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好船夜話(上)
joker是一艘好船，頂好的船。雖然速度不如《卡雷賈斯》，火力裝甲不如《帕坦古艾》，但它有一點整個大陸所有的船都比不上——人工智能。
以《帕蒂爾·瑪蒂爾》衍生出人格的智能程序為根基，經由約古魯和塞蕾絲蒂兩位大師改進，專門為這艘好船量身打造的人工智能。可以實現高智能全天候無人操縱，也可以在上百塞爾矩內和主人實現精神鏈接。當然這個精神鏈接只是類似遠程通話和下達指令，像玲和《帕蒂爾·瑪蒂爾》這樣的大規模數據交換和處理黎恩是辦不到的，他的大腦會直接過載燒掉。
雖然塞蕾絲蒂表示她應該能扛得住，但必須依靠黎恩作為輸出和輸入端口。打個形象的比喻就是一臺最新型的量子計算機配了根2小水管，能發揮出多少性能呢？塞蕾絲蒂就是量子計算機，黎恩的身體就是2水管，所以塞蕾絲蒂的運算能力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空置的。
扯遠了，言歸正傳。joker大部分時間根本不需要人操縱，配備給joker的萊爾隊最重要的人物不是開船，而是給joker做維護保養，只要遇到特殊情況才會需要這幫“老司機”開船——比如穿越領邦軍的防區。
穿越敵軍防區考驗的不僅機組成員的技術，還有體力和精神，那份隨時可能遇到敵人的壓力會加劇體能的消耗。哪怕萊爾等人有當空賊和正規軍躲貓貓還有時不時和joker一起調戲帝國、共和國、利貝爾空軍的經驗打底，時間長了仍然有些承受不住。如果不是特別緊急的任務，萊爾一般都會選擇繞路。
不巧，從加雷利亞要塞附近去往諾爾德高原，不管怎么選擇路線，都要穿過幾個敵軍防區，偏偏今天《雙龍橋》又傳出領邦軍大敗的消息，引得各地領邦軍紛紛上調警備等級，joker的北行之路注定要提心吊膽。
好在船上的人除了艾爾芬和愛麗榭不是軍校出身就是游擊士中的精英，可以分擔萊爾隊的壓力。
在黎恩的安排下，所有人分成三班，每班四小時，正好是joker預計的航行時間。萊爾隊五人打散，保證每班都有老司機。開船技術最好的萊爾獨領一班，帶領黎恩、克蕾婭與托瓦爾這三名經驗老道的精英擔當中間一班，也是最危險的一班。
萊爾負責操舵，托瓦爾負責雷達，黎恩擔當瞭望手，克蕾婭負責情報處理，四人各司其職，雖然是首次合作，配合卻是相當的不錯。
注意黎恩的職責，瞭望手——毫無疑問，塞姆利亞的科技樹又一次點歪了，有人工智能和高性能的計算機，雷達的性能卻只有地球二戰時期的水平，因此不管是空軍、陸軍還有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海軍都需要專人瞭望觀測。
黎恩身負《八葉一刀流》傳承，擁有廣域感知的能力，又領悟了“聯結”法則，被稱為人形雷達也不為過，論觀測他認了第二，蓋烏斯的父親拉岡都未必敢認第一。
正是憑借他的能力，joker幾次通過改變保護色，躲入云層，低空懸浮，甚至直接降落的方法躲過了領邦軍的探測。
“黎恩，時間到了，你去休息吧。”馬奇亞斯的聲音從下方傳來，該換班了——別誤會，馬奇亞斯高度近視，不可能擔當瞭望手，他的崗位和克蕾婭一樣，艦內通訊也歸他管。
“收到。”黎恩蓋上瞭望臺的蓋板，沿著梯子爬下瞭望臺，輕輕抱了抱在一旁等待的亞妮拉絲。這妮子和黎恩一樣都是八葉傳人，
“加油哦，我的安全就交給你嘍。”
“嗯！亞妮一定加油。”亞妮重重點頭，嘿嘿笑著。
“別傻笑了，快上去吧。”
“嗯，晚安，黎恩。”
“晚安。”順手揉了揉亞妮頭上的大蝴蝶結，黎恩轉身離開。
在生活區的廊道口，黎恩看見了克蕾婭——往甲板的方向。
黎恩瞄了眼懷表，凌晨2點。
“這個時間去甲板？”
想了想，黎恩還是跟了上去。
joker在空管部門登記的使用性質是貨運，因此甲板的面積并不大，設計也很普通。
堅固的地板，冰冷的欄桿，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凌晨，高空，潛行，飛艇沒有開啟任何燈光，但甲板上卻并不如何黑暗。皎潔的皓月與閃爍的明星交相輝映，為甲板帶來光明的同時也為joker鋪上了一層輕紗。
克蕾婭徑直走上船頭，一雙淡金色的眸子目無焦距地掃視著周圍的云海，與清冷氣質同在的堅強悄然褪去，露出內心的一絲絲彷徨與無助。
