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被收割
為了避嫌，金德勒并沒有出現在歡迎的人群中，甚至于在知道自己的同事們會出現之后，金德勒特意躲了起來，原因么，自己提供的是博世公司的化油器以及相關的技術，自己的同事們都很熟悉這款化油器，看不到自己，大家還可以裝作不知道，可如果自己也出現，那可就太尷尬了。
按照國內的習慣，劉前進和彭光明依舊是邀請狼堡的工程師們先去吃頓飯、休息一下，但就像是之前陳耕和兩人說的那樣，狼堡的工程師們不出意料的拒絕了，他們要求現在就去生產車間親自看一看。
劉前進和彭光明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還真是讓小陳給說著了。
在此之前，第三軍械維修廠領導集體在就如何接待狼堡的考察團隊這件事上，大家提出了各種意見，比如不惜花費重金也要請德國人好好吃一頓，讓德國人充分體驗到咱們的熱情；比如贈送德國人一些“有紀念意義”的“小禮物”…
但作為唯一有與德國人打交道的經驗的人，陳耕卻對這些建議堅決反對，他的理由很充分：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自己對德國人了解的多，在工作的時候，德國人就是一群機器人，他們抵達第三軍械維修廠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飯和休息，而是先去一線生產車間進行考察。
之前大家對陳耕的話還有些懷疑，大家在解決問題的時候已經習慣了用人情和關系，但陳耕畢竟是整個華東軍區對德國人最熟悉的人，他的話大家也不能不當一回事，只是在心里打了個大大的問號，但現在看到德國人的反應真的如同陳耕所說的一模一樣，在暗自慶幸自己這邊早有準備之余，也對陳耕之前說的幾個注意事項越發重視起來。
因為是“有的放矢”，狼堡工程師們的考察過程很順利，無論是對中方操作人員的操作技術水平還是設備都很滿意，只是在看到最終成品的時候。幾個老外的一張臉別扭的厲害，倒是上汽集團的一位隨行的領導，湊到劉前進跟前，一臉佩服小聲的道：“劉廠長。聽說你們的技術是從德國博世公司弄來的，是不是真的？”
“嘿嘿…”劉前進不好說是，畢竟當著一群外國人呢，偷人家的東西總不是什么光榮的事；也不好說不是，能夠從世界頂級汽車零配件生產商博世的手里拿到這東西還是很值得自豪的。只好遞過去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眼神，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根中華香煙。
“你們厲害！”上汽的領導同志順手接過香煙，然后一挑大拇指，壓低了聲音對劉前進道：“劉廠長，給你說，德國人看到你們送去檢測的化油器的時候當場就罵娘了，說什么也不同意使用你們的產品，當時我們在場的領導同志就問他們，說‘你們就說這化油器符不符合普桑的要求？’，一群老外憋的臉紅脖子粗。最后跟便秘似的擠出來一個‘符合’，哈哈…”
可能是平日里被這些方腦袋的德國人給刺激的狠了，此刻說起當時的情況來，這位上汽集團的領導笑的樂不可支。
對方說的開心，頗有幾分看到德國人吃癟而幸災樂禍的意思，劉前進和彭光明卻試聽的冷汗直流，心里頭暗自慶幸不已：好險啊…
但總的來說，整個檢驗的過程十分順利，第三軍械維修廠用于生產化油器的車間并不大，化油器也不是多么大、多么重的產品。更多的還是考驗生產和裝配人員的細心程度，生產所需要的土地其實只要一個車間就能夠搞定。
當歷時近３個小時的考察之后，德國人不得不捏著鼻子表態：“OK，初步的檢測是沒問題的。按照貴國對普桑國產化的相關文件，我們會向上汽集團出具貴方提供的化油器的合格文件，但我必須要告訴你們，普桑對于零部件的供應要求很嚴格，我們會對貴方提供的每一批次的化油器都進行嚴格的檢驗，如果貴方提供的產品出現瑕疵品的次數超過一定的比例。我們將有可能取消貴方的供應商資格…”
德國人后面說了些什么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他這話一出口，早就豎著耳朵聽陳耕小聲翻譯的第三軍械維修廠的一眾領導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蕩，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
