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我掌輪回,誰可超脫?
“忘記所有愛恨情仇？”
青衣女子不由一愣，呆呆看著封青巖，痛苦說道：“這如何忘得了？如果忘得了，我何須如此痛苦…”
“它，可以。.”
封青巖平靜說道，繼而又言：“人生在世，多苦多難，這一碗茶湯下去，是種釋然，徹徹底底地與前世做一個了斷，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青衣女子面容悲哀，輕聲說道：“是嗎？”
她像是在問著封青巖，又像在問著自己的內心，不知道該不該與前世做個了斷，不讓自己如何痛苦。
“是。”
封青巖點點頭。
此時，他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花海上，落在黃泉路上，看著那些嗚嗚哭泣、無比傷心的鬼魂，說道：“那些愛過的人，那些無法放下的事，那些滾滾紅塵中數不清的悲歡離合，都會隨著這一碗茶湯的緩緩入喉，永遠凝固于走在還魂崖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淚水的黯然回眸間，化做縹緲云煙，淡然散去…”
繼而，他猛然回頭，看著青衣女子說道：“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陰陽永隔的遺憾？還是揮刀斬袖的決別？又或者，如你這樣？”
這時，他搖了搖頭，淡然說道：“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在飲過這碗茶湯后，一切都已淡然。”
“是嗎？”她問道。
封青巖點點頭，繼而笑著說道：“傳言，這茶湯可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種口味，味道還不錯。”
“我能熬制出來的嗎？”青衣女子自語問道。
“你可以。”
封青巖看著她，接著目光落在彼岸花流出的淚水上，說道，“每個人活著的時候，都會落淚，或喜、或悲、或痛、或恨、或愁、或愛…
他伸手一揮，一滴彼岸花的淚水，飛上他的手掌。看了片刻，又有數滴淚水飛上來，想了想說道：“你去將他們的淚，一滴一滴收集起來，和彼岸花的淚水，以及忘川河水，一起煎熬成湯。”
“淚水熬制成的湯？”
青衣女子聞言后，淚水又從眼角溢出來了，顯得痛苦不已。
如此的茶湯，味道又好到哪里去？
而在此時，封青巖朝天一伸手，淡淡說道：“令來。”
他話音剛落，就有一道黑色的畫卷從天空落下，當落在他手中后，就說道：“獻，歸位吧。”
“我真的可以，再次見到他？”青衣女子問道。
“守在還魂崖上，終有一天，你會遇到他。”封青巖說道。
“你不是說，他不在這方世界嗎？即使我一直守在還魂崖上，也不會遇到他。”青衣女子搖搖頭。
“一切有情，皆以諸欲因緣，自作自受，如車輪回轉不已，生死于六條道趣，接受制裁，誰也逃不了。”
封青巖看著六道輪回潭的方向說道。
“如果他超脫輪回呢？”片刻后，青衣女子問道。
“我掌輪回，誰可超脫？”封青巖淡然一笑說道，身上迸發出一股強大的自信，又言，“大解脫，豈是那般容易？即使是你神，可見你已超脫？你本是天女‘獻’，如果超脫了，何來現在痛苦的女魃？”
青衣女子苦笑，目光悲哀不已。
不錯，即使是神，也無法超脫，因為她本就是天女“獻”，如果超脫了，何來現在的痛苦？
雖然地府現在只掌這一方世界，甚至只掌那三府之地，但是終有一天，它掌諸天萬界…
天地萬靈，都入輪回。
此時，封青巖并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待。
他看著手中的圣旨，雖然不如閻羅的純黑，但是也不會差很遠，這是一品級別的圣旨。
這也說明，孟婆乃是一品大神。
“獻，拜見天子。”
不知在何時，青衣女子終于拜下，答應封青巖守在還魂崖上，只為見“他”一面，“獻，愿意永生守在還魂崖上，熬制茶湯，直到遇到他為止…”
“善。”
封青巖點點頭，把手中的圣旨一送。
獻恭敬接過圣旨，打開后就有一道強烈無比的光芒，從圣旨中沖出，沒入她的軀體之內。
隱隱可見那光芒中，有一道道鎖鏈在閃爍。
“我許你十萬年。”
這時，封青巖想了想說道，然后圣旨化為一道光芒，沒入她的體內。
她的氣息在變化，眼神痛苦。
“從此，我…”
獻緩緩閉上眼睛，有兩行淚水劃落，半晌后又說道：“不是獻，不是女魃，而是還魂崖上熬制茶湯的孟婆…”
繼而，她那絕艷天下的美臉迅速干枯起來，已經變成丑陋而兇惡的老婆婆。
“去吧，守在還魂崖上，熬制孟婆湯。”封青巖靜靜說道。
這時，她看了一眼彼岸花，就收回目光朝身后走去，繼而消失在黃泉路的花海中。
“前塵俗世多紛擾，忘川盡頭無歸鄉，與其回想，不如相忘，不如相忘…”
一個淡而輕的聲音，在彼岸花海中響起，那個如同木雕般佇立的青衣身影，終于在這一刻消失了。
而隨之消失的，還有那無數彼岸花的淚水。
這些從彼岸花中流出的淚水，一滴滴朝還魂崖的方向飛去，淚水有無數的酸甜苦辣，或喜怒哀樂…
與此同時，在人間。
同樣有一滴滴的淚水滴落在地上，沒入那不可見的泥層中，最后竟然滴落在還魂崖上，可分為喜、悲、痛、恨、愁、愛…
還魂崖位于六道輪回潭前，忘川河邊。
當消失的獻，再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在還魂崖上，熬著人間的淚水、彼岸花的淚水，以及忘川的河水。
當十萬年過去后，她自己都已經記不清，到底送走了多少碗孟婆湯。只記得在還魂崖上回頭的，有步履蹣跚的耄耋老人，哭訴兒女不孝；有為國捐軀的中年男子，壯志未酬，滿目悲涼；有面容憔悴的及笄少女，戀戀不舍回望鄰家情郎…
看，眾生相。
嘆，歡喜悲傷。
煮十萬年濁湯，斷舍離，空一場。
她心中平靜如鏡，誰也不知道，她是否還記得，她曾經在黃泉路上，苦苦等待的那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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