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普通人的心結
從賽思利回來之后，胡桃洗了個澡，然后一個人來到了供水系統的凈水池旁邊。
果然就像絲襪——司先生說的那樣，它馬上就從水中露出腦袋來。胡桃還盯著那圖拉人的腦袋仔細辨認了一秒，才確定那就是送她衣服和襪子的圖拉人。
“我真高興你還穿著絲襪。”
胡桃現在穿的是宇宙軍制服體系中不經常穿的常服，常服的短褲下面大腿上套著圖拉人送的絲襪。
圖拉人用的圖拉語，不過胡桃已經加載了圖拉語模組，可以直接聽懂。
圖拉人一下子跳出水面，在空中轉轉體一百八十度——好吧一百一十度，然后嘭的一下砸進了水里，整個跳躍動作，讓胡桃清楚的看見這家伙尾鰭上還真的套著絲襪。總覺得，它要不是個海豚，自己肯定已經尖叫“變態”然后逃跑了呢。
“真遺憾，老了沒法完美的完成躍出水面然后像箭一樣鉆進水里的整套動作了。”
“箭？”胡桃疑惑的問，因為圖拉人發出的音明顯是JIAN，而她的圖拉語模組完全沒有記錄這個詞。
“是你們人類的詞匯啦，我們種族從一開始就沒有和這個詞對應的詞，因為水中不能射箭嘛。我們的武器系統冷兵器時代只有近戰武器，然后就直接進入熱兵器時代了，中間倒是有人試過用壓縮空氣發射武器，但射程太近用處不大。”
胡桃對武器什么的完全不感興趣——盡管她現在是上士，并且已經熟練掌握了宇宙軍制式武器的操作方式，而且開過殺戒了。
“來找我干什么，我會表演套環哦，你扔過來我一定能接到，我是說，你不故意刁難我的情況下。頂球就算了。”
胡桃搖搖頭，對圖拉人笑了笑，隨后拿出手里的東西。
“我聽說圖拉人因為體型問題，是唯一不能訪問賽思利的種族。”
“其實我們有在銀河議會的特許之下降落到賽思利的海里。悄悄的觀察他們。不過后來因為每次來觀察都要特許，就算了。所以我個人確實沒有訪問過賽思利行星表面，而且可能一生都沒有機會去訪問。”
“所以我給你帶了點賽思利行星上的食物。”胡桃把手中的盒子打開，亮出里面的食物。
“哦哦。真棒，順便你可以說人類語言，我能聽懂，我只是無法用我的嘴巴和聲帶說人類語言而已，你發出我們這樣的聲音也很困難吧。既然互相都能聽得懂，還是各自用母語比較好，對嗎。來吧，把那些肉扔給我。”
胡桃拿出其中一塊，向海豚扔去。
海豚跳起來，凌空接住肉塊，三下吞進肚子里。
“還不錯，再來。”司先生說。
胡桃再次拋出肉塊，很快盒子里的肉都拋完了，胡桃忽然發現自己正咧嘴笑著。趕忙深吸一口氣收起笑容。
“其他的海豚沒有出現呢。”
“因為大家都默認你是我的客人。”司先生拍打著水面。
其實胡桃早就發現水里有其他的圖拉人在游動了，還在想會不會有圖拉人過來和司先生搶肉吃。現在想來圖拉人是智慧生物，并不是真的海豚，當然不會像動物那樣看到肉就搶著吃了。胡桃在水邊蹲了下來，這時候圖拉人主動開口道：“對賽思利行星印象如何？”
“很有趣。”胡桃不由自主的笑了，“說話就是演奏音樂什么的，真難以想象，然后一討論起來就是音樂會，很有意思。”
“這樣啊。”
“雖然莉莉同學和林師兄在說什么外表背后的殘酷什么的，可是我沒感覺到。好像是他們上次來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但我沒好意思問細節。不過，如果外表背后是殘酷，那我只記住美好的部分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絲襪在水里追著自己的尾鰭順時針轉了一圈，那是圖拉人表示贊同時的肢體語言。
“在獲得了關鍵信息之后。林師兄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和芙蕾雅公主很開心的玩起來。”
“芙蕾雅公主啊，她比較適合七十丹尼爾的絲襪呢。”
胡桃撲哧一下笑出來：“司先生整天想著絲襪。司先生，您這樣不會變得沒法喜歡上圖拉雌性么？”
“哈哈哈，有可能，不過我本來就已經沒法在喜歡上圖拉雌性了呀。自從我太太辭世后我就決定將自己的一生獻給工作了。”
“欸？”胡桃驚訝的看著圖拉人。
“哈哈哈，果然，你們人類基本都判斷不準我們的年齡呢。我因為比較活潑，所以總被當年輕人。我可是老爺爺級別的人嘍，能在晚年了解到絲襪的美好，真是幸運啊”
胡桃張大嘴：“老爺爺級別的…”
她發現自己下意識的就用了電波通訊，趕忙換成開口說話：“老爺爺級別是說…你已經很老了嗎？”
