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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去不返

夢想島中文    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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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勒的騎兵即將追近了,在官道上前行的御駕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證明消息的理由,是派出的斥候有一大半沒有回來,僥幸回來的,也大多身帶重傷。在第一輪斥候與斥候的戰斗中,金兵徹底敗北。即使是武衛右軍的斥候騎兵,與哥薩克比起來,也相形見絀。

  同樣騎著頓河馬的金兵斥候,論起騎術,比起這些哥薩克騎士實在差的太遠,至于騎其他坐騎的兵,就更差一些。更要命的是,這些頓河馬等于是罪證,看到這些馬以后,那些哥薩克就確認了,殺害自己兄弟的人,就是眼前追逐的目標。

  他們的攻擊變的兇狠而瘋狂,甚至于不再理會近衛軍,以自己的部隊,向著御駕追殺而來。

  御駕所在的位置,距離宣化還有七十多里的距離,此時如果繼續行軍,哥薩克來去如風。被追兵追上,是必然的結果。如果原地駐扎風險太大,離開大隊人馬輕車前行,又要冒被哥薩克游騎追上的風險,那同樣需要考慮。

  慈喜與天佑帝就在官道上招來軍機,慈喜道:“洋兵既然已經快追上來,那就按著以前說的辦,我和皇帝留在這里督戰。洋兵若至,我們娘兩個的命,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保住了。”

  韓榮磕頭道:“老佛爺,萬萬不可。此一時彼③長③風③文③學,w▼ww.c↗fwx.ne≤t一時,此處無險可守,車駕在此,非但不能振奮軍心,反倒會牽扯部隊精力。既要保護御駕,又要與洋兵交戰,顧此失彼,難以保全。臣斗膽,請兩宮先行,入宣化待援。我等在此,舍命與洋人一戰,定不讓夷兵犯駕。”

  剛烈也道:“請老佛爺為天下蒼生計,為祖宗基業計,不可留在此處,急速更換衣服,輕車入城。好在我們的馬多,有足夠的腳力,能保著老佛爺走。”

  慈喜聽到馬多,不由想起趙冠侯收繳甘軍戰馬的事,看來他倒是有遠見。若是這些馬都隨著岑春宣一起敗在南口,現在想要逃,都不方便。

  心內想逃,話語卻更顯的堅定“更換衣服?難道,我又要換一回漢人的衣服?”慈喜的眼淚在臉上的皺紋間滾動“國勢如此,我無顏面對祖宗。皇帝,你換衣服進城,我留在這里,看看他們能把我這個老太婆怎么樣。”

  “親爸爸,您要不走,兒子也絕對不會走。”天佑帝甚為激動“請親爸爸更換衣服,兒子隨您…一起走。”

  王文召道:“可是現在走也不安全,一旦車駕為洋兵探得方位,以輕騎來攻,這不可不防。”

  韓榮道:“我有辦法,派一支小隊子護著老佛爺的車進城,套車的馬一律用好馬,跑的快。另外派一支人馬大張旗鼓,護著一隊空車往宣化。洋兵絕對不會想到,人少的那一隊,才是老佛爺的車。”

  剛烈素與韓榮不和,此時卻點頭道:“韓中堂這個辦法不錯,不過派空車不好,稍有不慎,就會被內行看出破綻。當兵的知道車上沒人,也不會用心,這也拖不住時間。不如由我來押車。有我這個中堂在車上,那些士兵不敢怠慢,洋人也看不出真假來。”

  慈喜心知,擔任這個任務,危險萬分,隨時可能喪命。她道:“剛烈,你這是做什么?要想押車,隨便派個人就行,何必非要中堂?”

  “老佛爺,若非當日奴才錯判局勢,就不至于有宣戰列強,大戰使館之事,更不至于有今日之危。京城淪喪,洋人橫行,此皆是奴才一人之過。奴才自知罪孽深重,請太后準許,奴才以死贖罪。”

  他摘下頂戴,朝慈喜連磕幾個頭,“奴才跟老佛爺辭行。”又朝幾位軍機一點頭“列位大人,剛某先行一步。”

