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二章 死前的醒悟
戰場之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發生。都說子彈不長眼，炮彈自然也一樣。也許何正道也不會想到，在之前的炮擊過程中，一發炮彈長眼式的墜入山村清太郎的臨時住所。
那怕負責保護他的警衛很盡責，整個人都撲了上去。可這位意志有些消沉的師團長，最終還是無可避免，被一塊飛濺的彈片給擊中腹部。
看著彈片插入的部位，被召集而來的隨行軍醫，很快便拎著醫藥箱走了過來。只是看到這樣的傷口，醫護兵很清楚這位師團長，只怕是沒救了。
甚至插在腹部的彈片，醫護兵都不敢撥。因為一撥的話，估計這位師團長會死的更快。在不能及時進行手術搶救的情況下，山村清太郎可以說死定了。
望著醫護兵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的情況，陷未昏迷的山村清太郎，似乎也感覺到他的生命無多。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師團參謀長，心情反倒顯得很平靜。
擺手道：“算了！這或許就是我的命，能為天皇陛下盡忠，是我的榮幸。現在情況怎么樣了？八路軍是不是在進攻我們的外圍防御陣地？”
‘是的，將軍！你不要再說話了，我們一定能救你的。’
‘中村君！不用再安慰我了，你們都去救治其它需要救治的傷員吧！對了，人見旅團長呢？如果可以的話，你將他叫過來，我有些話想交待于他！’
將一臉手足無措的醫護兵打發走，山村清太郎看到不在身邊的人見秀三，多少知道這位少將旅團長，估計正在組織部隊實施阻擊吧！
師團參謀長中村牧一，聽著山村清太郎有些沙啞說出的話，同樣覺得非常的難受。做為師團參謀長，中村牧一很清楚這次那怕成功突圍，山村清太郎結局都不會太好。
可做為中將師團長，只要能活著帶領部隊突圍，那怕突圍的部隊不多，相信山村清太郎至少能活著。可現在，他只怕要客死異鄉了。
說起來，這應該是日軍當中，第二個死在獨立縱隊手中的中將師團長了！
‘師團長，我已經派人去找人見旅團長了！請你一定堅持住！’
反觀此刻在營地的人見秀三，親自指揮部下收拾營地的殘局。先前針對他們的重炮襲擊，讓這個原本應該安寧的營地，變得血腥無比，隨處可見拋散的尸體。
等到中村牧一派遣的警衛找到他，聽到警衛官說出的話，人見秀三同樣懵了般道：“吶呢？你說師團長被炮彈擊中了腹部？那為何不讓醫護官前往救治？找我有用嗎？”
‘將軍，醫護官已經看過了。只是師團長的情況，只怕已經無法治療。那塊彈片太大，如果當場撥出來，只怕師團長將流血致死。中村將軍，讓你趕緊去一趟！’
‘八嘎！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痛苦抓狂到想殺人的人見秀三，看著那些已經快陷入崩潰狀態的士兵，同樣覺得不知道說什么好。說到底，現在整個軍營中，每個人估計都想殺了泄憤吧！
將收拾殘局的事情，交給一位大佐聯隊長負責之后，人見秀三很快來到了被保護起來的受傷現場。看著依舊坐在地上的山村清太郎，那腹部已然被鮮血給浸透。
‘將軍，我來了！’
表情看上去明顯蒼白許多的山村清太郎，難得露出一絲微笑道：“人見君，現在情況怎么樣？我們的部隊，是否還能抵擋住八路軍的進攻？”
‘報告師團長，現在前線還在交戰當中，我們的勇士們正在奮勇抵抗。只要堅持到天亮，相信八路軍的進攻就會退去。你一定要堅持住，等天亮我們就有救了！’
類似這樣安慰的話，山村清太郎卻搖頭道：“多謝你的安慰，只不過我恐怕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找你來，是想以師團長的名義，給你傳達一個最后的指示。
現在中村君也在這里，他到時也可以替你證明。這并非我的強制命令，只是我的一個指示。最終如何抉擇，還要看你們做何選擇。但我希望，你們都能活著。
自從去年我們打響全面占領支那的戰役，我漸漸感覺到帝國的力量正在不斷被削弱。這個國家太過廣闊，我們全面占領支那的計劃，只怕有些太過著急了。
雖然這些話說出來，多少有些丟帝人的臉。但到了這個時候，我覺得有些話還是應該說出來。至少我希望，我們師團的官兵，未來都能回國與親人團聚。
因此我給人見君的最后指示就是，在突圍無望的情況下，我準許你們向八路軍投降。所有的責任，由我一人承擔。堅持到現在，我們已經很努力了。”
