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覺得這個叫王叔的安保小隊不可能對自己抱有任何好感的情緒,但他們其實已經表現得很好了。
單對單的決斗中,他們口中的少爺陸銘,就那樣被自己一拳砸進了醫院。所以在車里面,他們此刻表現出恭謹的樣子,卻又在恭謹之下掩蓋著一層細密的不爽和戒備。
林海撥打了電話,讓林昊穆恩等人不必等候他的時候,這眾黑色轎車已經從隱秘的小道,蜿蜒上了山路,然后在管制大門打開后,進入了那座古堡的區域。
若不是那夜被田胖子機甲挾持躍上古堡,林海只怕還永不知道這座看上去灰撲撲歷時悠久老古董的城堡,內部卻現代化得不像話,甚至還對外隱藏了機甲要是底下清遠學院的學生們知道這里有六臺帝國先進的銀星戰斗機甲,手持有強大的能量武器,不知道會不會嚇上老大一跳?
這是林海第一次正式進入古堡正樓。
車輛在有著環形噴水池的正門前停下來,兩旁延伸出來的,是兩只巨大的獨角獸雕像。最特別的,是獨角獸雕像,并不是石質材料雕成…而是讓林海這種人都眼皮跳顫不止的釩墨礦石 這種礦石據說是帝國新世代機甲的核心能量爐的主要成分,擁有可以耐用釩晶石增壓高強度研磨燃燒的材質。
然而這樣寶貴的材質,居然被用來雕刻成兩尊巨大的獨角獸雕像。這得該是有多得瑟家底該有多豐厚?
進入正樓的挑高客廳。林海所見的完全是一座沖擊力十足的景觀。
天頂是繁密花紋和壁畫構成,六個巨柱支撐著頭頂十多米挑高的大堂。十五組吊燈保證了即便是在白晝,這里也是燈火輝煌。立柱上面的雕花,精致到進入河畔星貴族家也算“見多識廣”的林海都有些土鱉。
不說那些看上去就讓人有躺上大睡三天的沙發,周圍的那些壁掛裝飾,甚至有些如果是真品,那么那些畫作就是來自古家園時代…這里處處透露出一種令林海這種土鱉見之心折的氣質,讓他絞盡腦汁想出的“豪華”這種形容詞,居然俗得不能再俗。
他終于承認文化內涵這種東西,不是他這個貧民窟長大的青年觸摸得到,把握得來的。所以于脆放棄了心中的各種烏七八糟的形容。
在他仔細打量周圍一切片刻后,那名王叔重新從一個大客廳連接的通道長廊走了出來,“林海少爺,這邊請,少爺在覲見室等您。”
跟著王叔穿行了古堡內壁長長的走廊,來到另一座要小一些,但同樣精致的房門面前。
電子門不是劃開,而是類似老式木門那樣緩緩翻開,王叔靜立門外,走入內部的林海就看到了幾張對擺的金色沙發,陸銘坐在其中一張,面前的桌面上,擺著下午茶,以及就口的一些糕點。
陸銘手中持著一份電子報紙,仔細看似乎還是方程式聯賽,版面有“諾丁山勛爵”的內容。
一瞥眼看到林海走入,他身體后仰,讓背部完全貼合依靠在舒適的沙發背上,然后才慢條斯理的沖林海揮了揮手上的報紙,嘲諷道,“你該是有多想出名?登上這樣的賽場?上賽場就上賽場,想出名就想出名,那么這么戴著面具欲蓋彌彰又是怎么回事?…話說這套面具,居然如此精細,精細到你居然連視網膜驗證系統都給欺騙過去了?看來你真是在重點實驗室于出了不少名堂 這番話的內容很豐富,似乎也表現了他對林海情況的了如指掌。
林海雙目泛出凌厲的精芒,然后他的身體動了,來到陸銘的對面,然后一屁股…坐了下來。
修理機械的五指穩定成爪探出,從他面前的盤子里,取過幾枚松餅,然后丟嘴里嚼啊嚼松餅入口即化,卻又帶著甜甜的泌油香氣,甚至還有些花瓣的香味,十分解饑解饞。但在細細咀嚼任由得唾沫和麥香浸化過后,就有一種回甘。這個時候如果配一口清新撲鼻的紅茶,將是絕好的享受。
于是林海就順手把陸銘的那杯茶端過來,荸灌了一大口,清紅水線立即下了一大半,“叮”一聲擱自己面前。
這才看向一臉匪夷所思不知該氣急還是憤怒的陸銘。
“依我看大客廳就非常適合喝茶待客…還搞什么覲見室這一套,你擺這些譜有什么意思?嚇嚇那些貴族還可以…可我就是貧民窟混跡長大的,一百萬鷹鎊和一千萬鷹鎊對我來說只是個數字問題,不會有任何形象化的區別,更很難對擁有這些的人產生敬畏。而且就算你是這個星區人人敬畏的大貴族…但別忘了,機甲那場決斗下,你還欠我一句師兄。別看我,你這么瞪著我干什么…難道你贏了我?愿賭服輸我這種家伙都知道,你一個言出必踐的大貴族難道不懂?”
