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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5 波西米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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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互動都產生了,通關卡也失效了,那么再多找本地人打聽打聽情況,也沒所謂了吧?

  林三酒覺得自己的邏輯沒有毛病,可卻說服不了波西米亞。

  “有什么可打聽的,那個滿臉豬肉絳蟲的城主,都明明白白把話告訴你了,馬上要在圍墻上放陷阱了。你不趁現在趕緊走,還浪費時間打聽個什么你媽的娘家?”

  “我們從墻頭上走,也是要花時間的,”林三酒勸道,“墻太高了,起碼得花我們半小時。到時萬一被陷阱砸個正著呢?”

  “砸就砸,”波西米亞頓了一頓,再開口的豪氣,很明顯有七分屬于嘴硬。“我被你這么大一塊霉運砸上,我不也好好的?”

  林三酒給她堵得沒脾氣,看了她幾眼,問道:“你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走?”

  “誰迫不及待了,你怎么總迫不及待地齜屁音?”

  “不是,你想,我們通關卡作廢了,”林三酒一個頭兩個大,勸道:“就算出去了,還是得再從北城口進來一次,才能拿到新一張通關卡。現在打聽明白了,下次進來,就能快點完成了呀。”

  波西米亞大概現在才意識到,她們還要再進來一次,神色好像被人往鼻子眼兒里灌了一腔醋。

  要她點頭承認“你說得對”,林三酒得先躺下做一個夢才行。她接受了波西米亞的默認,重新悄悄來到屋頂邊緣——在她們剛才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時,在那個黑線腦袋的城主命令下,所有人都一圈圈地排開、以他為中心站好了,小女孩早就不在原位了。

  “去找別的區居民不就行了,”波西米亞抱著胳膊,說:“他們好像馬上要忙起來了嘛。‘置于能力下’,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算了,反正跟我也沒關系。”

  林三酒抬起頭,看著她怔住了。

  對了,外面的夜晚…外面的夜晚里有一件極重要、極緊迫的事…必須要讓波西米亞知道。但好像在回憶一個早就被遺忘了的夢,她怎么想,也沒法將念頭撈起來,化作聲音。

  “你看我干什么?”

  在林三酒不知怎么越來越濃郁的害怕里,波西米亞說:“他們要怎樣,本來就跟我沒關系嘛。你還走不走了?不是要去找人打聽嗎?”

  “比起其他人,那個小姑娘或許更愿意幫忙…”

  林三酒這句話還沒說完,從廣場中心驀然爆發出了一道尖銳嘶鳴,直沖天幕——確實是“直沖天幕”,因為那道嘶鳴,好像是由無數亂糟糟的、濃重的黑線纏繞而成的,從城主脖子上沖騰而起,在半空急速擴散,眨眼間就傾吞覆蓋了整個小廣場。

  一時間,世界仿佛遭到了小孩子氣怒下的亂畫亂涂,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下一片翻滾擴張的、亂麻似的沸騰黑線。

  “快躲開!”

  林三酒一把將波西米亞推遠,二人滾跌在房頂上;仿佛有無數黑筆尖從頭上天空里吱吱劃出了不知多少凌亂線頭,糾纏著、翻騰著,又滑下了廣場里。她抬起身,目光隨著黑線往下一劃,正好瞧見了它們撲去的目標——那個小姑娘。

  那一刻,同時發生了兩件事:第一,小廣場上被黑線覆蓋的人,都在同一個瞬間里發出了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嘶叫,一波一波地回蕩在夜幕下。

  黑線亂七八糟地將每一個人都從頭到腳裹住了,裹成了一個筆尖瞎劃出來的、勉強才能看出是人形的形狀;隨著無法想象的痛苦,每一個人形都在掙扎、彎腰、跺腳…黑線也被撞得扭曲出了一個又一個信手涂鴉出的形狀。

  第二,林三酒在黑線碰上小女孩的前一秒,用意識力將她從小廣場拽上了屋頂。

  “怎么回事?”波西米亞手指緊緊按著耳朵,在海浪一般翻涌起伏的痛呼聲里,扯著嗓子說:“這是干嘛呢?我耳朵都要裂了!”

  小女孩顫顫地屋頂上爬起來,迅速趴在邊緣上掃了一眼——她媽媽此時也變成了無法辨識形狀的黑線團。

  她沒有哭叫,也不求救,仿佛早就知道要看見這一幕。她面色蒼白地跌坐回去,一手擋住側臉,似乎不看廣場,就是她能做的最大抵抗了。

  “城主的能力…”她茫然地說:“以前只有大人才會…”

  “什么能力?”波西米亞看她開口,才松開了按壓耳朵的手,問道:“進化者進了城,關你們什么事啊,為什么要折磨你們?”