“是啊，不過還能蹦跶一段時間啦，剛剛我入水還是頭先入水的嘛，如果什么時候我跳出水面之后，尾鰭先入水，那就說明我快不行了。你干嘛露出這樣的表情啊，我們才剛剛認識一天不是嗎？”
“嗯，但是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外星人，如果你死掉我肯定會傷心的。”
“不用擔心啦！”司先生又跳了起來，這一次它在空中完成了完美的轉身，落水的水花非常的小，“你看到了嗎！我還能吃飯呢！”
“欸？”胡桃眨巴眼睛，“什么？”
“你們人類古代的一個典故啦，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你不知道嗎？”
“啊，呃，我不太喜歡語文課…”胡桃微微低下頭。
“總之就是我很強壯的意思啦！”
胡桃點點頭，隨后她咬了咬嘴唇，還是說道：“我們好像下一個目的地是圖拉母星，你們就要回家了。”
“預料中的結果。你們的指揮官是個厚道的人呢，見識過我們的射擊技術之后，還在如此缺人手的狀況下要把我們送回家。當然，我們會拿出各種好東西來感謝他啦。”
“嗯。所以我就想，在那之前盡可能的多陪陪司先生你。回到了圖拉星球之后。就沒人能穿你那些收藏品了。”
“這倒也是，真是遺憾啊。”圖拉人仰倒在水面上，前鰭岔開，胡桃看著它就想起仰泳的人類。
這時候水里又浮起一個腦袋。
“啊。是圖拉人。”胡桃用人類語說。
“沒錯，是圖拉人。”舒克用圖拉語回應，“我都聽到了，其實給我們的指令是在人類這邊呆十年，還沒過完呢。所以就算到了母星也不用非要下船。”
司先生在水中轉了個個兒：“原來如此，是這么回事呢。”
“怎么了？”胡桃問，“不用非要下船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想要留下就留下。這樣就可以充分利用我的收藏品了呢！”
“恭喜你。”舒克對司先生活。
胡桃看著開始互相在水里追逐的兩只海豚——不，圖拉人，這應該就是它們表達恭喜的方式吧。
追著對方尾鰭轉了兩圈之后，兩個圖拉人又浮出水面。
“我覺得可能不少人會留下呢。”
“有家世的應該還是會回到母星吧。剩下的就看好奇心嘍。那幾個年輕人似乎對實際操作火炮攻擊敵人很感興趣，我擔心他們太年輕就和人類接觸，會受到人類的文化氛圍的影響——啊，我這沒有惡意。”
“了解，”司先生在水里又做了一次追尾順時針。“我會抽空和他們談談。”
“拜托啦。”舒克說完又回到了水里。
然后司先生看著胡桃。
“你其實也有想要跟我聊的東西吧？”
“欸？”胡桃吃了一驚，“呃，我只是…”
“我除了是工科科學家之外，還是心靈系靈能者哦，所以兼任我們團隊的心理輔導任務。我能看見你現在心靈的顏色和形狀，你很困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做的事情。”
胡桃沉默不語。
“芙蕾雅公主剛剛和我進行過心靈感應通訊了，她沒有專業的心理學知識——她們種族就沒有心理學這個學科，但她也通過能力感覺到了，她認為你被什么東西困住了。而她今天做了一些嘗試，沒能解開你的困擾。”
胡桃一下子就回想起來了，正在過去的一天中，芙蕾雅公主不止一次接著各種各樣的機會接觸她。那溫暖柔軟的曲線在胡桃后脖頸、背脊和手臂都留下了柔軟的觸感——原來那是想要解開自己的心結啊，當時自己還以為這些親昵的舉動表明公主是個蕾絲呢…
這樣想來，難道說司先生最初會找上自己，也是因為發現了這點么？
自己，真是讓人操心啊，這樣的自己好沒用啊——胡桃不由得這樣想。
“不。”司先生說道，“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人類也好，圖拉人也好，都是群居動物。我們本來就應該互相扶持著生存下去，所以擔心別人或者被別人擔心都很正常呀。來吧，跟我說說你的事情。”
“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一時好奇才同意進入特殊學院的…我只是個普通人啊…用槍械武器殺人什么的…”
水珠從胡桃眼眶中滾落，滴在絲襪上。
“殺人什么的…”
這時候有雙手摟住了胡桃的肩膀和脖子，然后軟彈的墊子就壓到了胡桃的后腦勺上。
“這樣就行了，哭出來就不會做噩夢了，乖孩子，哭吧。”芙蕾雅用大姐姐范兒十足的聲音說道。
胡桃轉過身，臉埋在她柔軟的懷抱里，嗚嗚哭起來。
（晚了點，總比沒有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