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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 多留你一會兒

夢想島中文    末日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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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婆那輕快細碎的腳步聲,就像是暗夜里啃咬櫥柜的老鼠,窸窸窣窣地,一閃即逝——清久留用額頭抵著地毯,沒有抬頭去看。

  剛才只是看了一眼她那個歪掉了半張臉的笑容,他就覺得已經夠了;他實在不想看著老太婆徹底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那一瞬間。

  她一走,就意味著這四人只能在這種活不活、死不死的夾縫里僵持著,也許要這樣度過余生——幸運的話,這余生就短一點兒;不幸運的話,可能要一直將這副模樣保持到下一個世界,再不知以什么方式死去。

  最糟糕的是,要這樣一動不動地忍受著酒癮一直到死啊…聽著身邊禮包不斷地撲騰,清久留近乎絕望地想。

  饒是以季山青的機智,至今也沒能想出一個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密集的擊打之間,拼命地找機會一次次沖向走廊拐角,想要追上老太婆——只不過她那層層疊疊、叫人眼花的影子,仍舊很快就甩下了他,迅速從季山青的眼前消失了。

  清久留閉著眼睛,嘆了一口氣。

  “別浪費體力了,”即使沒有睜眼去看,他也知道季山青此時大概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樣子:“…現在只有你還能動,想想辦法,怎么才能讓我們身上的狀態被取消?”

  “追上她才能取消啊!”在一連串雙重意義上的碰壁之后,季山青的態度也很不好了:“追不上,我們只能等死!”

  “現在不是追不上了嗎!”

  “不試試怎么知…誒?”禮包的話忽然一頓。

  “又怎么了?”趴在泳池邊上的清久留,甚至懶得回頭;然而在等了幾秒,發現季山青還是沒有回答他后,他也不得不扭過了脖子。

  …他沒想到,那個套在青布衫里、駝得圓圓的后背,再一次出現在了走廊拐角處。

  老太婆竟然又回來了?

  還來不及燃起希望,清久留又皺起了眉頭:看樣子,老太婆似乎是后退著走回來的,一張面孔仍然直直地沖著走廊。頓了頓,那個瘦小的背影謹慎地退后了幾步,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墻角后面。

  “她…她在干什么?為什么回來了?”清久留剛剛滿腹疑惑地咕噥了一句,隨即忽然一挑眉毛——此時從空氣里隱隱飄蕩起來的另一個聲音,似乎已經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

  “啊,對…很重要…不過我說…”

  一個隱隱約約的人聲,從走廊里一步一步、由遠及近地飄進了耳朵里;發聲的人離得遠,聲音其實也模模糊糊地很不好分辨——然而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卻一下子叫清久留的眼睛亮了:來人他認識!

  老太婆屏氣凝息地站在墻角后,也正等待著那個說話的人從走廊里露頭。

  季山青和清久留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臉上看見了同樣的一個念頭:奇怪…

  這老太太的戰力想必是很高的;別的不說,她既然知道意識力星空的存在,那么顯然她也有意識力。但是發動能力前,她為什么還要先躲起來?

  只不過現在可不是疑惑老太婆行為的時候;見禮包朝自己示意了一下,清久留立刻抬起頭,吼了一句:“別過來!”

  腳步聲立刻停了。

  老太婆騰地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清久留;再轉過頭去的時候,她手指旁邊亮起了兩排字幕——“條件”和“后果”兩欄里,內容又經過了一次刷新,已經沒有“出現精神分裂癥”這個選項了。

  “…為什么?咋了?”

  從走廊里,傳來了一個有點發懵的聲音。

  與此同時,季山青的喊聲隨著老太婆猛地往外邁出的一步而爆發了出來:“——快躲!”

  走廊處于幾人的視線死角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在老太婆一步沖了出去以后,只聽走廊里撞出了“哐當”一聲響,似乎是什么東西被砸在了地上,隨即聲息就又滅了下去——這一下,連表情木呆呆的林三酒也終于朝這邊走了幾步,與另兩人一起盯住了走廊的方向。

  過了幾秒,刺圖的聲音才又一次含著怒氣響了起來。

  “——這老太太是他媽誰啊?嚇我一跳,把通訊箱都給摔了。”

  里頭的幾個人一聽,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季山青趕緊朝走廊的方向喊了一聲:“你沒事吧?千萬別讓她看見你!”