  小女孩使勁閉了閉眼睛。“不是的,是因為城主的‘置換’能力…必須要的…”

  “你把句子給剁餡了?從頭說,說完整。”波西米亞不耐煩地催了一句。

  小女孩嚇了一跳,還真流暢了不少。

  “因為我們都是普通人…所以面對城主的攻擊,我們沒有任何自保能力…所以只會一直痛苦下去,但沒有抵抗的辦法,也逃不掉。不過,就算進化者,也拿城主沒辦法,這是媽媽告訴我的,因為城主就是…就是一團線形成的人,不會受傷流血,不會被拘禁束縛,也不會死亡。”

  她的聲氣很輕,斷斷續續地,在近百人海浪般拍打著耳膜的痛苦嘶叫下,幾乎叫人聽不清楚。“城主會抽取我們的痛苦和無力,然后痛苦和無力就會被做成陷阱的一部分。等進、進化者踩入陷阱時,你們的反應就會被置換,換成我們此時此刻的反應…”

  也就是說,她們有再大的本事,再多的道具,一旦陷阱發動,普通人什么樣,她們就是什么樣。

  林三酒和波西米亞對視了一眼。

  “我媽媽說過,”小女孩小聲說,“抽取痛苦和設置陷阱,是同時進行的。你們看那邊…南城口方向的墻,是不是有點不一樣?”

  南城口兩側的高墻,在夜影里幾乎接近漆黑;唯有知道該往哪兒看、該找什么的時候,才會瞧見一道隱約的、黑暗浪花般的影子,正一點點洗刷過了整面高墻。

  從南城口開始,好幾道陰影浪花正在逐漸向兩側擴散——很顯然,那城主的目標是要把每一面墻都“包裹”起來。

  “城主很公平,我們都是輪區來的…媽媽每隔一兩個星期,就會被征去參加置換陷阱準備工作。因為陷阱只能用一次,被觸發了,就得重新布置。”

  就在不足一百米開外的地方,這個女孩一生中認識的所有人,她媽媽,街坊鄰居,同學朋友…都是一個一個扭曲呼號、無法自控、卻連倒地昏厥也辦不到的黑線團。

  不過她除了輕輕顫顫地害怕,卻連眼淚也沒掉——畢竟這才是她習慣了的日常。

  “要、要是我和媽媽能跑…就好了。”

  “陷阱全部布置完,你覺得要花多久?”波西米亞冷不丁向林三酒問道,“按那個影子的速度,二十分鐘?半小時?”

  林三酒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波西米亞;后者一直沒往小廣場上瞧。

  “我們必須馬上走了,”波西米亞緊皺著眉毛,說:“北城口只進不出,只剩翻墻走了。那個城主才剛開始布置陷阱,我們加快點速度,肯定能翻出去。”

  那么城里人呢?這座城里的普通人,會時不時地遭受折磨…她們固然可以一走了之,這些人卻走不了吧?

  林三酒想問,卻有點不敢問。

  “跟我有什么關系?”

  她害怕自己一問,就會讓波西米亞清清楚楚地把答案說出來——“那些普通人的遭遇,又不是我造成的,憑什么要我管?”

  林三酒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害怕;好像只要波西米亞沒把答案說出來,她們的人生就會像一個漫長的夢,一直繼續下去。

  她夢游一樣站起來,從卡片庫里拿出爬墻需要的道具,交給波西米亞。

  小女孩似乎也愣了,來回看看二人,問道:“你們要走?”

  “廢話,誰要留下來給NPC當墓碑啊?”波西米亞一眼也不看她,低頭將攀登索系好。

  小女孩不說話了。

  “林三酒,你快點,”波西米亞說著,人已經快要走到屋頂另一頭了,“另一邊的墻真他媽遠。”

  林三酒回過頭,恍惚地看了一眼被她們扔在身后的小女孩。

  就在要跳往下一個屋頂時,波西米亞頓了頓,轉頭問道:“你走不走?”

  小女孩又愣了,“我?”

  “不是問你我問鬼呢?”

  “我…”小女孩下意識地跟上來幾步,又停住了。她看了看廣場,說:“我不能走…我媽會找不到我。我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城里…外面是什么樣子?”

  波西米亞扭過了頭。

  “這可是你自己決定的啊。”

  “外面真的有海水嗎?”

  波西米亞從鼻子里“嗯”了一聲,卻沒有回答的意思。

  她仿佛已經把小女孩拋在了腦后,朝林三酒示意了一下,腳下發力一躍——長發、裙擺忽然在夜空里飄揚灑漫,像一閃而逝的蝶翼,在對面屋頂上緩緩合攏了。

  二人一連又跳躍了幾次之后,痛呼聲遠了,不再壓迫絞擰著人的神經了;那小女孩也早就消失在了高高低低的樓房之外。

  陷阱還沒有靠近;她們來到高墻下后,一分鐘也不敢耽誤,迅速將固定鉤拋上墻,在暗夜陰影的遮掩下,動作迅疾地往上爬。

  “等等,”林三酒爬到一半,回頭一掃,不由輕輕叫了一聲。“你看那邊。”

  她們此時已經凌于半空之中,能將大半個城都納入眼底了。小廣場上的亂糟糟黑線,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層支離破碎、絞動奔突的黑煙,正在漸漸地往四面八方擴散——林三酒覺得自己只是一眨眼,半個城都黑了。

  “那個城主想要把陷阱鋪遍整個城,”波西米亞輕聲說:“一個人也不放過啊。”

  恐怕不僅是要擴大陷阱范圍…

  那城主是不是察覺了她們的計劃?

