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二八章 腓腓
劉雨心思細膩，周圍的不對當然看在眼里。
伸手揉揉窮奇的脖子，不在意它的小心思，坦然坐在它身上。
在這里，他們屬于弱勢的一方，就算婦好還不錯，可是太甲那六個老狐貍，誰知道還藏著掖著什么？
以前，她一直防著窮奇，窮奇受她所制，也一直防著她。
也許是因為實力不濟，窮奇雖然忌憚她，卻并不是很怕她。
她和它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彼此的底線，幾次互相傷害后，都維持著那份底線，在可能的范圍內，盡量正常地過自己的日子。
只是，這一切，在盧悅來的短短幾個月里改變了。
窮奇在朋友那里，性命幾次受到威脅，反而認命了，認下了她這個跟魔星比起來，還算不錯的主人。
“把梅枝和時雨師伯也請上來。”
劉雨拍拍窮奇，“師伯上來坐吧，很舒服的。”
反正已經決定去三千城做盧悅的管家婆，師伯的馬屁當然要拍好。
梅枝和時雨高高興興地坐上去，兩人都感覺，這丫頭放下了對曾經的最后一絲芥蒂。
這可真好，她們總算沒白來星羅洲。
鎮禁的事，兩人還真沒擔心過，除了她們自己也涉獵了一些外，盧悅和黎景都是人屠子紀長明的傳人。
其中黎景又被吳露露修理過十好幾年，對他，她們還是有點信心的。再加上飛淵，鯤鵬的記憶傳承博古通今。
就算他們全不行，太甲、祖辛這六個老狐貍，又怎么會沒有兩把刷子？
三人在窮奇背上輕聲說著話，盧悅朝婦好打聽，千一山的試煉。
“現在，除了最上層的鎮禁，應該早沒什么試煉了。”
婦好嘆口氣，“古仙時代離現在多久了？典籍記載說，每進一個洞窟，都會遇到不同的或陣或傀儡的阻攔，可是那些東西，需要海量的仙石維持。不管曾經的魔欲宗多強大，以前的一切，現在能百中存一，就不錯了。”
是這樣嗎？
盧悅的眉頭蹙了蹙，“你想的可能太好了，別忘了，這里還有個腓腓呢。”
“我正要跟你談那個腓腓。”
婦好的聲音還是很低，“腓腓是解憂之善獸，可是今天出現的那個…，你說，那是它的本體，還是它的死靈？”
神獸再厲害，也不可能活百萬年之久。
盧悅的眉頭再次擰住，可魔欲宗把腓腓養在這里，所謂何來？既然是魔宗，正常不是應該養兇獸之類的嗎？
“古魔欲宗的典籍上，有說過這個腓腓嗎？”
“有！”
婦好知無不言，“據說，千一山試煉，因為每次死得人太多，怨氣無法消散，實力弱的人，不用別人動手，就會被里面的怨氣所沖。為了這個，魔欲宗才養了腓腓。
據說，它在這里，可以身化萬千，每一個試煉修士，臨死之時，它都會在身邊陪上一會，化怨解憂，讓死者安安生生入輪回。”
說到這里，她看向盧悅，“今天那個腓腓，氣息跟陰尊有些相象，你說，是不是它解了別人的怨憂，最后孤獨死在這里，卻解不了自己的？”
盧悅微微點頭，“你接著說。”她需要地頭蛇婦好的分析。
“典籍記載中，沒有鎮禁一說。”
婦好吐口氣，“那個腓腓…最后祝福的是你，我懷疑鎮禁，跟它有些關系，它可能想要借助你的功德，解脫它自己。”
畢竟腓腓是善獸，如果它如陰尊般，那大家都暈著的時候，飛淵一個人，是護不住盧悅的。
“…你這個想法很危險！”
盧悅想了一會，慢慢道：“魔欲宗把它養在這里，你覺得，他們真能善待它嗎？就算善待，讓它在每次試煉的時候，看盡人間丑惡，哪怕它是妖，你覺得，它對人，又能留有多少善念？”
更何況，它的神魂可能受制于這里。
“它可能想要我們助它解脫，可是對我們…”
盧悅想到那雙暗紅的眼睛，雖然沒有什么波動，可是曾經當過幡鬼的她，卻好像看到了多種情緒。
“它對我們不會有任何善念，你也說了，它最后看的是我，我的直覺告訴我，那眼睛里有恨，有絕望，有希冀，更有…報復！”
什么？