領導們在歡呼，外面早就等的心焦的工人們也不傻，他們立刻就明白了這是領導們在慶祝，想到自己這次終于抱上了上汽集團這條粗的不能再粗的大腿，哪里還能忍得住？既然領導們都開始歡呼了，那咱們還猶豫什么？
于是，歡呼聲響徹了云霄。
直到這一刻，陳耕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送走了普桑項目部的考察人員，第三軍械維修廠的領導們卻沒有得到休息，而是立刻去會議室召開會議。
陳耕的心情很輕松，他認為這次會議的目的無非就是一貫的套路，軍區對第三軍械維修廠的工作和付出表示肯定，然后一番慰勉云云，但當那位軍區的軍官開口說明軍區的意圖之后，陳耕的心里忽然一陣陣的發涼…
“軍區希望我們第三軍械維修廠把技術擴散出去？”劉前進的臉色一陣發白。
“沒錯。”軍區后勤部沈大明副部長、也就是之前那位陪同普桑項目組前來考察的那位軍區的高級軍官點頭道。
劉前進心中的警鈴瘋狂的響了起來：首長們這是要干什么？大腦飛快的思索著，同時劉前進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沈部長，對于軍區的指示我一定堅決支持，但普桑項目部每年采購的化油器數量并不多，這要是…”
“前進同志，你不要多想，”沒等劉前進說完，沈大明就擺擺手，道：“普桑汽車是中央領導都在高度關注的項目，第三軍械維修廠能夠為普桑汽車提供合格的化油器，這不但是我們汽車工業發展的偉大成就，同時也是咱們軍區的光榮，為普桑汽車提供化油器的工作只能是由你們第三軍械維修廠來完成。
不過咱們軍區的情況你們也清楚，有太多的企業嗷嗷待哺的等米下鍋，既然事實已經證明你們的化油器很先進，所以軍區希望你們能夠發揚一下風格，為咱們軍區的其他企業提供這個化油器的相關技術，你們第三軍械維修廠主要向普桑提供化油器，但你們的兄弟企業也可以向其他廠家提供合格的化油器產品嘛。
一枝獨秀不是春，咱們要的是百花齊放。”說完，沈大明安慰道：“另外大家也不用擔心，軍區向大家承諾，最多只把你們的技術擴散到3家單位。”
“首長，不是我們有意見，而是這個技術是斯文—克里斯蒂安·金德勒先生的，設備也是他們引進的，沒有他的允許…”
“這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金德勒先生的工作我們來解決，設備的問題你們也不用擔心，”沈大明大手一揮：“這是命令！”
送走了軍區領導們一行，劉前進一臉憂慮的對陳耕道：“小陳，咱們這下子有麻煩了，你有什么好辦法來解決這個麻煩沒有？”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陳耕在不只不覺間已經成了大家可以依賴的人，但此時此刻，陳耕又能有什么好辦法？他無奈道：“廠長，政委，軍區里擺明是打算排排坐、分果果了，我能有什么好辦法？”
說起來，軍區的做法也無可厚非，軍區下屬這么多的單位嗷嗷待哺，現在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賺錢的項目，這個誰能忍得住？你們第三軍械維修廠給普桑汽車提供最好的化油器，吃的滿嘴流油，可也不應該看著其他兄弟企業挨餓吧？分大家一口湯喝喝怎么了？
在軍區首長們看來，把第三軍械維修廠掌握的化油器技術提供給軍區的其他單位，不但正常，而且是理所當然，至于這技術是金德勒提供的這一點，則直接被人無視了：既然我們現在已經學會了，這技術就是我們的了，
這也是國內現階段的國情，當大家發現做某個東西能賺錢之后，立刻就蜂擁而上，在極短的時間內提供遠超市場需求的產能，接下來為了占領市場，大家又開始瘋狂的打價格戰，從此陷入“你便宜？我比你更便宜！”的惡性循環…
但面對這種命令，陳耕還真的沒什么好辦法，說到底，第三軍械維修廠還是一家軍事單位，當軍區只管領導下了命令之后，不管第三軍械維修廠再怎么不情愿，也只有服從命令。
嘆了口氣，陳耕道：“目前來說也沒什么好辦法，我看，除了把技術交出去之外，唯一的辦法即使盡可能的先去搶一些市場了，畢竟只靠著普桑汽車根本就養不活這條生產線。”
劉前進也明白，在沈大明說出這番話之后，這件事就成了既成事實，自己沒辦法改變，那么問題就來了：“可是金德勒先生那里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