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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天誅(下)

夢想島中文    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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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鸞儀殿內,群賢畢至,衣冠云集。除了各國公使外,慶王、章桐,趙冠侯都在邀請之列。章桐為了不失外交禮儀,以疲病之軀強行出席,到了地方,就已經累的氣喘吁吁,只能坐在一邊喘息休息。

  慶王倒是身體健康,只是他的外語不靈光,與各國公使交談,都離不開趙冠侯通譯。翁婿兩人情緒上都有些尷尬,直到抓了個空擋,慶王才小聲道:“好好照顧老十,她流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要再保不住,就傷了元氣,到時候我剝你的皮。”

  “岳父放心,小婿有分寸。”

  這當口,內田康哉已經帶著自己的助手走過來,他今年三十出頭,相貌頗為出色,舉止也很瀟灑。對慶王與趙冠侯皆有禮貌,并無倨傲之色。賽金花過來與他打著招呼,他也熱情的回禮,并送上了自己的禮物。

  瓦德西例行公事發言慶祝內田到任,隨后便是舞會招開。趙冠侯雖是敗軍之將,但是他這段時間和羅德禮配合默契,送了羅德禮幾件古董,外加一筆款。羅德禮為他搖旗吶喊,大做宣傳,金國雖敗,趙冠侯名聲反倒提高,在租界里極有名望。不少西洋貴婦對他極有興趣,在舞會上紛紛發來邀請,與這位東方騎士共舞。

  內田康哉與賽金花跳了一曲之后,就來到章桐身邊“伊藤閣下讓我為您帶好。聽聞老中堂身體抱恙,我這次特意帶了一名扶桑的醫生來,讓他為您檢查一下身體為好。”

  “多謝內田先生厚愛了。昔日曾襲侯病重之時,就延請過西醫診斷,結果一命嗚呼。俞曲園太史的挽聯中有句話:‘信知西藥不宜中。’中西體質互異,曾侯之薨,實非西醫的過失,而是國人身體與西醫并不相宜。貴使好意,老朽心領,實在是不敢領受。”

  內田一笑道:“中堂,昔日您曾有言,中體西用,且向來以此為指導。如今您的身體衰弱至此,還要講中西體質各異么?我倒是覺得,不管中西,只要是好的,我們就應該用。要想進步,就不能抱殘守缺,而該學其精華,去其糟粕,弱的東西,就要拋棄掉,強者的一切,都值得學習。”

  “貴使此言差以,我金人自有病情在此,西醫是沒有辦法診斷的。貴國沒有自己的醫術,不是用中醫,就是用西醫,總歸都是外來的,自然沒有關系。可是我們的中醫已經存在了這么久,你現在告訴我,要把中醫全部廢掉,去學西醫,我國子民,是不會答應的。所以我不排斥西醫,但是一定要維持中體西用,自己的根…不能丟。”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內田搖搖頭“中堂,病重之人,是該先求健康,還是該執于此小道,您是個聰明人,心里該有數。”

  “不,病重之人,求生無可厚非。但是若是找了西醫,或許是速死。西醫的藥救的了西人,卻未必能救的了中國人,這是國情不同,人體各異所導致。強求不來的。”

  “老中堂如此固執,在下也無話可說,只能奉勸中堂保重身體,才好共議和談。咱們之間,還有許多問題要溝通,在下是要多去拜訪的。”

  此時,趙冠侯與賽金花共舞一曲之后,到一邊休息,卻見內田的那名助手朝自己走來,他舉起高腳杯向對方敬酒示意,后者舉杯碰了一下。卻在近身之際小聲道:“殺人兇手先生,我在盯著你。”

  “您…您說什么?”

  “我在說事實,殺人兇手。你不要以為你做的天衣無縫,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你做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而我發誓,只要有一點痕跡被我找到,我就要把你揪出來,親手絞死你,為洋子報仇!”

  趙冠侯初時詫異,此時的態度已經變的有些憤怒“偵探先生,這就是貴國的偵破方式么?隨便指一個人為兇殺,這真讓我難以相信,是個文明國家的偵探對案件的態度!洋子是被巡邏隊殺死的,你應該很清楚吧?如果說報仇,我倒要問一問,福島對我未婚妻做了什么導致她衣衫不整的拔槍朝他射擊。這件事,我們要不要到內田公使那里,講個明白?”