陸銘苦苦抑制著心中憋屈的怒意,平靜的面容都快制不住要噴薄的火氣,“沒有尊卑不說,你拿了我的現烤松餅,又喝了我喝過的茶,你能不能在吃人嘴短后懂得好好說話,客氣一點?”
陸銘在有些不正常的發飚后,回復過來,明白在這座古堡里,他此時此刻,就不再是那個陸銘,而是米蘭·蘭德。擁有這個星球,以及這個星區冠名的男人。他的言行舉止要配得上此時的身份。
他在努力調動自己雄辯的口才,精明的思維,片刻后,斜瞥林海,道,“這么來說,你現在有很大麻煩。你的假身“八零后少林方丈打的一場交流賽。現在學院權限部門還不知道怎么對外解釋,所以只能被稱之為“烏龍事件”…”
林海偏生只剩下點頭,“是啊,我知道,你在那場交流賽上被揍趴下了…若不是我…”
“那場交流賽對方馬賽學院本就動用了非法手段更何況,那時的我也沒有修習“健身操”…”
“健身操?”林海表情古怪。
陸銘表情更加古怪,“田大胖子堅稱那七個動作就是一套健身操。目的就是強身健體…”
林海尷尬點頭,“是啊,于是你修習七個動健身操后,還是敗在我一拳之下…”
“那你之前被我打敗過很多次怎么不說了,你怎么不說?你怎么就老拿這個說事?你能不能不提這事”陸銘終于忍不住了,起身一巴掌拍桌子上。
隨后反應過來自己動作過激要糟糕。果不其然,面前的林海,眼睛瞇了起來,就像是見到了金幣的守財奴。
“要我不提這事…也可以。”林海微微一笑,又在陸銘亮起來的眼珠里,說出毀滅性的話語,“但,你要叫我一聲,“師兄”。”
面對林海的有恃無恐。
陸銘突而得逞一笑,開口那叫一個自然圓融毫無精神負擔,“好,師兄。
隨后補充道,“你說的,只是一聲。之后絕口不再提。”
愣了片刻后,面對對方一臉得瑟笑容,林海終于忍不住道,“靠…看來我高估了你的節操。”
陸銘笑容滿面,“人可以能屈能伸,對一個真正的大人物而言,這不是什么難事。”
然而隨即陸銘的笑容在林海搖頭晃腦間僵硬定格,“作為大家族的傳人,很多人敬仰的人物,居然也可以如此不要節操。我覺得我也可以放低一下對自己的嚴格要求還是算了,你以后的每一次見我,都要叫我一聲師兄。”
“你”
“你可以說我無恥,但誰叫你被我一拳打敗一拳打敗一拳打敗?”
兩個人在這么你來我往之間,對彼此的風骨氣度節操這一類印象,又有了全新的認知和評價。
一拍桌子,陸銘憤而怒道,“我要再和你來一場決斗這一次如果我贏了…換你喚我作“師兄””
“我拒絕。”林海更加于脆。
“你憑什么拒絕”陸銘快抓狂了。
“憑我贏過你一次,對再打贏你沒什么興趣,既然我又不想輸給你,還有個便宜師弟,而且礙于田胖子,你又不能直接殺了我…那我憑什么要答應?
