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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梅影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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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娘子出現了!

  這對于楊守文而言,絕對是一個意外的喜訊。⊙,

  原本,他還在想著怎么才能找到梅娘子,可沒想到梅娘子居然自己送上了門。上次在昌平,楊守文力竭之下被她所乘。如今,她再次打上門來,楊守文自然不會罷休。

  不過,對于沈佺期和賀知章而言:梅娘子是誰?

  好在莊畢凡畢竟做了十年的洛陽尉,對江湖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聽到‘梅娘子’的名字之后,莊畢凡不禁蹙起了眉頭。

  “莊縣尉,有問題嗎?”

  在沈佺期想來,既然已經知道了兇手的名字,想必抓捕起來不會費事。

  莊畢凡苦笑道:“縣尊,這梅娘子神出鬼沒,與竹郎君、蘭夫人并稱歲寒三君,是江湖中極有名氣的刺客。梅娘子化身百千,至今也沒有人能說清楚她的樣貌。

  而且…”

  “而且如何?”

  莊畢凡支支吾吾,露出為難之色。

  倒是楊守文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道:“還是我來說吧。傳聞這梅娘子是不少勛貴的座上客,所以就算是知道她在那里,想要抓捕此人,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豈有此理。”

  沈佺期聞聽之下,勃然大怒。

  “此等江湖浪客,豈能如此張狂?

  莊縣尉,你待會兒和青之一同去他府上,詢問他府中其他仆從。我這就進宮,與圣人稟報此事。”

  沈佺期的反應,不但是嚇了楊守文一跳,就連賀知章也被嚇到了。

  “云卿且慢。”

  賀知章連忙攔住了沈佺期,把他拉到了旁邊。

  如果沈佺期真把這事情捅到了武則天的眼皮子底下,那可是犯了大忌。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誰不養幾個門客?哦,這年月已經沒有門客的說法,‘結交’江湖人士。

  唐朝本身就是個尚俠義的時代。你這么直挺挺捅上去,讓那些勛貴該如何是好?

  楊守文瞇起了眼睛,看著站在斷橋上,一邊聽賀知章勸說。一邊猶自流露出不滿之色的沈佺期。歷史上沈佺期是怎么死的?楊守文記不太清楚了!可是,在坊市中可是有流傳沈佺期收受賄賂的事情。以前楊守文相信,現在嘛,卻不太信了。

  這分明就是個不通世事的書生。

  別看他入仕已有二十四年,可實際上在唐中宗和武則天的護佑下。沒有受過什么磨難。

  即便是在酷吏橫行的時代,來俊臣那些人也不敢對沈佺期動手。

  唯一一次,他是揭穿了一個貪官的嘴臉,結果被那人反誣,以至于差一點流放。幸虧武則天及時發現,赦免了他的罪名,又把沈佺期召回,此后便留在了身邊。

  這就是個書呆子,寫寫應制詩,做一些文章。他很擅長。

  可是…

  好在賀知章的口才不錯,總算是勸住了沈佺期。

  但是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樣,楊守文突然有一種預感,一旦武則天死了,沈佺期的下場必然凄慘。武則天活著,能護著沈佺期。可如果她死了,沈佺期必然會作為武則天的寵臣,而遭受到李唐集團的打壓和報復。那時候,他的日子不會好過。

  楊守文對沈佺期倒是產生了一些好感。

  這個人很正直,甚至正直的有些愚蠢…

  可這種正直。不正是他前世一直在努力維護的品質嗎?

  若有可能,倒是要想想辦法,保全沈佺期。別的不說,這終究是一代文壇宗師。

  賀知章陪著沈佺期回衙門了。楊守文則在莊畢凡的陪伴下,返回銅馬陌。

  一進家門,他就把楊從義和烏尤找來,讓莊畢凡詢問情況。

  莊畢凡倒是不客氣,和楊從義、烏尤等人談了一陣子后,便向楊守文告辭離去。

  “什么情況?”

