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了這么多事,明天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情況,楚天齊自然是不能再休息了,干脆就撕了假條。
午飯和晚飯的時候,楚天齊謝絕了好幾個人的邀請,直接去食堂吃的飯。他已經二十多天沒去食堂了,他不愿去感受人們復雜的目光,不愿意去領取憐憫或是譏諷,他總是感覺抬不起頭來。當然,他不是因為心中有鬼,而是因為被柯興旺收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才感到汗顏。
今天他不怕了,主要是因為今天的事在玉赤縣少有,恐怕走到那里都會引起人們的關注,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不說是婦孺皆知,不說是全縣皆聞,最起碼全縣黨政機關、事業單位應該是全知道,縣城絕大多數人都聽說了。另外,無論是惡名還是好名,他覺得自己是勝利者的姿態,他覺得自己抬起頭了。
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楚天齊昂首闊步,走路虎虎生風,多日的萎靡狀態一掃而光,帶之是滿臉自信和霸氣。今天人們依然投來了關注目光,目光里的憐憫和譏諷幾乎不見了,代之的更多是一種怯意。楚天齊不知道人們是因為自己讓對手顏面全無,還是人們認為自己有什么令人畏懼的殺招。不管他了,每天總看別人的臉色和眼色挺累的,自己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晚上躺在床上,楚天齊那種豪氣和暫時擺脫危局的輕松沒了,取而代之是自責,是傷感,甚至還感到了恥辱。
今天的事情之所以會有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楚天齊知道是因為柯興旺突然收兵,否則結果非常不可測。他賴以依仗的自衛大招,應該說是一個昏招,一個兩敗懼傷的招數,一個萬不得以的招數。
楚天齊手里依仗的是一個錄音,是那天在柯興旺辦公室錄的音。那天,楚天齊去找柯興旺談判,帶上了錄音筆,在進入書記辦公室的時候打開了。偷錄談話,尤其是偷錄領導談話,這是很讓人詬病,甚至讓人不恥的,楚天齊平時也不恥于這樣做。但柯興旺逼他太甚,有些手段也已超出官場規則,祭出的都是要把他逼上絕路的招數。恐怕柯興旺已不滿足于將自己弄成一介布衣,把自己送入高墻可能也只是對方的一個階段目的。
抱著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心態,楚天齊才揣上了錄音筆。想的是在兩人談判時,套出對方采取的一些下作手段,以備談判無果后,以加重再次談判的砝碼,其實就是一種威脅。現在想來,如果沒有那天的異常情況,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也錄不到。因為柯興旺可能是早有心里準備,也可能是多年形成的謹慎習慣,就是在那樣被動的情況下,也沒有承認迫害自己的事實,沒有吐露一個對他不利的字眼,更何況和平方式下的談判了。
所幸的是,發生了異常情況,自己撞到了對方的丑事,無意中錄下了兩人玩可恥游戲的聲音,錄下了臥室里的對話。這也是歪打正著,也可以說是上天送給了自己的一把達摩利劍。
談判無果后,楚天齊實在沒有可依仗的勢力,也沒有其它好的辦法,這才把錄音做為了自己防身大招,做為了自己保命利器。他準備在情況危急的時候,把電話打給李衛民,讓對方聽到柯興旺所做的丑事。
他知道,柯興旺是董建設的大將,董建設一直排斥外來戶李衛民,況且一個多月前,寧俊琦也提過“兩派攤牌”的字眼。他相信,李衛民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砍掉對方臂膀的機會,也就相當于變相給自己解了圍。當然,他也知道李衛民因為女兒的事,正在找自己的毛病,這件事肯定也會被對方拿來棒嚇自己。
楚天齊還假設,假設李衛民不理自己這個茬,他就直接把錄音寄給省紀委等部門。他相信,總會有人拿這件事做文章的,但自己也就更得罪了李衛民。
他當時覺得,無論是李衛民還是省里有關部門得到這份錄音,柯興旺一定會得到懲處,自己會因此解圍。但也會得罪好多人,包括董建設一 系,也包括李衛民等人,甚至還包括沒有任何直接沖突的各級領導。領導們可是最反感這種錄音的行為,最討厭這種危險的下屬,自己就會被打入另冊,仕途基本就沒什么出路了。因此用錄音自救的方式,就是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昏招,但也是不得以而救命的招數。