  或許是因為“原料”多了,此刻陷阱的擴張速度最少提升了兩倍;陷阱與黑線齊頭并進,波及到哪兒,哪里就會爆發出一陣新鮮的、嗡嗡震震的痛呼——但是很快,聲音就會滅下去,仿佛受苦的人已經超越了自己能發出聲音的極限。

  她們還沒來得及再往上爬出幾步,腳下的整片城都成了一片翻滾的黑。

  盡管她們攀爬的墻位于離城主最遠的北城口,然而按照這個速度,陷阱沖刷到她們身上,只不過是兩三分鐘的事。

  抬頭看看,尚未跨越的高墻,仍然在筆直向夜空延伸,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林三酒和波西米亞被困在半空里,來不及往上走了,腳下也再無容身之處。

  “怎么辦?”林三酒低聲問道。

  波西米亞沒有出聲。她仰著頭,在最后的兩三分鐘里,看了一會兒夜空。高墻環繞下,夜空看起來只是小小的一塊。

  “那個小孩NPC不是說,進化者也拿城主沒辦法嗎?”波西米亞一手緊緊扶著攀登索,一張小臉蒼白緊繃,沒有一點表情。“真是沒有見識。”

  她抬起頭,黑夜里,一雙眼睛被燒得盈亮。

  “這是一個夢吧?”

  那一刻,仿佛林三酒的世界都塌陷下去,化成碎塊,要被時間洪流沖走了。

  “不然的話,我可是真要生氣了。”

  波西米亞仍舊繃著臉,說:“我以前買過一種指甲油,可以在十指上展示出各種顏色與幻境。伸進陽光里,就能看見海,陽光,棕櫚樹…”

  林三酒無法出聲,只能靜靜地等待著。

  “我小時候從來沒看過海,那時活著就夠難了,再說,也沒有人會帶我去看。”

  波西米亞垂著睫毛,低聲說:“我長大以后,看誰都是我的下一個目標,錢包,資源和道具…我那時覺得,在手指上看一看大海幻境,也就夠了,這已經挺傻氣了。

  “你這個人就是腦子有點大毛病。我們無親無故的,你干嘛處處寵著我?我怎么就重要了,你下廚做個屁吃,買什么狗禮物,怎么就輪到你帶我去看海了…我要什么你都給啊,我要你的命呢?現在的我,如果放在以前的我面前,皮都不會剩。都是因為你,我才變得現在這么軟趴趴的樣子。”

  她使勁抹了一把眼睛。

  “世界上怎么會有人沒見過這個監獄以外的東西?”她說了一句,好像因為掉淚掉得厲害,把思緒給沖斷了,頓了幾秒,撿起另一個話頭:“別說那個NPC見沒見過海了…他們跟我有什么關系?我以前連同伴能不能活都不在乎。既然陷阱被觸發一次就失效,那我肯定一腳給你踹下去了。”

  波西米亞的頭發都被眼淚粘在了臉上,林三酒想伸手撫開,卻不能松開繩索,也夠不著。

  “那個城主殺不傷,打不死,可是也有對付他的辦法啊。我可以讓他陷入夢里…Allthatweseeorseem,isbutadreamwithinadream…上次用這句詩,還是為了對付你呢。

  “但我要靠近他…靠近形成他的黑線,才能發動吟唱游人。等我跳下去后,是我先陷入痛苦陷阱里,還是他先陷入夢境里,我也不知道。”

  波西米亞看著腳下大地,低聲說:“但是,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吧?我不押上一點東西,你,大家,以及底下的人們…都要糟糕了吧?這種破事,怎么就沾上我了呢。”

  她抬起頭,好像又想做個兇巴巴的威脅表情,又想哭;最后她卻忽然破涕為笑了。

  “林三酒,我走啦。”波西米亞的眼睛里,仿佛波蕩著蜂蜜色的閃爍碎陽。“你一定要來找我啊。”

  其實我不想詳寫每個人夢境的一個很重要原因是,因為大家知道是夢,也知道林三酒朋友會怎么選擇,所以不管我再怎么設計情節,看了都不會覺得真實緊張有危機感。(反面就是為什么夢結局很草的原因,一腔感情白付)

  所以我覺得夢的重點,在于每個人都重溫了一次與林三酒相識以來的回憶、情感、轉變,以及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與她告別的。

  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連續重復十一次嘛…總而言之,希望我有好好表現出重點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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