婦好驚訝死掉了，她一直看著那個腓腓，怎么沒這么多發現？
她張了張口，又閉上。身邊的這位，六感向來異于常人，對危險的認知，更在很多人之上。
“那你的意思是…”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盧悅嘆口氣，“到了這里，我們還能有什么辦法？婦好，我對太甲、太庚等六位前輩不是很相信，所以，希望你能萬事小心些，保重好自己。”
“呵呵…”
婦好的嘴角抽了抽，這話說的，她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是不是該榮幸啊？”
真是好難得，她能相信她，婦好笑著道：“放心吧，我這人一向謹慎，剛說的那些，不是分析嗎？”
說話的兩個人，并沒有看到，山頂洞窟一雙暗紅的眼睛，一直在若有若無地看著她們。
“功德修士？”
腓腓的悲喜和痛恨，似乎全在這四個字里。
季雁山出事的消息，不過短短半天，便傳遍整個星羅洲。
七大族聞風而動，七位族長在什么地方，他們最清楚，現在七人可能一起失陷了，再加上總帥婦好，季雁山天塌，對他們而言，也等于一場要人命的天塌地陷。
如婦好、南庚、夜溟在新秀排行榜的另七人，終于從閉關地走了出來。
七族統御星羅洲日久，族長被陷的消息被嚴格把控，對外傳出的只有總帥婦好和明字隊與盧悅、陰尊一起失蹤。
不過，事關古魔欲宗，新出來的七人希望，仙盟能把多少年來對季雁山的研究也拿出來。
兩廂印證，也許有意外收獲呢。
“…哪有什么研究，山高水長，從有記載以來，我們派去季雁山的修士，加起來有兩百多人，回來，并傳回消息的不過區區五人。”
面對問詢，陌阡長老很頭疼，揉額道：“這一點，你們七族也清楚吧？”
星羅洲防他們防得緊，所有從季雁山出去的修士，都會被查之又查。
因為付出和收獲相比差太多，這一代的仙盟掌權之人，對季雁山根本就是放棄了。
倒是沒想到，婦好和盧悅，居然一起把陰陰尊的地點，就選在了那里。
“季雁山你們是地頭蛇，婦好的準備，怎么樣也比盧悅多吧？曲乍，你們現在秘密尋我，到底是何意思？”
陌阡長老懷疑，他們為避拂梧和三千城的報復，而禍水東引。
“長老想多了。”
藍發藍衣的曲乍，面容沒什么波動，“婦好是我星羅洲總帥，難道您認為，在我們眼里，她不如盧悅的身份重嗎？
在下向前輩問詢，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仙盟收集的古玉簡里，有無古魔欲宗的。
她二人是為了陰尊，才在季雁山設伏，不管怎樣，我們總要盡最大的努力試著救一把。”
這像句人話，陌阡長老微微點頭，“等我兩個時辰。”翻玉簡，也需要時間。
千一山，讓腓腓沒想到的是，陰尊這個外來的怨靈，居然能順著它的氣息，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到第七層。
“道友，我們又見面了。”
陰尊找的就是它，“這千一山，已經名不符實了啊！”
腓腓只看了他一眼，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里的死怨之氣很濃，都是道友玉隕之后，后來者留下的吧？”
“呵呵，后來者都被道友吃了吧？”
陰尊觀察這到處是腓腓爪印，破壞得更為破難的第七層，終于在洞頂發現被諸多灰白絲線倒掛在圓形石盤上的一具腓腓骷髏，“這便是道友說的鎮禁？唉呀呀，原來當初道友是被魔欲宗的修士，鎮在這千一山的。”
腓腓微抬眼皮后，發現他眼中居然有些艷羨，輕輕哼了一聲。
魔欲宗為什么要把它鎮在這里，不就是因為，千一山死怨之氣太過濃厚嗎？
“道友的身魂，被鎮在這里，這些年一直沒得自由吧？”
廢話！
腓腓接著不理。