  楊守文坐在小樓的門廊上。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餅,正跐溜跐溜的吃著。

  昨天在總仙宮凈顧著吃酒了。

  回來之后,又拉著蘇颋和賀知章吃了一壇清平調。今天早上,更是行色匆匆,吃了一碗粥水就去了衙門。此刻,已經近午時,陽光照在庭院中,肚子卻骨碌碌的叫起來。

  好在,楊氏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命人準備好了羊羹湯餅。

  奶白色的羊羹,下入湯餅之后,撒上蔥花,白綠分明,令人胃口大開。

  只可惜,少了一口辣子。

  說起辣子,楊守文心里面不免泛起了嘀咕。

  此時,辣椒仍生長在美洲大陸,距離哥倫布發現美洲,還有近千年的光陰。想要吃上辣椒,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茱萸也很辣,可畢竟不是一個滋味。

  也不知道,這唐代的航海技術如何?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派人前往美洲大陸。此時的美洲大陸,應該還是一片蠻荒吧。楊守文甚至開始想象,如果唐人先發現了美洲,不曉得還會不會有那個流氓的湯姆大叔出現。

  要知道,唐人的探險精神,可是比之歐美人更加強大。

  這時候,楊從義和烏尤等人進來,楊守文便收回了思緒。

  他把湯餅吃完,便遞給了楊氏。

  有娜塔把濕巾送來,楊守文接過,擦去因為吃湯餅而出的一頭汗水。

  這一身汗出來,宿醉的感覺完全消失,整個人就好像又活過來一樣,頓時精神抖擻。

  “烏尤,扎布蘇是你的手下,他外面可有得罪什么人嗎?”

  烏尤聞聽,連忙搖頭道:“回稟阿郎,扎布蘇平日里也不出去,怎會得罪人呢?他這個人性子爽直,不管是誰都能說得來,關系也很好,卻沒想到被人給殺了。”

  說著,他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悲傷之色。

  楊守文聞聽笑了,“照你說來。他如果是這樣子,怎可能被人殺害?”

  說著話,他便把目光挪到了楊從義身上。

  楊從義搖頭道:“阿郎,我與扎布蘇不熟悉。

  他是烏尤的人。我很少與他接觸。加之大家的習慣不一樣,所以更很少一起交談。”

  楊從義是瓜州人,說起來對吐蕃人也不陌生。

  只是似他們這種人,怎可能和烏尤他們走的很近?對此,楊守文沒有半點的懷疑。

  “那你們可知道。他最近和誰走的近?”

  烏尤愣了一下,輕聲道:“他和誰都能說上話,小人對此也不太清楚。”

  沒有得罪人,又沒人知道他和誰走得近?

  楊守文的眼睛頓時瞇縫起來,看著烏尤,只看得他似乎有些慌亂。

  “那你可知道,扎布蘇最近在忙什么?”

  “哦,前幾日他收拾小樓,聽楊娘子說,阿郎想要把那小樓推倒。所以經常叫他過去幫忙。”

  楊守文便扭頭,向楊氏看去。

  得到了楊氏肯定的回答之后,楊守文便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揮手讓烏尤下去了。

  “這人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

  楊氏坐在門廊的一角,一邊縫補衣服,一邊嘀咕起來。

  在她身旁,小金靜悄悄坐著,瞪大一雙眼睛,好奇看著楊氏手中的針線活。

  “對了寶珠。你和扎布蘇不是挺熟悉的嗎?”

  “啊?”

