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3 現實篇:倒爺紀實錄(二)
他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去迎接著這個生機勃勃的新社會，只有他埋著頭找不到前行的方向了。
他只能多干再多干，節省再節省。
待到他再抬頭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年。
而他的周圍，民眾們早已經脫去了解放鞋，軍綠褲和中山裝，穿上了牛仔褲，T恤衫，以及牛皮鞋，用一派激情去迎接最美好的未來。
只有他一個人，依然站在原地，像是一個被時光留下的孤獨的人，站在這個高樓逐漸升起，歌舞即將彌漫的城市中…
無所適從。
若這些對于委托人來說都可以忍受的話，擊倒他的重錘，永遠是與那個村落息息相關的事物。
在他帶著五年里所有的收獲，那個他認為已經足夠豐厚的信封，踏上了第一次返鄉的火車之時，返回山中的他拿著一寨人都認為是巨款的2萬塊錢送到縣里待批建路的時候，卻發現，這點錢連請一個施工隊開挖的起手價都不曾達到。
想要從他們那個小山寨中開出一條能夠通人行走的道路，最少也需要幾十萬塊的價格。
無他，只因艱險偏僻罷了。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回首四顧的顧崢，看到的是全寨人茫然不知所措的面孔。
整個寨落的壯勞力舉族出動，怕也是賺不到如此多的錢的。
一個寨子的沉默，就如同對顧崢最無聲的職責。
他知曉這些淳樸的寨民們絕對沒有一絲怪罪他的意思，但是越是這樣，顧崢越過不去心中的那一道坎。
若是自己再多做一些，若是還能再省一下…
打算再試試的顧崢，又一次毅然決然的走了出去。
這一次，他帶走了村落中的幾個小輩，帶著他們來到了做慣了散工的南城。
只不過，他雖然將走出去的希望成功的延續了下去，卻在有生之年…都不曾實現他為村中人開一條路的愿望。
因為，物價飛漲，因為，見不到希望的年輕人逐漸的遠離，更因為，他操勞過度的身子，已經經不起歲月的沖刷。
他就這樣不甘不愿的閉上了眼睛。
再一睜開之時，就是顧崢代替了他的存在，站在了那個他第一次出得大山，走出的南城火車站的邊緣。
真好啊，這可真是現實的世界啊。
在剛才的撞車事件之中…顧崢就已經發現了，這個現實篇中對于他現有的能力的壓制。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民，要用對方能夠延續下去的普通的人能力，去取得成功。
在成功的過程之中，無論顧崢怎樣去做，其結果只有一個。
那就是在五年的時間內，為他的鄉親們賺出一條通往縣城的大路。
只要能夠完成這個，至于以后，是去是留，全憑顧崢自己的意愿。
聽起來不難是吧？
可是系統沒有了反應…自己又給局限在現實范疇之內了，這就有些為難人了。
誰讓人家是現實呢？
忍著吧。
由不得顧崢的世界…已經緩緩的展開了。
而現在的他，首要要做的是，在來到南城的第一天，找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一份可以積累原始資金的工作，然后才能為后續的賺大錢，成為一個萬元戶的夢想，圖圖徐之啊。
更何況，他帶著自己的行李，以及兜里僅存的五塊一毛八分錢…要去找個住宿的地方，有些不太現實。
他還是先去把工作給落實了吧。
說干就干的顧崢，將肩頭的大包又掂量了一下，加快了步伐的頻率，直奔著印象中的南城勞務市場的方向而去。
待到他穿過兩條弄堂，來到這個煙火氣息濃重的市場之后，就被眼前熱火朝天的景象給沖的一愣。
與顧崢想象中的零星冷清不同，今日的勞務市場之中，來招工的人仿佛特別的多。