“道友看我如何？”
腓腓微抬眼皮，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古仙滅世，生就了我。”
陰尊望著它被鎮在洞頂的本體，“你說，我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世上，是我們自己愿望的嗎？”
是他們愿望的嗎？
腓腓目露悲哀。
“如果古仙沒有滅世，你怎么樣也不會這般一直鎮在這里吧？”
陰尊正要坐到它身邊，來個好朋友促膝長談，就見腓腓揚了爪子，“你很丑，身上也有味，滾遠點。”
陰尊臉上抽了一下，默默坐遠一些，“這么多年，你一直被困在這里，知道古仙為什么要滅世嗎？”
他也不等他吭聲，就接著道：“因為那些功德修士吃飽了撐的，他們弄了一個百靈戰場，祭獻了自己不說，還祭獻了妖族百靈。
他們所謂的大義，只是為了他們人族更好的傳承。
弄出來的百靈戰場就是人族的殺戮場，那些被禁錮的荒獸，從生到死，都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大，不知道，它們本來應該是什么樣子。”
腓腓的眼睛不知何時睜開了，里面的暗紅涌動。
“他們推崇的是天生萬物以養人。”
陰尊在平平的語氣中，埋藏了無數恨憤，“這個目的達到后，那些所謂的人族大能，便拿著萬物供養出來的本事，滅盡世間一切生靈。”
滅盡世間一切生靈？
腓腓抬頭看了眼圓盤上，自己被鎮的本體。
“你也別以為，那些家伙干涉了天道，天道就會讓他們神魂俱滅，我告訴你啊，當年，傳說著一句話，說，天地以萬物為逆旅，日月為百代之過客。”
說到這里，陰尊的臉上很是扭曲，“那些混蛋，都以天地日月自代了，說什么，那是道，三千大道，道道可期。
他們是道道可期了，可我們呢？”
“…”腓腓又看了一眼穹頂的骷髏。
曾經，它的皮毛多漂亮？
腓腓眼中閃過懷念，只是很快又被暗紅所替，它沒有道，只有困。
“現在又有一個功德修士來了。”
陰尊一直在偷偷觀察它，“她的目標是我，從仙界避到星羅洲，她還是找來了。可是，我招誰惹誰了？”
招誰惹誰？
沒有死怨之氣，它又如何會在這里？
腓腓眼中的暗紅，突然加重，“滾！”
陰尊心念一轉間，就明白，他是戳到它痛處了，他屁股往旁挪挪，扮起可憐，“我還能往哪滾？天下之大，無處容身。道友，你說，怎么樣我才能幫到你？”
說到這里，他還嘆了一口氣，“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經的自己。曾經我也呆在一個地方，怨天恨地。可是有一天，突然發現能動了，我就出去轉轉，這一轉，便轉出了禍事，人性貪婪，自古以來，從不曾變，因為他們這個本質，我永遠也無法消失，總在醒來時，被人人喊打，打到沉睡，然后再睡來，然后再被打…”
他終于沉默下來，破爛的七層好像死寂了般。
明字隊一群大漢，在這個沒什么靈力維護的地方，大力推進，遇到阻攔，他們就一個辦法，破壞！
刀槍齊上陣，砍掉一切能砍掉的，就算有的洞窟還有微弱法陣，也因為這樣毀滅性的破壞，而熄下來。
千一山試煉地，從來不曾迎來這樣的試煉弟子，沒有彼此防范，沒有勾心斗角，沒有你背后一刀，我背后一槍。
大家齊心合力，有條不紊地推進。
當當鏘鏘的聲音，不時從下面傳來，被震醒來的陰尊不用看都知道，他們是怎么破壞的，“道友，我們合作一把如何？你出一口氣，我也出一口氣。”
“…”腓腓斜了他一眼。
“這里死怨濃厚，我可以用它們，暫當仙石。”
還有這本事？
“那你就去試吧！”腓腓終于開口，“想殺誰我不管，但是那個功德修士…，暫時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