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章 泥碎
“你把我周老弟的泥人拿出來…哎，拿出來，拿出來！”
趙公明差點就伸手去奪了，已經意識到了什么的月老有些哭笑不得；可月老現在也正擔心這件事，順水推舟、半推半就，就把泥人交了出去。
為何？
大概因為周舟之前曾和月老說過，讓月老把他身上的紅線撇一撇。月老見識了不知多少道侶仙侶、凡人夫婦，月老知道，周舟看那位太清護道者的目光，絕對是‘矢志不渝’的。
這種情況下，玉帝下令讓月老把紅繩牽引到玉齊和周舟身上，這讓太清弟子知道了，那月老自覺…自己不就要倒霉了？
可不做，違抗玉帝的命令，那不更慘？
趕巧了，月老在別家神仙府上喝酒的時候，聽趙公明吹牛皮、咳，聽趙公明談天說地，趙公明說自己和周舟是如何如何熟悉，八拜之交、過命的交情…
這才有了這次的宴席。
半推半就，月老把周舟的泥人放在了桌子上。
本來周舟是沒有泥人這種東西的，因為周舟從最開始不在天道監管之內；而天庭運轉則是天道的一種體現，月老的姻緣簿也是天道之力所化。
后來，月老為了交好周舟，接觸了周舟幾次之后，就捏了個泥人出來。
“來來來，那個玉齊的也拿來。”
趙公明臉有些泛紅，許是喝酒喝的，也許是要做壞事的時候給他興奮的。
月老這次沒半推半就，很痛快就把玉齊的泥塑找了出來，放在了酒水旁邊，又很配合的遞了一根紅繩給趙公明。
趙公明嘿嘿笑著，把玉齊和周舟的泥塑湊到了一起。
月老摸著山羊胡：“有財神爺搭橋牽線，當真是這對年輕人的福分啊。”
這話說的沒毛病，正所謂財色兼收，財神爺做媒人肯定能帶來財運。
“這個怎么弄？”趙公明小聲嘀咕。
月老湊到趙公明耳旁一陣咬耳朵，趙公明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窸窸窣窣，財神爺三下五除二用紅繩把兩個泥塑面對面纏繞了起來；旁邊月老捏了個法訣，紅繩閃耀出一道道光亮，隱入了兩個泥人之中。
而于此同時，周舟的泥人上又出現了另一根紅線，似乎在把剛纏繞上去的這條紅繩排擠。
趙公明瞪眼問：“這是誰的紅繩？”
“噓，”月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是那位南極大帝的孫女，并非是我施法，而是自然纏繞到太清弟子手上的，我可是不敢斬斷。”
“斬斷干嘛？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怎么了？”趙公明一瞪眼，“我都有十六房妻妾了，我這周老弟乃是人中龍鳳，怎么能不多娶幾個小的？”
說話的這會功夫，代表了羽兒的紅線，已經把玉齊的紅線擠到了周舟泥塑的左手，勉強纏繞在了左手腕上。
羽兒的紅線強勢，表明的只是羽兒和周舟的姻緣之力強，而非羽兒脾氣強勢。
“成了，成了，”趙公明拍拍手，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同坐的幾個小神舉杯恭喜，他們又痛飲了幾大杯。
月老就要把周舟和玉齊的小泥人收起來，趙公明卻大手一揮，把月老的動作阻住。
“誒，別收起來啊！”
“財神爺，”月老聲音顫了三顫，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這是，意欲、欲何為啊？”
“哈哈哈哈！”趙公明仰頭一陣大笑，對月老挑了挑眉，“你覺得我這周老弟為人怎么樣？”
月老咽了口口水，趕緊組織了一波語言，“為人正直、翩翩君子，當然是個，大、大、大好人了。”
“你看，我老弟如此出眾，天上的女仙又是如此之多，如此寂寞…”
“財神爺三思啊！”月老都快哭了，“這可是玉帝陛下他日的女婿，我這要是敢這么做，恐怕小仙項上的人頭是保不住啦！”
“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傾英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是你紅線惹的禍？”