平常用工需求的不合理…招一個人，七八個圍著詢問的現象，在今天，竟然沒有發生。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呢？
說來是十分的簡單。
上一輩子的王瘋道騎著自行車，將剛走出火車站的顧崢…給撞了一個七零八落。
等到他跟那個不講道理的地頭蛇掰扯清楚并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完畢，再去勞務市場的時候，這個時間段里前來招工的用人單位…已經成功的招到了合適的臨時工，并撤出了勞務市場。
待到原主趕過去的時候，自然不會有什么合適的工作等著他。
哪像現在，恰恰好的…讓顧崢給趕上了一般用工的末班車呢？
時不我待，咱們趕緊去看看這是招什么的吧？
憑借著自己超人的毅力，顧崢成功的擠進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來到了招工現場的最里端。
一入眼的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招工啟事，就佇立在南城勞務市場廣場的最中央。
大牌子上白紙黑字，寫的是清清楚楚。
招聘：臨時工，
工期試用時長：一個月。
一個月后看工作表現，考慮是否續簽正規用工合同。
招聘崗位：碼頭搬運工。
試用期工資待遇標準如下：計時計件工資制。
日基礎工資0.70元/天。（需完成基本搬運標準，具體標準依照對應貨物的件數或是公斤計算）
超出基本標準數值的額外獎勵。
依件獎勵：除去標準件數外，每多運一件貨品，獎金自動增加一分。
依公斤數獎勵：除去標準計量公斤外，每多100斤，獎金自動增加一分。
特注：包吃住。
好了，不用往下瞧了，就是它了。
這基礎工資訂的很高，頂的上南城紡織廠一個紡織女工的正式工的工資了。
還多余外的…有獎金。
這簡直就是為了顧崢量身定做的工作啊。
誰都別跟他搶，誰搶他跟誰急！
當機立斷的顧崢，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就將身后努力的想要將其擠開的其他人…全給堵在了身后，順帶手的還將前面兩個站著茅坑不拉屎的應聘失敗的人員給頂了一個跟頭。
“嘿！你這個人咋這樣，擠什么擠？你以為多擠上兩下就能通過招工單位的測試了？”
“你能通過才怪呢！”
前面的那個小個子，看起來并不像是外來打工的人。
惱羞成怒的他，在招呼的過程中就露出了幾分南城本地的口音。
看起來，這個活果然搶手。
至于測試？
顧崢順著小個子的話語和視線，就瞅見了那個招工登記處側邊的那個碩大的木頭箱子了。
上邊用紅油漆刷上了這個箱子的重量。
這是檢測一個碼頭搬運工的基礎的數值。
不要小瞧這200斤的重量，足可以把那些無法勝任或是打著混日子的想法的應聘人，給拒之門外了。
否則，前方的那個小個子就不會用言語攛掇著他這個個頭有余而敦實不足的人…也上去試試了。
估摸那個小子在上去實驗的時候八成是出了一個丑，現在的他巴不得要找一個墊底的人，來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呢。
要說，這人可是想錯了。
自家人知曉自家事兒。
顧崢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如今的身子骨可是著實不錯。
別看外表是精瘦精瘦的，但力氣可真的不小。
這身形之所以會長成這樣，還是跟當地大山的人挨著峭壁攀爬的地形有著很大的關系的。
要講宿主真正的力氣，那是可以做單臂的人猿泰山的悠蕩的。
這200斤的貨物，想要扛起來走兩步，還真不是個兒事兒。
所以，應著小個子的激將法，顧崢就大大方方的邁前了一步，就勢…就將嘗試失敗的小個子給擠到了后邊，轉而站在招工點的負責人前開了口：“同志，我聽說這里有招工？我也想要試一試。”
而那位負責登記的負責人卻是一視同仁，指了指一旁的木箱子，就說出了他們聘人的要求。