  從小樓里走出來的寶珠臉色一變,“楊娘子,奴怎么會和那吐蕃獠子熟悉?”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他在伙房那邊有說有笑。”

  寶珠頓時露出恍然之色,“哦。扎布蘇昨天不是說去南市嘛,奴就托付他順便買點碎布頭回來。”

  那絲帛店里,常會有一些零碎的布頭。

  普通人家會把那些布頭買回來,做縫補之用。

  楊氏聽罷之后,立刻露出了了然之色。

  而楊守文也只是看了寶珠一眼,便坐在門廊上發呆。

  良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大兄,從義,陪我去一趟小樓。”

  阿布思吉達從一旁的廂房內走出,和楊守文點點頭,便徑自走出了庭院。楊守文則帶著楊從義,跟在吉達身后直奔院落中的另一幢小樓走去。那小樓,坐落在庭院的西南角,周圍顯得有些荒涼。小樓看上去非常破舊,不曉得有多久沒人住過,以至于那墻壁上透著一股子斑駁之色,給人一種蒼涼和荒冷的奇妙感受。

  楊守文站在這小樓門前,面帶沉思之色。

  他想了想,邁步走上了門廊,伸手把房門打開。

  這小樓約七八米高,分為兩層。

  樓下是一個客廳,樓上則是兩間臥室。

  客廳的斜面墻上,供奉著一個神龕,不過里面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佛像的蹤影。

  楊守文先是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然后便上了二樓。

  站在窗前,他舉目向外眺望,就見那漕渠從窗下流過,遠處那銅馬雕像更是格外清晰。

  站在這里,可以眺望銅駝暮雨。

  站在這里,可以聆聽到太平禪寺的晨鐘暮鼓。

  “這里的視野倒是極美,比之我那住所的視野還要好幾分。”

  “是啊,可惜當年霍獻可就是死在這幢樓里,以至于鬼氣森森。我聽說,這宅子的最后一任主人搬進來之后,就建造了阿郎現在居住的樓閣。只可惜樓閣尚未建好,就死了…這樓,邪性的很。阿郎想要拆除,最好還是快一點拆除為妙。”

  “你是說,咱們住的那幢樓閣,是后來建造的?”

  楊守文扭頭向楊從義看去,就見楊從義點了點頭。

  “是啊,霍獻可死后,這宅子先后換了三個主人。

  先是一個西域來的胡商,大約三個月就死在床上,據說死時的模樣與霍獻可極為相似。后來又有一個關中過來的豪商盤下了宅子,可惜住了半年,便突然間遇害。

  第三個主人,是從江左而來。

  那人盤下宅子之后,請高人為他化解煞氣,而后開工建造了阿郎現在所住的樓閣。

  只是在樓閣建好前的一個月,他從江左返回洛陽,在途中被盜賊所害。

  在那之后,這宅子就沒了主人。洛陽人更稱這里是兇宅,只要住進來就會有危險。”

  楊從義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道:“當然了。阿郎有神人護佑,那妖魔鬼怪定難靠近。”

  楊守文哈哈大笑,擺手示意楊從義,他不在意這些。

  不過,楊從義說的這件事情。倒是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兇宅?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兩座樓閣不太般配,他住的那座樓閣,高出這樓閣近五米,幾乎遮掩了大半的陽光。若是住在這里,定然會產生一種壓抑的感覺。想必這就是那所謂高人講述的化煞之法。也就是說,在這樓閣里,死了三個這宅子的主人?

  “大兄,你怎么看?”

  楊守文突然扭頭,向阿布思吉達看去。

  吉達微微一笑,指了指楊守文。那意思是說:你已經有了看法,何必來拷問我呢?

  “從義,從今天開始,你帶人住進來。”

  “啊?”

  “你找六個人過來,三人一班,輪流守在這樓閣之中。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日夜值守?”

  楊守文點點頭,“沒錯,就是日夜值守。”

  “喏!”

  楊從義躬身領命,楊守文便轉身走下了樓閣。

  “另外。你下午去一趟北市,找沈慶之,為我打聽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附耳過來。”

  楊守文擺手,示意楊從義靠近。而后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楊從義連連點頭。

  總仙詩會的消息,愈演愈烈。

  一日光景,洛陽城大街小巷中,都流傳著楊守文斗酒詩百篇的故事。

  與此同時,《西游》的故事伴隨著楊守文的聲名鵲起。在百姓之中也漸漸流傳開來。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那《西游》是講述的什么。