財神爺的眉頭都快飛起來了，月老各種哭笑不得。
若是那位太清弟子有天蓬元帥的相貌，或是長生大羅的道果，自然是能惹得無數女仙傾慕，憑借著女仙的努力，也是能夠搭起姻緣來的。
可這位太清弟子雖然優秀，遠遠沒有優秀到人見人愛的地步吧？
真出了事，他月老肯定首當其沖啊！
月老趕緊搖頭：“使不得使不得，財神爺！趙爺爺！您就饒了小仙吧。小仙謀個差事混口飯吃，一家老小…也不容易啊。”
趙公明臉一板，突然出手，就要去搶月老手中的泥塑。
月老被趙公明的動作嚇了一跳，不過他們這像是凡人打鬧一樣，趙公明半點仙力沒用出來，月老自然也不敢和他動手。
旁邊的幾個小神一個個低著頭，額頭掛滿了黑線，不忍去看眼前這一幕。
財神爺搶奪月老的泥塑，月老轉身躲避…財神爺把月老抱了起來，財神爺推到了月老…
財神爺和月老面面相對，目光之中流動著波動，然后兩人越湊越近，就像是前面周大俠和他的天使妹子正在做的…
怎么就，有那么一點點的惡心咧。
咔，嘩啦啦…這是泥制品破碎的聲響。
趙公明豁然扭頭，看到了被自己摁在手下的泥塑直接就碎了！這嚇的趙公明趕緊跳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泥塑破碎代表了什么，可趙公明下意識就覺得，這可能不是什么好兆頭。
月老只能以淚洗面，這財神爺不講理啊。
弄碎的是玉齊公主的泥塑，周舟的泥塑還在上面好好的。
趙公明趕緊問：“這泥塑怎么回事？你這偷工減料了啊？”
“哎喲喂！”月老捂著腰站了起來，皺眉看著破碎的泥塑，面色突然就變得奇差無比。
“咋了這是？”趙公明也有點闖了禍的覺悟。
“大兇之兆啊，”月老蹲在破碎的泥塑前，手有些顫顫巍巍的，把泥塑碎片撿起來。
旁邊幾個神仙見狀想要過來幫忙，卻被月老抬手阻攔。
趙公明蹲在月老身邊，“大兇之兆？何出此言？”
“這泥塑乃是一種靈土做成，雖不算神位之器，但沾染了天道之力，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破碎。”
月老皺眉，滿臉的郁悶。
趙公明回味著月老的話語，小聲問：“那如今碎了，又表示什么？”
“這玉齊公主…有兩種情況。”
“哦？快說，別賣關子了。”趙公明小聲嘀咕著，“雖然我和這個玉齊公主不熟，但這玉齊也是挺漂亮的，說不定周老弟喜歡。”
月老有點無語的瞪了眼財神爺，發現自己打不過這位爺之后，也就只能用弱小的身板默默的忍受。
“其一，可能是他們命格不襯，咱們強行綁線，玉齊公主的姻緣泥娃破碎。”
月老有些猶豫，聲音壓的更低了些，“其二，就是…若是命不久矣，姻緣何以為繼？”
命不久矣，何以為繼？
趙公明在旁邊愣了，看著月老把那個泥塑碎片湊好，然后施展法術再次變成了一個完整泥塑，目光之中略帶思索。
很快，光芒閃爍，泥塑恢復如初。
從玉齊公主泥塑上蔓延出的紅線，依然牽引在周舟泥塑的左手手腕。
“此事，不可聲張。”
趙公明沉聲說了句，目光掃過那幾名小神，這幾人立刻低頭應是。不管是他還是月老，都是有幾個心腹在的，而且這也不是什么驚天大秘，泄露出去也不會有什么好處。
只是…
趙公明低頭沉思。
“財神爺？還要給太清弟子牽紅繩嗎？”
“先別了，可別再打碎了哪位仙子的泥塑，”趙公明嘆了口氣。
剛才接到的玉符，乃是碧霄發過來的，讓趙公明和截教眾多師兄弟、師姐妹們取得聯絡。
說不得，何時就有一場大戰。
而趙公明剛才不是想，多給周舟這邊找點籌碼嗎？這若是把玉帝的女兒們都騙到手，生米煮成熟飯，玉帝怎么也不能痛下殺手了吧？
財神爺是這么想的…
也不想想，真要出現這種情況，周大俠好像更有被抹殺的理由了…
貌似。
“殿下，這是圣母娘娘派人送來的珍果。”
兩隊侍女恭恭敬敬的端著一些奇珍異果，送到了坐在窗邊的女子身后。
這女子曼妙的背影沒無可挑剔，這華美的宮殿，似乎剛能和她的容顏相襯。而比起她剛住在這里時的模樣，她此時少了許多英氣，多了許多女兒家的柔情似水。