“200斤的滿貨標準件，從這走到那紅色標桿的位置，30米的距離，不摔貨物，不中途停頓，就算你過。”
“哦，對了，一旁有個老搬運工，會教會你怎么抗這些貨物，若是聽明白了，還是能省下不少的氣力的。”
也是，現實生活中的搬家公司里的搬運工，抗大件兒都抗出了經驗了。
若是能夠掌握發力點，就算是一個小個子…也能將一張雙人床給輕松的扛起。
聽到對方如是說，顧崢十分老實的點了點頭，直接就走到了木箱子旁邊。
看著老工人蹲下，雙手托住箱子邊兒，將整個貨物的最大受力面積朝著自己后背覆蓋傾斜，就著貨物緩緩下落的速度，對方的脊梁就整個的貼合了上去，隨著腰間的運勁兒，200斤的箱子穩穩當當的就被他給抬了起來。
“看到了沒？只能教你一遍，你看你身后，一波人一起瞧的。”
被老工人這么一說，顧崢下意識的一轉頭，就看到了負責人就手已經放進來了幾十號的待測人員。
只要這一波里邊，能出五個頂事兒的，今兒個的這場招工，他們就算是正式的完成了。
見到于此的顧崢，不再思量，反倒是模仿者老工人的動作，就手的接過了箱子，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費力之感都沒有的，直奔著標桿而去。
‘嗖嗖嗖’
眾人仿佛感受到了風，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他們的錯覺罷了。
因為這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是絕不可能有任何的微風拂面的。
那是因為顧崢跑的太快了，快到讓人產生了錯覺。這個本應該慢慢吞吞挪動的箱子，被這個瘦高的男人，竟然背成了一個健步如飛。
“好啊！好！天生神力！”
當顧崢臉不紅氣不喘的跑到標桿處放下箱子了之后，那負責登記的人員，早已經朝著對面負責接收的第二人揮了揮手中的小旗。
不用想了，通過。
站在對面接收點的人更是驚訝不已，他這邊的招聘人數足足有五十個人呢，招了一上午，在顧崢前面可有四十多人都通過了。
這年頭…膀大腰圓的人不多，但是敦實厚重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像顧崢這樣舉重若輕的抗箱子跟背書包一樣的人，這還是獨一份兒呢。
這樣的人才，他們南城碼頭貨運站西分區的人，一定要給籠絡住了才是。
下了決心的招工人，登記的時候是特別的麻利。
他先是看了一下顧崢從懷中掏出來的那個比64開還要小一點的紙質戶口本。
那戶口本是灰色的封皮，黑色的大字，上印有戶口簿三個字樣。
后又翻開了內里記錄的戶籍所在地，戶主姓名的單頁，一邊兒詢問，一邊仔仔細細的登記了起來。
因這本子的內里是純手寫的緣故，顧崢的崢寫的就有些潦草，招工的人還特意的多問了一句。
在知曉他竟然有上過初中了之后，竟是露出了極為驚訝的眼神，連帶著一旁干苦力的人，在聽到登記人的訴說時，都不由的敬佩了幾分。
從那樣一個聽都不曾聽說過的大山之中走出，更是土族的少數民族的孩子，還能夠上到初中，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在登記人的贊嘆下，顧錚表現的卻極為的淡定。
他只是羞赧的笑了一下，安安靜靜的站在了隊伍的后方，不哼不哈的等待著負責人的安排。
就好像夸獎的不是他一樣。
只憑著這種態度，就贏得了相關人員的好感。
這登記的人還想著，以后若是他下放的貨輪靠岸了，一定要給顧崢挑一艘油水多，分成多的船。
至于那個先前還擠兌顧崢的小個子？
在眾人一陣驚呼之后，就順著人縫兒出溜一鉆，直接開溜了事。
“刺啦”
他這前腳剛邁出去呢，后腳襖領子卻被人從后邊給拎起來了。
揪著他不放的人，正是將自行車放回家后，再次回轉的王瘋道。
他依照著自己的感覺，尋摸著就找到了勞務市場，不但免費的看到了一場好戲，還順帶手的…將前兩天剛得罪了他的小耗子給抓到了手。