‘將軍！你怎么突然做這樣的決定？’
聽到山村清太郎的話，圍在旁邊的眾多將領跟佐官，多少都顯得有些意外。在他們看來，向八路軍投降，那不是比死更難受的事情嗎？
望著這些將領跟佐官詫異的眼神，山村清太郎很清楚他的這番話，如果是在平時說出來，估計會受到所有軍官的反對。畢竟，日軍一直自認他們是無敵的！
面對眾多軍官的不解，山村清太郎也沒過多理會他們的詫異，眼神有些飄移般道：“投降對于帝國的軍人而言，無疑是非常恥辱的事情，沒人會想成為投降的軍人。
只是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里，我們在支那玉碎了多少軍人？雖然帝國在擴充部隊，包括我們關東軍同樣在抓緊時間擴軍。但這些新擴充的部隊，又有多少戰斗力呢？
就拿我們師團而言，出征之前我們有近三萬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可現在，我們整個師團還剩下多少可堪精銳的官兵呢？就算突圍成功，我們師團重建何時能恢復戰斗力？
你們都是帝國優秀的軍人，你們應該具備比士兵更超前的戰略眼光。我們想要占領的這個國家，人口太多了。那怕他們損失比我們大，但他們損失的起，而我們呢？
如今帝國又在進行新一輪的征兵，我們很多婦女都走進工廠，讓那些原本在工廠的青壯加入部隊。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證我們對占領區的治安管制。
只是帝國的心太大，尚未消化現在的占領區，又開始想著進軍亞洲各國，甚至還與歐美強國開始交惡。若是失去這些外部支援，我們還能堅持多久？
我們很多人，都被眼前短暫的優勢給迷住了眼光，我們很多軍人，都被替帝國開彊拓土的功績給沖昏了頭。但我們都忘了，我們的人口太少了，而支那有多少？
算了！或許我的這番話不應該說出來，但我只是希望，你們將來有一天，能夠活著回國與親人團聚。至少這一天，我只怕再也看不到了。櫻子，我來找你了！”
一番看似自言自語的話，卻讓此刻陷入悲傷之境的軍官們沉思。甚至令他們沒想到的是，說完這番話的山村清太郎，帶著無比留戀的表情停止了呼吸。
了解山村清太郎的人都知道，他最后所說的‘櫻子’便是他的妻子。臨死之際，未能見到愛妻最后一面，所有人都明白山村清太郎的死，是充滿遺憾跟留戀的。
反觀兩位師團的少將，他們比其它佐官知道的更多，他們也清楚目前帝國很多軍部大臣，都顯得狂妄無比。在這些軍部大臣看來，整個亞洲甚至世界都擋不住他們。
在侵華戰場未能取得更多進展的時候，不甘陸軍部出風頭的海軍大臣們，同樣在鼓動將戰爭進一步擴大。其它歐美強國占領的亞洲殖民地，也被他們列入侵吞的目標。
或許正如山村清太郎所說的那樣，短暫的勝利跟狂熱的軍國主義，已經吞噬了很多軍人的理智。但他們都忘了，打仗終歸是要派遣部隊的。
那怕此刻的日缽，同樣進入全國備戰的氛圍之中。但這樣的一仗，一旦面臨失敗，后果往往是非常致命的。或許這一點，臨死之前山村清太郎才真正有些醒悟吧！
臨時代替山村清太郎接管第十二師團的人見秀三，絲毫沒為軍權的提升而高興。甚至對于人見秀三而言，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根本不想接管現在師團的指揮權。
說到底，這是一個爛攤子，一個有可能致他于死地的爛攤子。在這種情況下，沒人能夠挽回第十二師團覆滅的命運。他能做的，或許就是延遲覆滅的時間！
‘將師團長的遺體收斂好！等找到適當的時機，我們再將他火化帶回國交給他的夫人！’
行了一個軍禮的人見秀三，同樣看不出臉上有太多的情緒變化。可他說出的這番話，在很多聽到的佐官看來，只怕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似是個很合理的心愿，可現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做到這一點無疑太難。至少對于很多打算玉碎的軍官而言，他們從未想過骨灰能送回國內親人身邊去。
也許他們唯一能想的，就是替帝國盡忠之后，他們的英靈能夠飛躍大海回到本土。但能不能做到這一點，或許只有等他們真正死后，才能去嘗試體會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