“不去休息嗎？”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克蕾婭身后響起，近在咫尺。
“黎恩...沒什么睡意，出來吹吹風。”克蕾婭轉過頭來，看向那位讓她莫名覺得親近的少年。不知是因為忙碌一天太過疲累還是因為對他沒有戒心，她竟是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月，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趣——這是地球上一位先賢所說的名句，被無數人奉為經典。黎恩自覺境界不夠，前四條領會不到精髓，唯有“月下看美人”他深以為然。
在他心中，月下美人以有“銀月公主”這一稱號的莉夏為最，無人可望其項背。但這一刻，黎恩的想法改變了，星月之下的《冰之少女》縱然比不上以“銀月”之理超凡入圣的莉夏，卻也不會相差太多。
這份美麗固然與夜色與月色交相輝映的朦朧之美有關，但更多的是源于克蕾婭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弱以及，那一份強自壓抑的哀傷。
沒有了那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堅冰，沒有了那份包裹在軍服之外的堅強，現在的克蕾婭不是那位威震四方，為改革派所推崇，為貴族派所戒懼的《冰之少女》，現在的她只是一位有滿腹心事卻無人訴說的女孩。
雖然黎恩很欣賞那位英氣逼人的憲兵隊上尉，但他更喜歡現在的克蕾婭，因為真實，因為觸手可及。
“你有心事？”黎恩走到克蕾婭身邊，與她并肩，真的并肩。克蕾婭身材本就高挑，腳上的皮靴也有著相當的高度，與身高不高不矮的黎恩相差無幾。
“嗯，你有心事。”不給克蕾婭回答的機會，黎恩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哪有你這么說話的。”克蕾婭啞然失笑。
“你現在不就見到了嗎？呵呵，開個玩笑，不要介意，其實我是故意的。”
“理由呢？”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黎恩眨了眨眼，表情與后夜祭時如出一轍。
“先聽假話，再聽真話。”克蕾婭嘴角翹起，回答也是一模一樣。
“假話是我覺得這樣比較帥啊，而且還可以接一句，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焰火，是不是很有范兒呢？”為了配合耍帥的語氣，黎恩還特地擺了個奧瓜的經典pose。
“是很有范兒，那真話呢？”
“真話是我覺得你不會承認，就算承認了，你也不會說出來。”黎恩斂去笑意，正色道，“因為你的溫柔，在過往的實習中，你一直在在背后支持我們，這一次也一樣。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姐姐，溫柔得讓我快忘了你是《鐵路憲兵隊》的上尉，還有你的《鐵血之子》身份。”
“實在是不敢當。”克蕾婭微微搖頭，“因為我也是畢業自軍官學院，所以不論如何都很在意你們。我想，我大概只是想要逞一逞學姐的微風吧。”
“就當是這樣吧。”黎恩知道克蕾婭沒有說實話，也知道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宰相的影子，“想要逞威風的學姐又怎么會把自己的心事告訴學弟呢？”
“這...”克蕾婭無言以對。
“雖然我只有妹妹，但如果有姐姐的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姐姐。”鬼使神差地，克蕾婭說出了這句話，一句隱藏在潛意識里，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心思。
“姐姐...是嗎？”黎恩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出前世那位堂姐的笑臉，雖然性格完全不同，但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啊，“姐姐！”
“！”克蕾婭嬌軀一顫，低低地應了一聲。
“姐姐。”