  不等刺圖出聲,他頓了頓又說道:“…也別讓她跑了!”

  “你個小白臉怎么不上?站著說話不腰疼,”刺圖咕咕噥噥的聲音清楚地傳了進來,顯然還沒出事——也不知道他是藏身在哪兒了,他能看見老太婆,老太婆卻看不見他;偏偏二人又都卡在了出口的必經之路上,就這樣,他們一時陷入了一場奇怪的拉鋸戰。

  “喂,你確定不讓她看見就行嗎?”清久留皺著眉頭,低聲問道。

  如果真是老太婆造成了這個世界的末日,那么說明她根本不需要親眼瞧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就能發揮出能力了…既然這樣,刺圖躲起來還會有意義嗎?

  季山青喘著氣,在一下又一下的挨打間隙中,抽空回答道:“你想想——她明知道大巫女就在這一層樓里,卻必須得等到大巫女身上的幻象被抹掉了、現了形以后才能下手;上次也是在看見了你之后,利用了你的‘全員’這一概念,才把咱們的物種都改變了的…我猜她應該至少得看見目標才行。”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了這么一番話,走廊里仍然僵持著——清久留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這么說來,這個世界的末日就跟她沒關系了?”

  他原本以為禮包會應上一聲“是”的,但是季山青卻咬緊了嘴唇,什么也沒說,好像覺得還有什么地方叫人想不通。

  由于一直仰著脖子等待著走廊里的戰況,只剩下一個腦袋還算靈活的清久留很快就酸疼得不行了;眼看這么一會兒了也毫無結果,他終于泄了口氣,再次低下了頭——

  幾乎就在他剛剛低下頭的一瞬間,一股烈風驟然從他的后腦勺上擦了過去,直直地裹著什么東西朝后擊了出去,“砰”地一聲重響砸在了墻上。

  清久留那一張曾經風靡過某個世界的臉,此時有一半都被后腦勺上看不見的龐然巨物給擠進了地毯里;他一雙眼睛瞪得滾圓,仿佛連思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驚得滯住了,一時半會竟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要知道,他剛才只要晚低頭一秒,可能半個腦袋就已經被轟飛出去了。

  “誒,我說,”刺圖的聲音遠遠地從走廊里響了起來,仿佛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害羞的巨蟒是有點橫沖直撞的,但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啊?”

  ——你看我躲得了嗎!

  他在心里咆哮了一聲。雖然感覺不到,但清久留十分確信自己身體的其余部分也都被一齊壓在了害羞的巨蟒身子底下;他使勁地朝季山青的方向轉了轉眼珠,發現禮包此時正呆呆地坐在一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巨蟒剛才沖出去的方向。

  “發生什么了?”清久留此時被身上的大蛇壓得喘氣都費勁,好不容易才問出了聲。

  “他…他的巨蟒纏住老太太了。”禮包咽了一口口水,好像一時間無法消化自己看見的內容。“蛇在一圈圈收緊…收得很緊…”

  清久留頓時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的那一幕:當林三酒與刺圖在樓下纏斗的時候,她當時也被巨蟒纏上了,紋絲不能動,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一顆心終于忍不住稍微放下了點兒:既然老太婆被纏住了動彈不得,她就沒法叫出字幕來;叫不出字幕,她就沒有多大威脅了。

  然而再看一眼禮包,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禮包張了張嘴:“但是,老太太跟著變形了。”

  “…什么?”清久留有點沒聽懂。“她被擠死了?”

  季山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對于“怎么在挨打時抽空說話”,已經很有一套經驗了;仔細地看了一眼遠處,禮包喘著氣說道:“不,她沒死,我…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我打個比方吧,現在的情況,有點像是你把一張照片攥在了拳頭里…”

  清久留一雙眉毛擰著,試圖想象這個場景——

  “人如果被攥成了那樣,不就等于死了一樣嗎?”