陸銘,“…”
陸銘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來到窗戶邊,筆挺而立,然后轉身,肅然面對林海,“聽說,你們家族,遭遇了一場眼下極大的危局。”
“我不否認,似乎是這樣。”林海點點頭。
再思忖良久之后,陸銘才繼續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保全你們的家族。讓你的戰斗過程,輕松一點。”
“說來聽聽。”
“拉起你們河畔星伯爵家族所有人,作為我們蘭德家族家臣,加入我們蘭德家族…將沒有任何人,敢動你們。就是百合花大貴族,也無可奈何。”
有那么一刻,林海那雙之前笑謔十足的眼睛里,爆發出明亮的光芒。
但是片刻后,他啞然失笑,“你還是這么不想叫我“師兄”?話說回來,今天你是第二個跟我說類似話語的人了,不過前一個,雖然彪悍,口氣可沒你這么大。”
“竟然還有其他人?”陸銘一愣。
既然知道這座學院發生的事情,如果陸銘想知道,大概都瞞不過他,所以林海于脆將剛才和克莉斯汀發生的對話核心內容,簡述給了陸銘。
聽完后,陸銘嘴角微揚,然后越來越揚,最后于脆一露到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林海眉頭有些抽動,“我說,你好歹矜持一點。”
“你居然被一個女人逼宮,你居然會被女人施與援手救援你居然被要求當姑爺?啊哈哈…”然后陸銘眼睛一眨,“話說回來,克莉絲汀那妮子不錯。有大把的家業可以繼承…這樣你就輕松脫離和那個伯爵家族的關系,成為斯圖爾特家的姑爺落”
林海表情古怪,任由得這家伙百般嘲笑發泄他在自己身上吃過的憋。
幾乎要笑出眼淚來,陸銘才矜持得整了整衣領,沉聲道,“你真不愿意走我提供的捷徑?蘭德家比你想象中更加強勢,可以令你們舉族無憂。”
林海一笑,“我是要讓你叫“師兄”的人,怎么能做你家臣?”
“你他媽能不能正經點”陸銘再忍不住破口。
“這是我的戰斗。”
陸銘愣了愣,林海緩緩續道,“清遠學院的學生是天之驕子,并不是學生,而是清遠學院強大。蘭德家族強大,別人會畏懼你而放過我們,是因為強大的不是你,只是那個標簽。你的父輩和無數祖輩打下來的龐大家族。強大的只是這樣的標簽,而非我們,我…”
林海眸子,精芒熠熠,“我要做這樣的標簽。而不用貼著標簽生活,活在那些標簽的庇佑之下…如果這是豐碑,我自己,就要成為那樣的豐碑,只有這樣…才不會有人,可以像眼前這般,肆無忌憚的踐踏你的尊嚴。”
沉默了良久片刻。
陸銘鄭重點頭,“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和林海像是男人那樣相握,“我們兩人,都要成為自己的標簽 “吖——”
一聲女孩子的尖叫,響徹覲見室門口。
房間里的兩人愕然之余。
就看到身著小背心熱褲,身體飽滿有致的陸曼娜,從那頭仿佛發現了最可怕事情般沖了進來。
來到面前,那對睜圓的漂亮雙目,騰冒著屬于一個心有小漣漪情愫女孩的怒氣,“你吃了我為表哥做得松餅,你還喝了我親手泡的沃頓紅茶?我…我打死你”
話語一落,陸曼娜竟然說到做到,直接朝林海撲了過來,揮拳砸向他,林海來得及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卻因為止不住她的沖勢而整個身體撞進他的懷里,兩人的重量導致了沙發的重心偏移,然后在女孩的尖叫聲中,雙雙朝后翻到 林海只感覺到少女凹凸有致青春逼人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柔軟嫩彈,蝕骨。而率先反應過來的陸曼娜,見到自己嫩白的雙腿坐在林海胸膛,在表哥陸銘面前對那個討厭的林海女上男下如此羞人姿態,雙目瞬間彌漫了欲哭的水汽。
“我…”然后她突然俯下身,面對林海的鎖骨,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咬死你”
好不容易從一片狼藉中脫出身來。
面對放出“下次再見到他,我非殺了他不可”狠話,最后紅著眼跑出覲見室陸曼娜口中惡狠狠威脅對象。陸銘盯著林海看了好半晌,那么幾分鐘恍惚良久之后,突然嘴角輕輕微笑一揚,對林海發出邀請,“過兩天,我會迎來貴客,古堡里有宴會受邀的人不多,都是貴賓你,也算貴賓。請務必到場。”
林海沉默片刻,望著覲見室門口,然后一語道破,“說到底,無法忽悠我成為你的家臣后,你情愿稱我一聲“妹夫”,也不愿叫我“師兄”。你該是有多自私?”
“自你妹,現在丟車還能保帥等你我真的坐實了名分,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你騎在脖子上抬不起頭來?你要是真對我妹有想法,那時候我還能管?
“我是蘭德家的繼承人,你應該祈禱,我現在沒想于脆殺了你一了百了,該是多么值得你慶幸的一件事。”
“殺我?”林海瞇了瞇眼,“沒大沒小…看來你還想被我打進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