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了解越多越不了解
至于圖拉人，圖拉人根本沒有使用工具的能力，那短小的前鰭用來游泳挺好，用來使用工具只能說想太多了。
所以圖拉人如果不能像裘卡人那樣進化出靈能或者身體改造能力的話，只可能走和地球上海豚差不多的路。
但圖拉人發展出了文明，還是工具文明。
這被人類看作銀河系七大不可思議之一，人類的外星人行為學家研究了很久，參考了銀河系其他種族的外星行為學專家的看法，也還是沒能搞明白怎么回事。
林有德這個時候將這個困惑直接扔給二號長老。
不過在議事堂里的其他圖拉人（可能是科學家）也都聽到了林有德的說法——此時議事堂中布設了特殊的力場，讓聲音可以在水中無障礙傳播，以方便林有德他們這些沒法發出超聲波的陸生種族。
圖拉人開始繞著林有德轉圈，這是他們把林有德當作話題中心的表現。
二號長老繼續維持懸浮，慢條斯理的說：“我們能發展出工具文明這件事其實沒什么奇怪的，那僅僅是一個偶然而已。”
林有德大著膽子推測：“是因為圖拉之心，對吧？”
“對此，我無可奉告。”二號長老這么說，林有德覺得它實際上默認了林有德的說法。這讓林有德對圖拉之心的功能更加好奇了。
其實可以推測一下嘛，能讓一個不能使用工具的種族發展出工具文明，那個東西的功能肯定和讓圖拉人變得可以使用工具有關。
諾亞的說法讓林有德回憶了一下到了圖拉之后的經歷，感覺他好像完全沒有見過圖拉人直接使用工具，它們一般都是用腦伴直接控制機械裝置來工作，感覺在現代圖拉文明中圖拉人就是個思考核心，剩下的都靠機械。
這倒是和人類有點像，但是人類一開始是可以自己使用工具來勞動，最終創造了一切。
不過，也可能圖拉之心是個限定了作用范圍的裝置。比如說，只能在這個星球表面生效——
章魚。林有德突然說。
啥？諾亞很莫名，圖拉的章魚？嗯，很好吃。你現在突然想吃了嗎？
不，我是說到現在遇到的圖拉海洋生物里，只有章魚是能用工具的。你想想看你在哪里遇到的章魚，在圖拉人的大型浮動構造體周圍不是嗎？海里面應該也滿是圖拉人的機械吧？
嗯。諾亞回應的同時把當時她在海底看到的東西都發送了過來，確實海底滿是圖拉人的機械。看起來在種植海帶和養殖海洋生物，此外還有許多海中飛行的小號水中飛機。
在這樣的環境下，野生動物都會離開才對，只有一個可能可以解釋，那個章魚也是圖拉人飼養的。再想想圖拉人在太空中使用的工程艇——
諾亞立刻就把工程艇的藍圖拿出來了。
沒錯了！圖拉人的飛船仿照魚的外形，工程艇卻是章魚的樣子，這不是單純的學習海洋生物的造型，這是因為圖拉人一開始就是靠著章魚們來制造工具的。所謂的圖拉之心，主要是用來操控圖拉海洋中生物的東西，或者類似。總之就是這一類的東西沒跑了。
哦，有道理。諾亞說，蟲群之心！
不，是圖拉之心。
林有德看著二號長老，對方也測過身體，用一只眼睛的焦點對著他。
“章魚？”林有德問，“你們用章魚充當自己的手腳制造了工具對嗎？圖拉之心是一種操控圖拉海洋生物的東西，對嗎？”
“無可奉告。”二號長老依然拋出這個回答。
林有德知道自己蒙對了。
所以圖拉人一開始就是靠著海洋生物的幫助才發展出文明，這種發展的過程造成的影響也刻印在文明的“DNA”中，圖拉文明最初就是靠著和其他物種合作才誕生的。所以他們特別看重合作和溝通。
產生這樣的想法之后林有德反觀人類文明——
人類拿起棍棒作為工具的時候，八成是為了抵抗兇猛生物，之后人類開始認識到可以用棍棒殺死弱小的食草動物，換而言之人類擁有的第一件“生產工具”其實就是武器。