  他這個問題才剛剛出口,只聽走廊深處的刺圖突然低低咒罵了一聲;緊接著清久留只覺后腦勺一輕,害羞的巨蟒似乎已經迅速游走了。他一重新得到自由,忙扭過脖子,使勁地朝后望去。

  ——目光朝后一轉,他頓時就明白了季山青的意思。

  此時剛剛被巨蟒放開了的老太婆,不但活著,而且一張臉上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動一動;在仍然完整正常的人頭底下,是一個像是被折疊了無數次的紙幣一樣的身體。

  她活動著肩膀和脖子,試圖將自己被攥得皺皺巴巴、破紙條一樣的身體給撫平開來——禮包的形容很精確:除了頭和腳之外,她的整個身體就像被揉過后的一張照片一樣,深深的、觸目驚心的皺褶扭曲彎折著,加上模模糊糊的虛影,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人形。

  “這老太太什么來頭?”刺圖罵了一聲,從墻角后面不知哪里高聲問道:“我已經把蛇收到最緊了,哪怕是一塊石頭也都會被攥成粉的,她怎么沒事?”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那老太婆已經邁開了她深深褶皺起來的雙腿,以一種叫人無法想象的扭曲姿態,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當她套著黑布鞋的小腳走到清久留耳朵旁邊的時候,站住了,空氣里一時靜了下來。

  半晌,她低低地“嗬嗬”一笑,聲音枯啞得叫人聯想起被雷劈死的樹。

  “能夠想到讓他躲起來不讓我看見,你們的反應也不慢。但是我的‘后果’里,有些內容是不需要特定目標的…”

  清久留一震,突然想起了老太婆對著大巫女施放的那一個“去除幻象”。

  如果她手上有類似于“顯示出藏匿目標”這樣的內容,那刺圖落敗豈不是早晚的事?

  “我不著急,”老太婆眼珠一轉,將清久留的表情納入了余光里,她垂墜松弛的皮膚頓時在臉骨上晃了晃,笑了:“雖然我現在手上沒有,但等個幾分鐘,這樣的‘后果’就會刷新出來了…你們都見識過的。他現在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禮包突然吸了一口氣——這樣一來,眼下不就成了一個死局了么?

  現在只要刺圖從藏身之處一出來,立刻就會被老太太發現;但他要是不露頭,等老太太刷出了稱手的后果,他也是同樣的一個結局——一時間,在場的幾人發現自己竟然又陷入到了與不久之前一模一樣的困境里去了:他們只能干等著,眼睜睜地看著老太婆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字幕,卻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個六十秒很快就過去了,老太婆看了字幕幾眼,哼了一聲就挪開了目光,繼續緊盯了走廊深處——卻沒把字幕收起來。

  這樣一來,只要刺圖一現身,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將概念碰撞用到對方身上去。

  “我警告你,千萬不要出去,也別再出聲了。”

  從那只孤零零被扔在了走廊里的通訊箱中,沙沙地傳來了另一個考官的聲音:“…否則你出事了不要緊,我的工作量可就大了。”

  刺圖竟然真的沒再出聲了——盡管那一瞬間,連清久留都能想象得出他有多不高興。

  過了一會兒,老太婆輕輕地從鼻孔里噴了一下氣,轉頭盯住了手邊的字幕。第二個六十秒馬上就要過去了,這兩排字幕即將迎來第二次的刷新。

  一時間,整層樓里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了——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誰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么辦;唯一回蕩在了空氣里的,只有禮包遭到擊打時的悶響,以及池水輕輕碰撞池壁時的水音。

  第二次的刷新很快就來了,兩排字幕唰地一亮,轉換了內容。

  一直緊緊盯著老太婆手指尖的清久留,一眼掃了過去,發現在第五行上寫著“見到想見的人”這幾個字。

  完了——他閉了閉眼睛。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正好看見老太婆咧開了嘴,一邊笑,一邊伸手點向了第五個后果。

  然而接下來,老太婆的模樣一晃,突然被拉得長長的變了形,仿佛被什么東西給吸了上去;就在清久留差點叫出聲的時候,她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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