  李連英要緊著伺候慈喜與皇帝更衣,瑾妃等幾個女眷也要緊著換了衣服,加上隨身細軟共計四輛大車。另一部車上,則是姜鳳芝、楊翠玉、十格格三人。

  這三人隨同慈喜走,實際是趙冠侯自明心跡,表示家眷在太后手上,自己絕對不會不盡心。而護衛的小隊子,則是右軍里兩棚精兵,護著車仗動身。為防走漏風聲,親貴們對此都不知情,只知道太后出發,具體人在哪一路人馬里,就沒人知道。

  隊伍里保駕的官員,隨行的家眷,萬沒想到離開京城,又罹兵禍,哭哭啼啼的收拾包裹細軟,也千方百計通過關系找車尋轎,離隊先行,整個隊伍一團混亂,官道上到處可以看到大車和轎子。

  有數十輛大車排成一字長隊,高挑著兩宮的旗幟,由整整一個步兵營的兵護衛著,向宣化緩緩前進,剛烈在車內,手中轉動著一串念珠,輕輕哼哼著“英雄豪杰需膽大,哪怕性命染黃沙…”

  自為中堂以來,每天想的不是怎么把韓榮扳倒取而代之,就是該如何另覓高枝,為未來打算。今日大禍臨頭,他反倒是心內一片寧靜,仿佛又回到了京里,與三五知己城外觀菊食蟹,塵世間的諸般紛爭,與他再無關系。

  回想著往昔種種,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護駕的兵力曾經一度多達近七千人,可是自趙冠侯整頓軍伍以來,以殺亂兵為由大肆殺戮,并且把一部分士兵充入夫子,導致兵力減少許多。現在手上則是又多了前線的潰兵以及山西方面來的勤王軍,幾下合計,大概有六千出頭的規模,其中可堪信任的,依舊是右軍那七營又一哨。

  太原的兩營兵中,有一營調出去保護剛烈所在的車駕,各路王公大臣要去宣化,也紛紛要兵護送,趙冠侯有求必應,把岑春宣的甘軍以及馬玉侖左軍的敗兵,都調撥過去,便又調走了五百余人。

  這些散兵游勇,在他看來意義不大,即使是擔當炮灰,也不夠資格。相反由于士氣低迷,兵無斗志,戰場上一響槍可能就要逃,反倒是連自己的隊伍都帶動了。他現在面對的并非拳匪或是地方上的響馬,而是鐵勒精銳,自上而下,沒人敢掉以輕心。

  幾名管帶都在等著命令,趙冠侯自己,也是第一遭指揮數千人的大軍作戰,腦子里回憶著操典兵書,對眾人道:

  “大家多余的話不說,什么情形,咱心里也清楚。兩宮在咱身后,我等沒有退后的余地,現在只能拼,不能退。再說,我們從后軍手里搶的錢,還都在手上,這一仗要是敗了,就什么都沒有。如果可以挺過去,將來就什么都有。所以,就為著咱們自己的前程,大家拿出渾身的解數,跟洋鬼子拼了吧!”

  逃往宣化的人越來越多,好在實施了嚴格軍事管理后,兩宮是先出發的,所以不至于被其他人搶了道。車輪壓在坑凹不平的路面上,陣陣顛簸,將車里的人也顛的七葷八素。

  趙冠侯家眷的車,與兩宮的車輛在一起,只是幾個女人單獨一輛車,沒與慈喜同車而行。楊翠玉緊緊抓著十格格的胳膊,嘴唇閉的緊緊的,臉色很難看。她并不暈車,只是一想到趙冠侯的處境以及自己現在的處境,心里就沒底。哥薩克人的野蠻粗魯,當日她也曾見過,如果落到他們手里,下場不堪設想。

  她輕輕的摸出了一支左輪槍,遞給毓卿“十格格,如果哥薩克追上來,你就給我一槍好么?我自己…自己怕下不了手。我不能給冠侯丟臉…”

  毓卿拍拍她的手“放心,沒事的。我相信我的額駙,這一仗他一準能贏。我要在宣化給他擺接風宴,等著他回來,到時候我們兩個一起陪他…”

  姜鳳芝被她們說的臉有些發燒,心里在擔心趙冠侯的同時,又有點后悔,自己不該太過執于熱孝。如果能夠在昨天,把自己交給他,那么今天,自己就可以毫無遺憾的去死了。

  她緊緊握著刀,身旁放著她的彈弓,自己和這兩個女人關系一般,代刺這種事,她們不會幫忙。如果洋人真的追來,就只能自己動手。

  遠方忽然響起了雷,但是這個時節,是不該有雷的。楊翠玉臉上神色一變“打雷還是開炮了?難道兩下已經見陣了?”