“嗯。”
“姐姐！”
“嗯。”
黎恩每重復一次，克蕾婭的應答就順暢一分，黎恩一連叫了十來次，克蕾婭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姐姐。”黎恩又呼喚了一次，“克蕾婭姐姐一定是個好姐姐，不過我不會是個好弟弟，我要探究姐姐的心事。你要不告訴我，我就一直煩你，煩你，煩你！像只蒼蠅一樣嗡嗡嗡，比熊，米莉亞姆那丫頭比起我當年可差的遠了。”
“哦？”克蕾婭似笑非笑，一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黎恩。
“姐不帶這樣的。”有亞妮這樣的女友，黎恩哪能不會撒嬌賣萌？
雖然黎恩沒有《萌主》亞妮那樣的萌力十足，但克蕾婭還真就吃這一套。
“好吧，看在你這么誠心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猜中就告訴你。”
“我想一想。”黎恩手托下巴，故作思忖狀。其實根本不用猜，克蕾婭眼底閃過的那一抹哀傷早已揭示了答案——
“是關于奧斯本宰相的事情吧。”
克蕾婭點了點頭，任由眼底的哀傷蔓延。既然被他看出來了，也就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我不知道對于其他人意味著什么，但是閣下，奧斯本閣下對于我，不僅是上司，不僅是值得跟隨的人，更是親人，父親。是他教會我什么是家人，什么是家的溫暖，也是他發掘出我的才能。可以說沒有閣下，就沒有今天的克蕾婭·利維特...呵呵，利維特，利維特。”
兩聲“利維特”，兩種語氣，兩份復雜的心思。
也正是這兩聲“利維特”讓黎恩確定了，克蕾婭一定與帝國最有名的樂器制造商《利維特公司》有關。
“我本來以為我會一直跟著閣下，輔佐他，看著他為帝國帶來全新的格局...沒想到...閣下...閣下...”
克蕾雅垂下頭，聲音越來越低，她沒有流淚，因為閣下說過眼淚不會改變什么，哪怕閣下不在了，她也會遵照他的教誨。
“不嫌棄的話，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黎恩拍了拍克蕾雅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稍微有點理解你為什么這么招女孩子喜歡了。”克蕾雅抬起頭看了黎恩一眼，復又低下頭，把臉埋在黎恩的肩膀上，輕聲道，“不過這次就感謝你的好意，借我靠一下。”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有個肩膀靠一靠，有個人傾訴一下，心情就會好很多，也就有了重新奮斗的動力。
“姐姐。”
“嗯？”
“我覺得奧斯本宰相應該沒死。”
“你也知道閣下遺體消失的事情了？”宰相遭到狙擊之后，近衛軍確保了宰相的遺體，但遺體卻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消失了——克蕾雅指的就是這件事情，“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閣下中槍的位置是心臟...雖然不想承認，但...”
“不，我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或許是克蕾雅柔弱的樣子太過惹人憐惜，黎恩決定告訴她一些事情，“宰相閣下在前一天晚上已經知道有人要在公開聲明時狙殺他。”
“你說什么！”克蕾雅猛然抬起頭，雙手死死按住黎恩的肩膀，“不，不可能，《情報局》和《鐵路憲兵隊》都沒有預測到...閣下怎么會？難道是...他？這么說來，難道你和我一樣，也是...”
克蕾雅心里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并一發不可收拾。世人都以為她是《鐵血之子》的首領，其實不然，《鐵血之子》的首領另有其人，但除了宰相之外，沒人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難道說黎恩就是那個“首領”，怪不得會讓她感到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