  可聽說是楊守文的作品之后,就立刻打聽起來。只是,當初《西游》只刊印了一千套,洛陽城中不過有三百套左右,大都是在世族勛貴手中,民間并未有流傳。

  一時間,尋找《西游》的聲音越來越多,想要了解《西游》內容的人,也越來越多。

  楊守文對此,并沒有在意。

  總仙會之后,他反而變得低調很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父親,看起來已不用孩兒去推波助瀾,這楊青之已經是聲名鵲起。”

  狄府花園中,狄光遠恭敬站在狄仁杰的面前。

  狄仁杰的氣色,看上去比前些時候更差了。雖然已經是初夏,他仍穿著厚厚的衣服,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更顯得骨立形銷。他手里,是一冊詩選,里面是楊守文在總仙會上所做的八十一首詩詞。聽了狄光遠的話,他把詩選輕輕放在桌上。

  他看上去很疲憊,整個人似乎都垮了一樣。

  而事實上,他的確是快要垮了!

  事情要從十天前說起,狄仁杰接到了李元芳送來的一封密信。

  按道理說,李元芳和狄仁杰沒有任何從屬的關系。他是左奉宸衛大將軍,而狄仁杰雖是宰相,但卻無法節制李元芳。可是,李元芳還是給他寫了這封秘密書信。

  李元芳此去魏州,是奉旨調查一樁案子。

  可是到了魏州,他卻發現了一件和狄仁杰有密切關聯的事情。

  狄仁杰的幼子狄光昭,是魏州司功參軍。狄仁杰曾是魏州刺史,并且在任上為魏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使得魏州百姓為狄仁杰建立了一座生祠。可是,狄光昭到了魏州之后,一開始還好,傳來的口碑也非常出眾。可隨時間推演,狄光昭在魏州根基日漸牢固之后,心態也在悄然之中,發生了變化,整個人更發生了轉變。

  李元芳的信中寫道:狄光昭貪婪暴虐,百姓苦不堪言,更一怒砸了狄仁杰的生祠。

  在這個時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華夏百姓的忍耐性極強,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們是不會奮起反抗。更不要說,狄仁杰曾經有恩于魏州百姓。這種情況下,他們依舊砸了狄仁杰的生祠,也可以想象得出來,狄光昭在魏州所做的事情,真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狄仁杰一輩子愛惜名聲,沒想到…

  李元芳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所以狄仁杰在接到了書信之后,就病倒了。

  也正是這原因,他沒有出現在總仙詩會。

  聽到狄光遠的話,狄仁杰總算是回過神來。

  剛才,他拿著楊守文的詩選,可事實上心思卻飛到了千里之外的魏州,思考著該如何解決狄光昭的事情。

  “二郎,從現在開始,你不妨與楊青之多走動,不要有任何想法和念頭,只盡量與之交好即可。總仙詩會,成就了楊青之謫仙人的名號,也算是讓他站穩了腳跟。

  聽說,公主和他已經有所走動,咱們就不必再去多此一舉。

  終究是圣人家事,我們現在不管做什么,都可能是兩邊不落好,倒不如袖手旁觀。

  不過,楊青之既然有如此才學,你和他多走動一下,對你必有好處。

  左右當初是你把他請來洛陽,現在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你自己把握。”

  “孩兒明白!”

  狄光遠看著老父那蒼白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心疼。

  他知道,三郎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傷了老父的心…狄仁杰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再經此事刺激,變得更加羸弱。

  “父親,那三郎的事情…”

  “三郎的事情若屬實,自有律法處置。”

  狄仁杰深吸一口氣,沉吟半晌后,突然道:“二郎,扶我回房更衣,我要入宮面圣。”

  “現在嗎?”

  狄仁杰苦笑著點點頭,“是啊,早一些向圣人請罪,三郎便多一分生機。

  李元芳絕不可能就此事欺騙我,而且他既然寫了書信給我,也必定寫了書信給圣人。與其圣人到時候找我責問,倒不如我去主動請罪。順便,有些事要與圣人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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