人類文明就是誕生在制造和使用武器的過程中。然后才開始用制造武器的技術來制造真正意義上的生產工具。
后來青銅器剛剛誕生的時候，人類用它鑄劍；鐵器誕生之初也沒有人會把珍貴的鐵器用來造農具，全都變成了刀劍和甲胄。
所以人類和圖拉人如此的不同。
但你這個想法有個致命性的邏輯缺陷，它無法解釋圖拉人為什么沒有變成熱衷于奴役其他種族的文明。
好像也對，因為圖拉人和章魚的合作，換個角度看——不。也許不用換角度，事實上就是在奴役，和人類奴役牛羊雞犬差不多。
難道說，關鍵在于先后順序？人類是先武裝了自己，才在武力的支撐下馴化了牛羊雞犬。圖拉人則沒有武裝自己這個環節？
亦或者說，這是文明在發展中的自我選擇？林有德說不清楚了，這個命題還是交給哲學家和社會學家好了。
現在，林有德還有現實的事情要做。
正好這時候一號長老領著其他的長老們游進了議事堂，原本圍繞著林有德他們游動的圖拉人恢復到貼著議事堂的外壁環游的狀態，把議事堂的幾何中心當作了環繞的目標。
“現在，”一號長老說，“我宣布，開始第五千九百一十次長老會公開會議。”
“這個計數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計的？從這一屆長老會組成開始么？”林有德不由得壓低聲音問道，然而他發現在籠罩議事堂的特殊力場的作用下壓低聲音什么的并沒有什么卵用，整個議事堂的圖拉人都聽到了。
一號長老立刻回答道：“這是圖拉長老會從建立到現在為止召開的公開會議的次數。長老會建立已經一萬四千多年了。”
好吧。
林有德想，這樣看來圖拉人發展得還真夠慢的，一萬四千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號長老說，“但不是我們發展得慢，是你們人類跑得太快了，我們移民到淺水用了那么多年才進化到現在的形態，發展到現在的科技水平。在銀河議會中我們的速度已經不算慢了，但和你們人類一比簡直就像在烏龜爬。”
林有德剛想說點什么，一號長老就繼續說道：“今天，我們在這里要討論的是關于讓渡一件超文明遺物給人類指揮官林有德一事。林先生。能否請您向大家展示超文明遺物？”
林有德趕忙給諾亞下達指示，于是超文明遺物被從諾亞的胃袋里拿了出來，一出來立刻變形展開，從里面流出的光芒壓過了議事堂內的照明。
林香織竭力反對林有德把這個東西也帶來，她認為圖拉人可能會直接動手搶。德尼羅和恩萊科好像也贊同林香織的想法，但兩人選擇了信任林有德，夏詠芝則是一副“雖然我也覺得懸但你說不會被搶那我就認定不會被搶”的態度。
所以林有德還是把東西帶下來了，反正這玩意其實丟了就丟了，自己有更刁的諾亞在船上，而且軍官們現在都認為諾亞是超文明的人工智能，所以之后撿到什么超文明的東西直接讓諾亞啟動就好了，有沒有這個立方體區別不大…有的話當然好，可以拿來跟外人裝逼嘛，畢竟外人不知道諾亞是超文明。所以裝逼只能暗著來。
圖拉科學家們全都翻滾起來，大概在表達他們的驚訝。
“根據林先生的推測，它發生變化是因為碰觸到林先生身上的火種，可能有人不知道，這是人類掌握的超文明遺物產生的納米機械——然后它是一種人工智能，認定了林有德先生等人是形態改變之后的超文明后人。”
“那不就說明，創造了超文明的種族也是和人類一樣的半機械嗎？”科學家們中有人打斷了一號長老的話，不過在圖拉，這樣的情況很正常，沒有人會因此生氣。
相反圖拉人開始討論起來——用腦伴和電波。諾亞監視著這些討論，所以林有德可以親眼看一看圖拉人是怎么通過溝通來融合彼此的見解。
幾秒種后，他表示他們的交流真沒激情。
嗯，也不好笑。