讓他的心情很是大好，好到他都想要放顧崢一馬了。
只可惜，整個南城北區的人們都知道，得罪了誰都不能得罪他王瘋道。
他名字當中的那個瘋字兒可不是白起的。
當初戶口登記的時候，派出所內的登記人那一抽風之舉，反倒是成全了他的威名。
畢竟，這年頭，惹誰都不能惹瘋子不是？
就因為畏懼，不過是兩下的揉搓，那個名為小耗子的小個子，就將他跟顧崢的齷齪全給說了出來。
讓聽完了全過程的王瘋道…跟著瞇起了眼睛。
“真TM的給南城人丟臉，你連個欺負鄉巴佬的本事都沒有。”
“沒事兒啊，哥哥既然拿了你的好處，自然也要將事兒給你攬住嘍。”
“你啊，就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王瘋道就手掌一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油頭粉面，就開始往人群中走了過去。
讓被突然放走了的小耗子，那是詫異不已。
什么叫做收了我的好處？
我沒給你啥好處啊？
下意思的，小耗子就將手摸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那里邊，有今兒個早上他老娘塞進去的一塊錢。
那可是他一星期的煙錢加早點錢呢。
可待到他這么一摸，就只摸了一個空，哪里還有那一塊錢的蹤跡啊。
這王瘋道下手也太快太狠了吧！
都說北區的王瘋道，那是道上的一絕，明明能玩兒狠得，偏還要練上一手的技術活。
走到哪里，是大路走得，小路走得，羊腸道依然是走得。
只是，千萬別得罪了他，這個人沒別的毛病，也就…
小雞肚腸，嘴臭，自高自大，臭美…
還極其的記仇罷了。
這不，那個倒霉的鄉巴佬，馬上要挨上一頓揍了啊。
“哎！你，對就是你！過來一下！”
王瘋道人擠進去了，那個名叫顧崢的土鱉也被他…給招到了一旁的角落。
溜著邊兒的小耗子，躲在陰暗的角落之中，偷偷的看著這兩個都不是好鳥的人。
緊接著，他就看到了讓他極為驚悚的一幕。
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拿著板磚掄人時…那個從未曾有過敗績的王瘋道…在對方的手中只走了一招半，就被那鄉巴佬回掄了一個麻袋，給壓在了地面之上。
小耗子可是看到了，王瘋道那壓在麻袋底下的腿…抽抽的…讓紅色喇叭褲都跟著盛開了。
若只是單純的被麻袋壓住了也就罷了。
憑著王瘋道的本事，爬起來再戰也是可以的。
恐怖就恐怖在…那鄉巴佬后續的動作之上。
他為了讓偶然間經過這里的一位掃大街的大爺不起疑，這個人竟然從一旁的麻袋包上…又拽過來倆樣品…一前一后的…扣在了王瘋道那又是紅又是綠的身上，將所有袒露在外的重點部位都蓋了一個嚴實。
等到這鄉里人做完了掩蓋，他竟還一屁股…坐在了上邊。
若不是麻袋包邊角處有一雙黑皮鞋還打著哆嗦…
小耗子真以為王瘋道就這樣去見馬克思他老人家了。
得了，趕緊溜走吧，這人要比王瘋道可怕多了。
趨利避害乃是小人物的本性，當小耗子出溜一下跑出了勞務市場，海港招工隊那邊，也成功的湊齊了五十名臨時的工人。
直到領隊的負責人，拿著大喇叭朝著場內的工人們喊話，通知全體員工跟車離開的時候…
大慈大悲的顧崢，才將他的尊臀，從麻袋包上挪了開來。
顧錚拎著自己的行李裹子，特別淡定的跟在了隊伍的末尾，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爬上了大卡車的后斗，隨著一車人一起，駛離了這個人潮擁擠的勞務市場。
直到汽車尾氣完全消散之時，不敢妄動的王瘋道，這才從麻包底下…勉強的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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