會描眉了，會用紅紙親吻嘴唇了，也會抹一些腮紅了。
對鏡貼花黃，人影自獨往。
怎無良人意，不歸佳人常。
“放在那吧。”
玉齊輕聲說了句，還是在看著窗外的云海，云海之下依稀是繁華的大周城。
原本她是天上的仙子，如今則是殿中的女子。
只是她被許配的那人，卻始終沒有一句貼心的話語，也不曾對她做過什么她來之前想過很多的事。
正因如此，從剛開始她就有些感激；感激那人顧念她的感受，也感激那人顧念她的體面。
只是感激之后，多少還有一些遺憾。
‘我是不是，真的中意他了？’
玉齊靜靜地想著。
就算不中意又能如何？玉帝陛下已經把自己許配給了這位太清弟子，她能做什么？能想什么？
周舟禮敬待她，而不是如她在南煢仙界所看到的那些…有些骯臟的畫面。
“公主殿下，”送來瓜果的侍女欠身行禮，道：“圣母娘娘說，若是殿下有意，明日想邀殿下共同出游。”
“嗯，我會準備的，回去告訴羽兒姑娘就好。”
“是，奴婢告退。”
這兩隊侍女躬身退走。
不只是周舟，羽兒這段時間一直對玉齊多有照顧；就算是羽兒在外領軍征戰，也時常用書信或者派人問候。
大概，羽兒是覺得玉齊稍微可憐；被玉帝當做棋子，卻也被周舟冷落，束之高閣。
窗外有顆花樹，花樹盛開，風吹過，就有花瓣垂垂落。
玉齊愣愣的出神，此身之所往，茫然而不知所措。
圣王寶座上，周舟突然皺了下眉，感覺…
感覺心里面多了點東西好像，泛起了許多念想，眼前浮現出了一個女子的美麗身影。
是玉齊。
財神爺和月老的杰作，正在發揮作用了。
此時殿中無人，周舟坐在寶座上打坐，米凱爾跪坐在寶座旁，靜靜的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米…”
“主人。”
“沒事，你在就好。”
周舟閉眼說著，擯除雜念，進入了悟道之境。
半日之后，周舟又喊了聲：“米？”
“主人？”
“幫我泡杯茶，心中總是不安寧。”
周舟拿出了地靈泉水，米凱爾輕輕的應著，然后開始認真沏茶。她泡茶的功夫，因為經久熟練，也是十分精湛了。
“米，咱們過段日子，可能就要去沙場征戰了。”
“主人，這是無法避免的。”
“只是不知道，讓我看到那血流成河的畫面，會不會影響到我的道心和修行。”
米凱爾想了想，給周舟灌輸著大道理：“主人可以想，正義是站在大多數生命體的角度而言；如果必須犧牲一小部分而拯救大部分，那就是正義的戰爭。”
周舟微微皺眉，又笑著搖搖頭。
“不對的，所謂的正義，應該是對每個人、對所有的生命而言，而非多數人對少數人的暴政。”
米凱爾反倒是低頭思索了起來。
周舟說：“我總之不會用任何這種大義凌然的理由，去剝奪其他人的性命…也算是我的原則吧。”
“嗯，”米凱爾輕輕點頭，起身，給周舟遞過去了茶水。
周舟笑著接過。
喝了杯茶，他目光看向了殿外的天空，剛好看向了北方。
種種的因果已經種下，種種的布置也已經開始執行，哪吒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蘇秦他們也還沒到第一個目標神國，小祖師還沒出發去九龍國搗亂…
三年之后，五年之后…百年之后，又會是何種的局面？
米凱爾的茶水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讓周舟很快就閉目養神，陷入了某種特殊的安寧之中。
時間總是經不起晃的，在周舟專心修行的時候，一次閉關可能就是幾個月、一兩年的時日。
這次一晃，就過了十五年。
而這十五年，也是天啟國成立之后最為關鍵的十五年。所幸，周舟耐得住寂寞，平穩發展了十五年…
當北方燃起戰火，當周舟開始壓抑境界、專注提升法力，當羽兒差點幾次被周舟拿下…
那神秘的黑國突然露出了猙獰的獠牙，天啟國的戰車，也被迫再次開啟。
而這次，周舟帶著米凱爾走出了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