現在雖然是以另外的方式暫時解了圍,但楚天齊想想還后怕。他沒有把今天這種突發情況考慮充分,也許在那種情形下自己根本就沒有從容舉報的機會。另外,即使舉報了,也許包括李衛民,包括省里有關部門也未必就立刻做出反應。恐怕還沒等柯興旺被懲處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弄的萬劫不復了。
萬幸的是,一個危險的游戲,被以這種和平方式結束了。想到這里,楚天齊伸出手去,捏了捏襯衣口袋里的錄音筆。
楚天齊已然想明白,柯興旺這只豺狼是被獵槍盯住了腦門,而獵人就是李衛民。李衛民是接受了女兒請求才出的手,而寧俊琦是接到過要文武為自己的求救電話。雖然要文武沒有明確承認給寧俊琦打過電話,但今天也選擇了默認。
在前幾天和郝曉燕聯系,打聽寧俊琦消息的時候,郝曉燕說聯系不到寧俊琦,楚天齊并不完全相信。同時,他也知道一個信息,要文武也想聯系寧俊琦。這是郝曉燕無意中說的,她說“要主任跟我打聽消息,我都沒有電話號碼可給他”。
現在被解了圍,解圍的竟然是這個惡人,阻斷自己和寧俊琦聯系的人——李衛民。雖然寧俊琦一直沒有告訴自己原因,但楚天齊堅信就是李衛民從中作梗。不用說,這次李衛民同意出手,肯定是得到了寧俊琦“不再聯系”的承諾。
自己被從危局中救出,竟然是用自己和寧俊琦的愛情做交易,楚天齊感到心痛,替自己也替寧俊琦。同時他也感到恥辱,為自己無力保護戀人,無力維護愛情而恥辱。對于李衛民的做法,他無權評論,因為李衛民肯定是為女兒好,要給女兒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當然,很可能李衛民也是為了紅頂子考慮。他倒是理解李衛民的做法,但也恨對方,恨對方親手毀了自己的愛情。
這解圍的代價也太大了。
那么自己要怎么辦?是認可了李衛民的安排,還是要繼續抗爭?他一時矛盾起來。從他的本意來說,只要能和寧俊琦在一起,即使李衛民再打擊,他也不懼。可他又不得不考慮寧俊琦的感受,考慮寧俊琦兩難的處境。
難啊,實在是難,我該怎么辦呢?楚天齊自問著。
玉赤苑別墅區三號別墅。
馮氏爺倆坐在客廳里,正在談論今天的事情。
“大伯,你是沒見,那場景就跟拍大片似的。檢察院的車、警車停了一院,警燈都閃著,好多全副武裝的警察端著槍,還不停的喊話,真刺激。”說著,馮俊飛卷起一個紙筒,學了起來,“楚天齊,你已經被包圍了,要放棄抵抗,不要自取滅亡。投降吧,否則死路一條,死路一條。”
“你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都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還像個不懂的孩子?”馮志國看似責備,但語氣中滿是疼愛,“開發區也跟著出名了,不過并不是什么好名吧。”
馮俊飛不以為然:“開發區出名怕什么,跟我沒有一點關系,要說有的話,我也是受害者。開發區正常辦公、生產活動被影響,我還得寫報告,要精神補償呢。”
“別胡鬧,那不是找死嗎?”馮志國語氣很是嚴厲。
馮俊飛“嘿嘿”一笑:“我也就是說說,哪能那么辦?柯興旺丟這么大人,那就是天大的恥辱,我當然不會去觸他的霉頭。”
“不,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馮志國一副教訓的口吻,“你就沒想到,這件事一旦傳播開來,那不光是整個玉赤縣臭名遠揚,就連市里也跟 著沾包。所以市、縣都不愿意消息擴散,都想捂蓋子。”
“哦。”馮俊飛似乎明白了,卻又疑惑的問:“這么大動靜,是想捂就能捂的?”
馮志國擺擺手:“應該不難。這是一起突發事件,主要媒體并沒有介入,只有一些小報去湊熱鬧,我聽說宣傳部已經去擺平了。今天不只是縣里要求對此事禁聲,就連市委也有領導打招呼,要求阻止擴散。”
馮俊飛不解:“那這事就算了?市委書記系能放過這個機會?”
馮志國篤定的說:“當然不會,但是好多事情都會在私下進行,相關人員也會受到懲處。恐怕交易已經開始,有人這次也可能要倒大霉了。”
馮俊飛問:“你是說柯興旺,還是賀東輝?”
“那個笨蛋當然跑不掉,真正的指揮者恐怕也未必能逃,做了錯事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馮志國說著,又囑咐道,“出去千萬不能亂說,一定要謹言慎行,最好就是保持沉默。”
“我知道。”馮俊飛點點頭,然后忽然神秘的說,“那他會不會下去?這可是是個天大的機會,你可不能錯過了。”
馮志國沒有接茬,但眼神中分明寫著“向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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