  毓卿面色陰沉著點點頭“聽動靜是開炮,前面恐怕已經接敵了。神佛保佑,我們的男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也保佑著,咱們能夠順當的到宣化。現在咱們只盼望著炮聲別停,只要炮一直響,就證明仗還在打,就證明…咱們的人還沒輸。”

  姜鳳芝有些不服氣“什么叫還沒輸?難道我們就不能贏么?”

  毓卿不置可否的反問道:“贏?這話你自己信么?我反正是不看好能打贏,只要冠侯能平安回來,我就算他贏了。如果他真能把這隊騎兵打滅了,我就情愿給他當牛做馬。”

  話音剛落,翠玉的臉色卻變的很難看,拉著毓卿道:“十格格你聽,炮,怎么不響了?”

  硝煙在曠野上升騰而起,直入天空,小股的哥薩克游騎,在金兵的對面來回的跑動,仿佛是在挑釁,又仿佛是在嘲笑。馬上的騎士以各種惡毒的語言咒罵著對面的部隊,但是右軍這邊沒幾個人能聽的懂他們的哥薩克語,這種咒罵的實際效果很有限。

  來的并非哥薩克騎兵大隊,而是一支小股游騎,只在遠遠的騷擾,并沒有展開進攻。趙冠侯連續兩槍,敲掉兩名游騎兵后,剩下的哥薩克人就開始拉大距離,對付這種部隊,炮的作用也不大,炮彈炸下去,他們早就跑開了,其目的還是在牽制與騷擾。

  如果現在部隊行動,他們就會在后面尾隨,等找到破綻就咬上一口。如果不動,就正中這些哥薩克人下懷,等到大部隊來了,正好吃掉。按照往常的戰法,他們應該在馬上朝右軍開槍騷擾,但是哥薩克的馬槍射程不如右軍的線膛槍,方才又被趙冠侯連續打死兩個,這開槍騷擾的事就免了。

  一團紫色煙霧升起,是哥薩克再向自己的主力報信,發現了金兵的蹤跡。可以想象的到,用不了多久,那支令人聞名喪膽的鐵騎,就會來到戰場上,與右軍進行正面沖突。鐵錘對鐵砧,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強兵,那時就可以見分曉。

  趙冠侯一邊命令著士兵抓緊時間修工事,一邊吩咐道:“派出我們的人,遮蔽戰場。盡量不要讓他們探聽到我們車駕的消息,必要時,就得跟他們換人頭。”他自己也騎上了一匹馬,加入到游騎兵的行列中去,對比起指揮大軍作戰,這種單體戰斗,他更為擅長。

  由于知道自身水平不足,右軍干脆以人多取勝,仗著手上有大批馬匹,一口氣派出了五十名騎兵執行戰場遮斷任務。田野、森林里,右軍的騎兵與哥薩克的游騎斥候,開始了試探接觸,隨即就爆發出激烈的沖突。

  從參戰人數看,這種沖突只能算是彼此的小規模試探,于戰局而言,其影響是微不足道的。可是戰斗的參與者來說,不管是大軍交鋒,還是斥候對戰,于他們而言,都是一樣的。

  每一次戰斗,都是一次生與死之間的舞蹈,當騎著馬,拿著槍,跨過那界限的一刻,自己就已經跨過了生者與死者之間的界限,在生死兩界的臨界點徘徊,至于能否回歸人間,就只有天知道。

  新軍的工兵與那些被充做夫子的后軍、神機營以及部分南口敗下來的官軍一起,抓緊時間設立拒馬、柵欄,筑起胸墻。而步兵則演奏著軍樂,進入各自的預定位置,炮兵推動炮車進入陣地,從輜重車上搬運著彈藥。一切就如同日常的演習一樣,流暢自然。

  只有曠野中,一聲聲槍響與馬嘶在提示著大家,這是一場戰爭,隨時可能致人死命,交戰雙方的人,都在關注著自己一方人員的情形,祈禱著,自己的人能夠順利回歸。而在廣闊的田野之間,追逐與殺戮的游戲,正在進行,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正在變成冰冷的尸體。戰爭,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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