相覷。
“爸,我是不是聽錯了,大伯父說的是坐,不是滾嗎?”
舒勝砸吧一下嘴,“怎么說話呢。”
“不是......那個。哎,我這不是......”舒玉想解釋又不知道說什么好,結結巴巴半天,最后閉嘴了。
舒勝一直沒走,其實就是怕一會大哥突然爆發,他好進去勸阻,或者拉住正在發火的大哥,或者將韓墨推出去,此刻看到大哥竟然讓韓墨坐在他床邊,韓墨呢也就那么自自然然的坐下來了。
怎么看都覺得別扭。
劉慧娟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舒雅了解此刻的韓墨,絕對不會像六年前一樣,不過父親的表現也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家伙是真的累了,從活蹦亂跳到減慢語速,最后直接跑到爸爸身旁,坐到爸爸的腿上。
“爸爸,我要喝水,口渴了。”
韓墨正背著孩子的水壺,小孩子去哪里都帶著兒童暖水壺,隨時喝水,他就習慣了,趕緊把水倒到杯蓋里,小家伙接過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著水。
“你是個稱職的父親,比我強。”舒強的語氣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韓墨愣了一下。
“在萱萱心里,你是完美的,夸獎你時可以滔滔不絕,你肯定做了很多使她開心的事情。可是我在女兒心里是嚴厲的,不近人情的,確切地說不是她這樣覺得,我自己也這樣看我自己。”舒強陷入了回憶。
“在舒雅小時候,我就覺得父親就該是嚴厲的,不該有任何的嬌慣,所以無論她取得多么優異的成績,我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為她祝賀,從來沒有過夸獎。她第一次在幼兒園表演節目,第一批入少先隊,在中考中以優異的成績靠進重點高中,又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大學,一路走來舒雅這的非常出色,是我的驕傲,可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
舒強在生病的日子里,一個人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舒雅從小到大的畫面,一幕一幕像放電影般在他的眼前匆匆而過。
如果可以從來,他多么希望可以回答從前,回到舒雅還只有萱萱這么大的時候,他多么想多抱一抱她,陪她玩,給她講故事,牽著她的小手到處走。
在舒雅小時候,看到的總是恐懼,怯懦。生怕自己責備她,從來不曾像萱萱這般撒嬌,也沒有在他面前露出過這么燦爛的笑容,舒雅很怕他,見到他都是躲著的,實在躲不了就會擔心是不是自己做錯事了,耷拉著小腦袋,不啃聲。
以前舒強覺得舒雅的優秀是因為自己嚴厲的結果,他覺得自己是對的。直到女兒真的被他趕出家門,再也沒有回來,他才猛然間發現,自己的生活空了,所有的回憶都是自己在訓斥女兒,哪怕只是不小心將蛋糕弄到了衣服上,鬧怕只是不小心將布娃娃弄臟,哪怕只是將新買的鋼筆弄丟。
韓墨知道此刻自己無需說話,只需要做一個聆聽者。
舒雅不曾想過父親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偷偷站在門外,只是害怕父親會對韓墨發火,此刻聽到這些,原本忐忑的心不由一顫,扶著門板的手又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