  “你現在完全可以繼續演戲,但是請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大村正信,將來把你送上絞架的,一定是我。”

  說完這話,大村與趙冠侯擦肩而過,趙冠侯的試圖抓住他,但是幾名扶桑使館的人已經發現異常忙走過來勸解。趙冠侯以看傻瓜的目光看著大村“閣下,這件事不會這么算了,我會向內田公使提起抗議,你等著回鄉下挑大糞吧!”他發現,在另一邊,李尼維奇則走向了瓦德西,朝自己指指點點,大概所說的內容和自己有關。

  “這幫鐵勒人,還想搞什么把戲。”趙冠侯冷哼一聲,他可不認為,瓦德西會對自己怎么不利,畢竟他還要靠自己賺錢呢。

  這時,那位與自己交涉釋放營紀的奧列格參贊走過來,兩人之前的合作尚算愉快,彼此觀感不惡,喝了一杯酒之后,奧列格小聲道:“圣彼得堡的消息,閣下想必已經知道了。”

  “沒錯,所以我很奇怪,你為什么還有膽量出現在我面前。”

  “朋友,我們沒必要演戲,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青木公館襲擊事件,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我的國家有一些傻瓜,你的國家傻瓜更多。我們沒必要把自己也變成他們。當然,你要是單純為了發泄憤怒,可以朝我揮拳頭,但我要提醒你,我是拳擊冠軍。其實格爾斯,是個更合適的目標。”

  “好吧,你走過來,想跟我說什么。”

  “不管外交上怎么說,我可以向你交個底,我們和扶桑人的戰爭,將無可避免。我是個參贊,拼命的事不歸我管。我只負責做后方的工作,而我想,趙大人是個很棒的合作伙伴。所以我不認為,我們之間要因為一場誤會,而搞的彼此不愉快。”

  趙冠侯不動聲色“合作的話,取決于誠意,誠意取決于事件。比如現在,我就要這樣。”他猛的將手里的酒,朝奧列格身上潑過去,后者則無奈的聳聳肩,取出手絹擦著酒水退到一邊。

  一名洋婦笑著朝趙冠侯走過來,伸出了手,趙冠侯禮貌的握住對方的指尖,就在兩人剛剛走向宮殿正中之時,遠方,隱隱傳來一陣雷聲。雷聲初時并不明顯,但隨后越來越大,越來越響,腳下的大地,也在雷聲中微微顫抖。

  幾名軍官都已經明白過來,這不是雷,而是爆炸,而爆炸發生的位置,離自己并不算遠。隨后,一名來客指著外面驚叫道:“火!著火了!”

  鸞儀殿外火光熊熊,宮殿已經被烈火包圍了,擔任突擊隊的人,基本都在和衛兵的互拼中死亡。而擔任補充攻擊隊的人,則在小川滿帶領下,面無懼色的看著鸞儀殿,手中或持手槍,或握手留彈,只等著鐵勒公使逃出時,實施天誅。為恩師、長官報仇的時間,到了。

  鸞儀殿為木制結構,過火速度極快,看到火頭,火就已經燒起來。眾人驚叫著四散奔逃,各自求命。一見火起,趙冠侯猛的沖過去,一把背起章桐,一只手攙扶著慶王,另一只手抓著賽金花,向外疾行。賽金花則提著裙子,甩了一雙高跟鞋,赤著足緊緊跟著趙冠侯的腳步。她的小金蓮在這種時候是很吃虧的,踉蹌著,幾次摔倒在地。

  瓦德西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手矯健,手中元帥節杖揮舞。勝黃忠、賽廉頗,攔在路上之人,不拘男女,一概一杖敲下去,將人打的東倒西歪,一馬當先,勇敢的沖在了最前方。在他身后,則是普魯士參謀長施瓦茨。

  這人長的人高馬大,身體魁梧,是個標準的軍人相貌。他一把將瓦德西從門首推出去,自己隨后跟出,可是剛一到外面,立刻就有槍聲響起。三名扶桑特攻隊員舉起手槍朝他猛烈射擊,這名參謀長甚至連怎么回事都沒明白,就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襲擊!”

  “有刺客!”

