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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彈章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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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思了片刻,衛弘拿起茶杯喝口茶,淡淡的道:“賈子玉與我的孫兒衛陽交好。”

  陳高郎瞇了瞇眼睛,點頭道:“他的香水生意可以照做。”當然,陳家調配來的香水也會繼續和他的香水競爭。

  之前,賈環因買兇殺人,干掉兩名營兵,遭遇到了種種刁難。他的生意,賈家的生意都受到影響。陳家在其中沒有起好作用。

  衛弘對此心知肚明。

  當初賈環受到打壓、刁難,并非不是因為賈環采用刺殺干掉營兵的手段。這件事引起士林的反感是真的。但是,要說會士林中人會打壓賈環就太扯淡。

  誰管著誰啊!

  真正的原因是:賈環觸碰到了以陳家為首的倒賣糧食、囤居積奇的圈子的利益。而賈環用刺殺的手段報復,引起那些人心里的緊張。誰知道賈環會不會繼續用這種手段報復下去?當然,某些人也是士林中的一份子。

  所以才有這些事。罪名當然是賈環破壞士林規矩。然而,什么是規矩?對我有利的,即便破壞規則,我也看不見。對我不利的,我就要和你講規矩。

  這就是一些人的嘴臉。

  衛弘宦海多年,對這些事看得分明。當然,賈環日后還要混文官圈子。士林的反感,還是要想辦法化解一二。不是爭取敵人的原諒,而是爭取中間派的同情、理解。大部分時候,中間派都是沉默的大多數。這件事,他的老師張安博已經代他解釋。算是揭過。

  此時,他是幫賈環把失去的利益要回來。當然,死去的人、討回公道,這他沒有辦法幫賈環。

  隨著衛弘點頭,陳高郎蒼老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喝口茶,嘆道:“現在的米價有些高了。這幾天,一兩2錢銀子一石米的價格,金陵的百姓似乎可以承受。再往后,糧價就會下跌。”

  衛弘接話道:“再過幾天秋糧會入市。高糧價不存在基礎。”

  “嗯。”陳高郎起身,弓著背,拱拱手,道:“今天就到這兒。我就不打擾衛兄休息了。”

  衛弘客氣的送陳高郎到門口,再返回后宅。

  陳高郎的意思是:留五六天的時間,讓糧商以一兩2錢銀子一石的價格“出貨”。而即便以這個價格,預估米行還是賺的。要知道,天下承平日久,糧價并不高。淮南大水前,不過6錢銀子一石。金陵八大米行的成本價會是多少?

  不要懷疑他們手中的米賣不出去。金陵擁有兩百萬人口。糧食需求巨大。

  雨夜里。雨聲越急。

  馬車的轱轆聲音行走在石板路上。

  陳子真服侍著父親安坐在馬車里的塌椅上。陳高郎點點頭,將結果告訴長子,“米價約定一兩2錢銀子一石。家里的米行,在這幾天將所有的糧食都清空。”

  讀書人是不談錢的。謂之銅臭。不過,如今江南之地風氣開放。士林領袖禮部尚書方望都帶頭收錢賣碑文。只是,陳高郎心中對他自己出面去談判還是有點不舒服。語氣,不自覺的有些嚴厲。

  陳子真賠笑道:“好的。”心里松口氣,這樣的價格,米行還是有得賺。

  陳高郎看了兒子一眼,“你覺得事情完了?”

  陳子真不解的看著父親。難道不是?父親和衛弘達成協議。陳家米行脫身,這件事圓滿結束。剩下的不過是等著朝廷來調查倒賣糧食的案子。

  陳高郎冷哼一聲,“幼稚!明日拿著我的書信去拜訪下伍、巴、皮他們幾家。一起上書彈劾衛弘。”

  他向衛弘服軟?只是緩兵之計罷了。陳家米行將糧食賣光獲利脫身后,就是他對衛弘動手之時。衛弘給他造成這么大的麻煩,難道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揭過?

  陳子真錯愕的看著父親,半天合不攏嘴。半響,回過神來,道:“好!”

  九月十四日,金陵糧價全部維持在一兩2錢銀子的價格上。滿城嘩然,不知所措。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么。

  九月十五日,金陵官場聯名彈劾戶部尚書衛弘玩忽職守,致使出現倒賣糧庫的大案。這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之前,金陵官場就將過錯推給衛弘。

  區別在于,這一次,近乎全體的文官都在上書。連左都御史張經緯都在彈劾衛弘。新花樣還在于多了一條罪名:高價售糧,與民爭利。一時間,彈章如潮,發往京城。

  秋雨時節,賈雨村與幾名交好的金陵文士泛舟于秦淮河上。白師爺隨行。期間聊起這件事。

  賈雨村笑一笑,道:“衛司徒一片好意,可惜辦錯了事情。將高糧價轉嫁到百姓身上。這有損朝廷的信譽。”

  他也上書彈劾衛弘。

  幾名文士紛紛附和,道:“糧商牟利,此是商賈之性。而高價售賣朝廷的糧食,則是為一己之私。意圖掩蓋過失。”

  輕舟之中,白師爺微笑著摟著身邊的妓家喝著酒。其實,陳家敢于翻臉的真正原因在于一個消息:戶部在長江邊上停靠的幾艘糧船上的糧食已經賣光了。

  換句話說,衛尚書現在即便想要平抑糧價,手中也沒有籌碼了。想必,衛尚書此時在家中要給氣的跳腳吧!

  陳尚書果然是金陵官場的大佬。這樣的權謀手段,這樣的心性…,嘖嘖!

  在賈雨村悠閑的泛舟之時,中午時分,左都御史張經緯在家中和來訪的族侄應天府推官張良哲喝茶說話。

  張推官將妹妹嫁給了禮部侍郎張安博的弟子、賈環的好友龐澤,又在金陵簡報上和國子監有合作。在金陵這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博弈中,他內心里是站在張安博、賈環、衛弘這一邊的。

  當然,他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一個推官,沒有資格參與這個層面的權力博弈。

  客廳中,張經緯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張良哲,道:“良哲,有話就說吧!”他其實已經猜到侄兒要問什么。他內心中很無奈。

  張良哲頓了下,小心的陪笑著問道:“伯父,你怎么跟著上書彈劾衛司徒?他不過是給陳尚書給騙了而已。”

  這肯定不用想了。稍微有點官場常識的人都明白。九月十四日,全城的糧價都維持在一兩2錢銀子一石的價格,后面必定有妥協。而夠資格去和衛司徒談的必定是陳高郎。

  張經緯輕嘆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我不過是跟風而已。衛尚書這次躲不過去了。”

  能夠調撥幾艘糧船來金陵,恐怕已經是衛弘的極限。不可能還有后續的糧船。淮揚巡撫署衙那邊,估計調撥不了多少銀錢過來支援。畢竟,還是要以賑災為主。

  而衛弘加價賣朝廷的糧食,這是罪上加罪。他只站在勝利者的一邊。

  張良哲沉默了一會,感嘆道:“好人難做!好官難為!”

  他的伯父要當政治投機分子。他無話可說。隨波逐流是大部分官員的選擇。他亦是如此。但,人內心之中都會有一桿良心秤。金陵的米價不應該這樣高。淮南受災的百姓要救濟。這些“正確”的事情,如今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利益糾葛而被阻止。

  他因而感慨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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