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沒有參加任何會議,也沒有主動找任何人談心,好多人都認為他在混日子。這些人警惕的心情放松下來,也樂得輕閑,心里想著“你不找我,我還不找你呢,更省心”。
可有的人卻因為局長不找自己,而焦急不已,并不是這些人想和局長匯報工作,而是有一件事卡在局長那里,讓他們心里沒底。但這些人又不敢追問局長,擔心這個“不作為”沖自己發威,雖然好多人認為楚天齊是“擺設”,但卻也不是自己一個小兵可以擺弄的。于是,他們都去找一個人——財務科長,讓財務科長出面找局長。
財務科長也不想去見局長,但這些人實在追的緊,她也就只得去見局長了。
楚天齊正在電腦上總結一些東西,一個女人敲門進來了。
用眼角余光掃視到,這個女人有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體形較勻稱,樣貌稱不上漂亮,但也不丑,有一些少婦的風韻。雖然沒有和這個女人說過一次話,但楚天齊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女人進來后,見局長雙眼盯在電腦屏幕上,并沒有看自己,也沒有說話,便一時楞在那里。過了一會兒,她見局長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樣子,便故意輕咳了兩聲。
女人進門是經過自己允許的,而且女人就在屋子當地站著,香水味還不時飄進鼻孔,楚天齊當然知道有人進來。但他就是不說話,聽到咳嗽也是不言聲,不抬頭。
見咳嗽不管用,女人眼珠轉了轉,向前走上兩步道:“局長,您好,我想向您請示一件事。”
楚天齊抬起頭,目光投向女人,但并沒有說話。
“單位好多人都找我,讓我到您這兒問問,那些報銷憑證批了沒有?什么時候能報銷?他們可都等著呢。”
“報銷?”楚天齊說了話,然后停了好大一會兒,才道,“你是誰?”
合著說了半天,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太傷自尊了。雖然心里不痛快,但女人還是沒敢說出格的話,而是陪著笑臉道:“局長,我是財務科長小賀,您上任那天咱們見過,我向您微笑來著。當時在您講話的時候,我聽的最專心,鼓掌也最熱烈。”
“財務科長小賀?”楚天齊疑惑的說著,還輕輕搖了搖頭,似乎沒想起來似的。
雖然楚天齊故意這樣做派,其實他早已在大腦中調出了對方的信息:賀敏,女,三十一歲,市財貿中專畢業。畢業后分配到縣供銷社工作,后調任縣公安局,先做出納,后任財務副科長,兩年前任現職,工齡十一年,在縣局工作八年。
從對方的神情可以看出,似乎還想不起自己來,但轉念一想,賀敏就明白了,哼,我看你就是裝象。于是,她沒有繼續和對方套近乎,而是直接說道:“您這沒有簽批,他們的票據就不能報銷,自然也就不能拿上錢,好多工作都會受影響。而且好多人都是從財務借的錢,票據不能報銷的話,就不能沖帳,眼看到月底結帳時間了,財務帳目也不好做。”
“哦,是嗎?聽你的說辭,好像因為我沒有簽批票據,影響財務科工作了?”楚天齊反問。
聽出對方語中的不快,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生硬,賀敏面帶微笑,柔聲道:“局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按照財務科工作職責在做。如果那些票據不能在二十五號前簽批的話,那就把它們暫時做成應收款,待下個月報銷了再沖帳。”
“二十五號結帳?今天是二十二號,還有三天了。”楚天齊緩緩說著,然后話題一轉,“你剛才說到是按工作職責在做,那你給我說一下,財務科長的職責都有什么?”
賀敏稍微楞了一下,然后身板挺直,開始背了起來:“許源縣公安局財務科工作職責。為了規范公安局財務工作,為了加強局財務工作制度建設,特制定本職責。一、…”她挺胸抬頭,雙臂自然下垂,背誦的很是投入,也很是流暢。
楚天齊靠在椅背上,雙臂環于胸前,眼前盯著電腦屏幕,聽著對方背誦。
看到楚天齊的神態,賀敏以為對方在“欣賞”自己,更是自得,背誦的也更加抑揚頓挫。十分鐘后,她停了下來,看著楚天齊,意思很明顯:我背的怎么樣?