  尖叫聲再次傳來,剛來到外面的慶王,連忙蹲在樹后,焦急的看著四周“洋兵,洋兵呢?我們的人不許進來,這洋兵也看不見,誰保我啊。”

  章桐被趙冠侯從身后放下來,趙冠侯朝慶王一笑“岳父,您別害怕,我估計不是沖咱來的。您照料一下爵相,我再去救些人。”說完話,轉身沖回火場,先把摔倒在地的賽金花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來,救出殿外,隨后又沖回去,繼續救人。

  鸞儀殿內,已經亂成一團,紳士們在死神面前,并不都能保持費厄潑賴風度。穿著高跟鞋、禮服的婦女,被男人撞的東倒西歪,甚至被穿著軍靴的軍人從身上踩過去,發出陣陣痛苦的叫聲。

  趙冠侯一連扶起兩人,將其朝外推,殿內已是煙火滾滾,他以布塞住口鼻,低頭只管施救,大殿里,感謝之聲不絕于耳。

  就在她將一名體重超過一百五十磅的婦人,扛在身上,向外跑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爆炸聲,那婦人嚇的尖叫了一聲,手上用力,險些把趙冠侯勒暈過去。他搖頭道:“手留彈…玩的還真大…”

  一連四次,先后救出十幾個人,但是火越來越大,再想回,已經回不去。殿內哭號聲一片,顯然還有不少人留在里面。而大殿外的情景,也沒好到多少,扶桑特攻隊已經全面發起進攻,槍聲和爆炸聲此起彼伏。

  慶王拉住趙冠侯道:“快過來,別再往里沖了,你不是神仙,救不了這么多人。你自己再有個好歹,老十可怎么辦?”

  賽金花也道:“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今天得虧簡森夫人身體不好沒來,否則你還不知道該怎么辦。你趕快趴下,當心槍彈”

  慶王道:“這幫刺客好大膽子,李尼維奇中了一槍,他們似乎是奔著鐵勒人來的。”

  參與舞會者不帶武器,這些特攻隊幾乎是壓著這幫人打,好在內田康哉在隊伍里,他們沒想都殺死,手上還有點分寸,否則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一起陪葬。普魯士士兵已經趕過來,瓦德西滿面陰沉的指揮著部隊,對特攻隊進行兜剿。

  特攻隊的人手有限,攜帶的又都是短槍,火力上比不過普兵長槍,已經漸漸不支,手留彈也已經丟光了,傷亡越來越大,即使想逃,也不容易。雖然還不能確定身份,可從他們的慘叫聲,已經能夠辨認出,其是扶桑人。各國公使看向內田康哉的目光,就隱約帶了幾分怒意。

  葛絡干一邊扶著自己的太太,一邊道:“內田先生,貴國表示友好的方式,讓我嘆為觀止。今天的事,不會就這么算了,我想,你需要給各國公使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

  內田少年得志,思維敏捷,口才無礙,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饒是有蘇張之能,亦無可辯解處。眼看那些特攻隊員大喊著天誅,向這邊猛沖,又被槍彈打翻的樣子,他只覺得苦水滿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鐵勒公使格爾斯這時冷笑道:“這次的行動,目標是我和李尼維奇將軍。連累各國公使受驚,我等心內不安。我一定將所發生的一切,匯報給皇帝陛下,由皇帝陛下,向各位致以最親切的慰問。現在,我想為李尼維奇閣下祈禱,期待他能夠堅持住,戰勝死神。”

  槍聲漸漸停止,特攻隊全軍覆沒,這次進攻,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是代價更為慘重。歡迎舞會不歡而散,賓客里,女眷死傷二十余人,普魯士參謀長施瓦茨中彈死亡,李尼維奇身中兩彈,傷勢不輕。行兇者的身份很容易確認,畢竟扶桑人的面孔很好辨認,何況這些人里有人出身軍隊,聯軍里就有人認識他們,根本抵賴不得。

  出了這樣的事,任誰也不會有好話說出來,葛絡干回到公使館后,對采訪的記者公開表態“有人問過我,鐵勒和扶桑我更支持哪一個國家,我過去的回答是一視同仁。而今天我的回答是,如果非要我公開表態的話,我選擇支持金國。至少是金國的官員,在火場中救出了我的太太。”

  相對而言,瓦德西的措辭就嚴厲的多,雖然扶桑在目前出兵最多,控制大半京城局面,但是普魯士壓根就不把扶桑放在眼里。鸞儀殿付之一炬,瓦德西這段時間所得的金銀、存折,大半毀于烈火之中,急怒攻心之下,他已經向扶桑方面發出幾封措辭嚴厲的照會,要求扶桑必須對此做出解釋和賠償,否則一切后果將由扶桑負責。

  作為扶桑盟友以及支持者的阿爾比昂,這回也同樣語氣不善。畢竟薩道義當時也在現場,這場火差點要了其性命,對于扶桑自然充滿不滿和敵視。阿爾比昂的措辭,也空前的嚴厲起來,要求扶桑必須給出一個合適的解釋,否則,將會承擔外交上的不利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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