等、等下。為什么這里會出現“好笑”這個詞啊諾亞大人！交流本來就不應該好笑的吧？
激情的火花又沒有幽默感的交流，要它有什么用？
這時候莎莎拉發來信息：“我，破解了這里許多通訊的加密，監視了他們的交流，正在進行情報總結。”
別看我，這次我沒引導她。是她自己干的。諾亞說。
于是林有德贊嘆道：“做得好，帶你來真是對了。”
其實他真正的想法是不用自己整理分析真是太棒了。
“您過獎了，不過，怎么說呢，他們的交流好平和啊，感覺就像——就像老爺爺們在喝茶閑聊一樣。”
這時候莉莉插嘴：“倒不如說，像是所謂的清談。最近人類上流社會那些復古派也開始玩這個，我被迫去參加過，就是這個感覺，特別的無聊。”
“等下，你怎么知道圖拉人聊天的內容？”林有德奇怪的問。
“因為有人把破解之后的密鑰都分享出來了，不光我，那邊芙蕾雅估計都在看。”
實際上芙蕾雅沒在看，這貨現在注意力都在圖拉人的泳姿上，她還在腦海里模擬自己以圖拉人的方式游泳的情景。公主殿下顯然還沒有適應人類高速的思維和交流，人類就算分神也是以微秒納秒為時間單位分神，一下就結束了，還能跟上正事的進展，芙蕾雅一分神就徹底掉隊了。
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的名字把，芙蕾雅回過神來，果然是一臉茫然：“欸？什么？”
她還發出了聲音，結果圖拉人都停止討論望向芙蕾雅。
“呃…”芙蕾雅愣了一下，然后決定不管怎么樣先傻笑吧，就吐了吐舌頭傻笑起來。
這姑娘沒救了。
這時候一號長老說：“現在，大家也看到了，林先生同意以指揮官的身份命令這個人工智能配合我們的研究，在企業號維修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盡情的掃描和測試這件遺物，但企業號離開后，他將會帶走這件東西。”
“這不公平，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所有物。”馬上有科學家反對，林有德也不知道這幫科學家是不是完全不清楚長老會決定把這個東西送拉圖人——這不太可能，畢竟都有反對派采取強硬行動了，說明消息已經擴散。
“所以，你認為我們硬收回它，并且把它交給拉圖人？”
“當然，這能避免同胞相殘的最壞結果。”
這位科學家剛說完，馬上有圖拉人高聲反對：“拉圖人早就不把我們當同胞了，反正都是要送出去，送給能運用它的正主不是更好嗎？這樣還能避免損失大片的國土。”
…辯論就這樣開始了。
“這辯論，感覺比剛剛他們討論科學的時候要有激情多了。”莉莉發來信息。
“因為參與的一方是反對派吧，這一派跟我們人類比較像。”林有德如此回應。
“所以火藥味就濃么，雖然是實話但有點不爽呢。”莉莉回應道，隨后又說，“而且，你發現沒有，他們的討論重心和要借機發動仲裁戰爭的外族無關，總感覺，它們一點不擔心和外族來一場仲裁戰爭。”
林有德點點頭。
“是的，我感覺出來了。它們不怕仲裁戰爭，而是不想迫害拉圖人。他們何止不擔心仲裁戰爭，他們這是認為自己一定能打贏啊。”
接著林有德和莉莉沉默了。
總感覺，對圖拉人了解得越多，越覺得作為一個正常人類無法理解這個種族的思考方式和行事準則。
如果少數派之后當權了，那圖拉人應該就會變得好理解一些了。
但那樣大概會讓人類失去一個不必防備的朋友吧。
真是令人矛盾呢。
這時候莎莎拉向林有德報告：“指揮官，我在圖拉人的通訊中找到一個奇怪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