就在賀敏的期待中,楚天齊說了話:“看來你背誦的挺熟,不過我有的沒聽清,你再背一下第二、三條。”
沒有聽清?什么說辭?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想到這個“壓”字,賀敏的臉無來由的紅了,她忙在心中“呸”了一聲,暗道:老娘可是正派人,可沒那么隨意。調整了一下情緒,她又背了起來:“二、嚴格按照局財務管理制度規定,要求會計人員遵守財經紀律,執行財務制度,嚴格審查收支憑證的客觀性、合法性、真實性。三,按時編制月、季、年度各種會計報表,按時編制年度預算,做到數字真實、內容完整、說明清楚。”
楚天齊微微點點頭:“那你再說一下第四條。”
“四,每月五日前,向局長上報…上報上月度會計報表。”背著背著,賀敏支吾起來,“在一、四、七、十月的十日前,上報上季度報表。次年一月十五日前,向局長上報上年度會計報表。”她現在已然完全明白對方的意思,便馬上補充道,“局長您是三月八日上任,四月份的報表已經過了上報日期了,年度報表也過了上報日期了,所以沒有報給您。”
“哦,是嗎?我記得好像有這么一項內容,每年年初局里都要有財務預算,預算要經過相關部門和領導批準,并在會上通過。然后,依據相關預算,才好調配相關資金。我到現在沒有見到這個預算審批件,不知道是沒做,還是沒有通過。還有你剛才說到月、季度和年度報表都已經過了上報日期了,所以沒有報給我。”說著,楚天齊一笑,“既然你因為過了日期而沒有報給我相關預算和報表,那我就不了解局里財務狀況,自然也就無法簽批那些票據。”
賀敏心中暗道:真不是個東西。但嘴里卻只得說:“局長,雖然過了上報日期,不過您要是想要的話,我還可以馬上補報給您。”
楚天齊沒有順著對方的話,而是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說著:“基于沒有財務預算和月度、季度、年度報表,所以致使人們的票據不能及時報銷,你這個財務科長是要負全部責任的。”
“對不起,局長,是我的工作失誤。我馬上把相關報表找出來,一會兒就報給您。”賀敏低垂著頭,一副道歉的口吻。
楚天齊沒有回復她,而是嚴肅的說:“制度和規矩對于一個集體非常重要,尤其財務人員更要懂規矩,如果財務部門不遵守規矩,是非常可怕的。”
“是,是,局長批評的對,我一定嚴格遵守規矩和制度。”說著,賀敏鞠了一躬,“我現在就回去,馬上按規矩辦。”
楚天齊“嗯”了一聲,算是做了回答。
“咯噔,咯噔”,女士皮鞋聲響起,賀敏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看著已經關上的屋門,楚天齊哼了一聲:“不懂規矩。”
今天楚天齊就是故意要給賀敏難堪,讓她認清自己的職責。
在一個單位中,人事和財務大權必是一把手親自抓的。因此,這兩個部門的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一般都會聽命于一把手,哪怕是陽奉陰違。賀敏做為公安局財務科長,理應主動向楚天齊這個局長匯報工作,最起碼應該把月、季、年度報表報上來。
按說做為一個財務中專畢業生,又有著十一年財務工作經歷的人來說,這個規矩是再簡單不過,賀敏不應該不清楚。可自從楚天齊到任后,她竟然一次都沒來匯報工作,也沒有把報表送來。一開始那幾天,楚天齊也想找財務了解一些數據,他認為對方怎么也該主動過來,就一直等著。可是都這么長時間了,對方根本就沒有要來的意思。楚天齊意識到對方對自己的輕視,于是他記住了那個女人,倒想看看她難道永遠也不來。
今天賀敏倒是來了,可是一進門就想質問自己這個局長,還扣上了“影響局工作、影響財務做帳的帽子”。好啊,既然你不識好待,那我就教教你。于是楚天齊才批評對方不懂規矩。說實在的,現在楚天齊剛到許源縣公安局,并不想拿財務部門開刀,但適當教訓一下對方,讓她知道一下規矩還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楚天齊暗道賀敏“不懂規矩”的同時,在同樓層另一間辦公室里,一個男人也在說著同樣的話:“不懂規矩?我看是他姓楚的不懂規矩。”說著,右手拍在桌子上,然后他對著站立當地的女子道:“好啊,他要就給他送去。”
“好的。”女人答應一聲,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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