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命運抉擇
無日無夜，無法感知時間流淌的跡象；古神戰場和任意一顆行星一樣，圍繞某顆巨大的恒星運轉。只是這顆恒星遠離了星系，它更像一名孤獨的宇宙行者，帶著數以萬計的隕石帶和幾顆巨大行星游蕩在宇宙深處。
而這片已被人類稱為古神戰場的大陸，恰恰就處在隕石帶中央，每天都會有流星穿破稀薄大氣層，狠狠的撞擊在地面，形成了一塊塊巨大傷疤。由于距離熱源實在太遙遠了，又恰恰運行到遠日點，這片戰場的天空越來越暗，穿過濃霧看到所謂的“太陽”不過只有指頭大小，氣溫驟然下降，干燥的大地即將進入數百年的寒冬期。
通常來說，這種極端寒冷的天氣并不適宜外面行走，蟲子們大部分都會選擇冬眠，在幽暗而溫暖的巢穴中蟄伏起來，那里存在許多早就備好的骨火，彌補緩緩流失的能量。
過去的幾百萬年，讓蟲族形成了固定的作息方式。
站在骨塔外面，心情就像這越來越黯淡的天氣，籠罩心頭，方雷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并多了，他亟需尋找更多的骨火或者淺螢能量，才能確保在這漫長冬季，己方實力不會大幅度削弱。
取下披風，方雷親手將它戴在洪梅身上。
“外面更冷了。我已與君殤前輩溝通過，你穿上這件披風就代表了他的意志，也代表了我的意思，那些骷髏不會為難于你。”
面對充當說客的洪梅，方雷心情復雜，充滿期望更多是擔憂，他已經預料到將會有一大批骷髏，因為不屑吸收淺螢能量會死在這個冬季。
洪梅此番前去骷髏洞，主要目就是為了勸說這些骷髏，正式并入方雷這邊，他甚至已經命令大傻哥的鉗蟲部隊挖掘出足夠的地下空間，隨時迎接進入這里的骷髏。而在另一邊，方雷讓小花加大了巡邏力量，爭取抓捕幾只二階成蟲專門用來生產。
眼前，飄過的霧氣蒙蒙如紗，似卷似舒，讓人徒添一絲哀愁。
怔怔有些發呆，直到方雷的手搭在肩頭，洪梅才從失神中緩和過來。
望了一眼方雷，女子欲言又止，直到走出百米開外，才回頭道，“我走了。”她也不管方雷到底有沒聽到，兀自走遠不留一句多言。
這影子漸漸消失在眼界深處，方雷清楚看到女子似乎抱了抱雙肩，讓披風裹得更嚴實一些。心中莫名一股淡淡惆悵，只是他沒有心情體味這片刻安寧與思考，因為二階蜂蟲安納斯馬上面臨生產，她并非嚴格意義上的母蟲，能從透亮的腹部看到里面大量如同魚籽一樣晶亮的幼卵。
回到洞穴，方雷像個婦產科醫生，著急忙慌的進去幫忙…
千里之行，如用破瓦接雨，一點一滴，涓涓匯聚，形成一甕之水，聚為澎湃江河，觀沿途萬千秀色風靜，最終流向無限蔚藍的懷抱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洪梅心緒不寧，中途幾次停下，因為她和方雷擔憂一致，就算這次充當說客的效果再好，也會有頑固派繼續保持他們的想法——寧在枯萎中死去，也絕不在自責中殘喘！
就這樣，走進曾經委身屈居百萬年的骷髏洞穴，背上斗篷沾上一層厚厚風沙，讓洪梅染上一絲風霜磨礪特有的倦意。
“洪梅你回來啦，其它的同僚們都還安好嗎？”一名老者用驚喜關懷的語氣問道，和這里大部分骷髏一樣，老者的氣色不錯。當然，這只是相比于一年前他們最枯萎的階段。
“桑老，我們完勝了一場戰爭，剿滅了百多只一二階蟲族。現在首領正在論功行賞，要以戰功分配得來的藍色淺螢能量。像皇甫縱大哥，這次恐怕能得到一枚藍色淺螢能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晉級成為藍色狀態，戰斗力提升十倍不止。”
雖然心中藏著億萬擔心，洪梅卻非常機敏的回答了老者問題，她深知不以厚祿誘之，這些遲遲不肯走出去的骷髏們絕不會輕易邁出第一步。
“啊，藍色的淺螢能量？”老者倒是一驚，旋即用更為關切的聲音問道，“你確認這些藍色淺螢能量都是從蟲族那邊獲取的？”
老者心中，不能吞噬骨火是第一規則，任何人都不能僭越這條規則。即便是吞噬淺螢能量，他依然保持謹慎態度，說句實在的，他從心底真正不放心的就是方雷。不過大部分人已經被洪梅的話引起了震撼，紛紛討論起藍色能量的功效。
洪梅微微一笑點頭，“桑老，我紅梅從上古時代，就是響當當的一方霸主，又何止于因為這點小事騙你？我們親手從一個三階首領蟲族的巢穴中，挖掘出來的。一共有十多枚之多，這些淺螢能量體全部被趙無極保管。現在，首領已經設立了軍需處，以后一切物資都按功行賞。”
桑老目光落在洪梅身上的斗篷，微微吃驚，“首領，是指方雷嗎，他果真放心把這么珍貴的東西，交給你們？”
洪梅大聲道，“君殤仙主明確表態，現在方雷是我們所有人的首領。他將帶領我們打開破碎塔樓，重返人間。君殤前輩目前正處在閉關狀態，特意命我帶來了這個斗篷，行使他與新首領的全部意志。至于新首領方雷，是仙宗欽點的人選，不知桑老是不是對宗主的選擇有所質疑？”
“長久時間以來，我們骷髏洞一直接受方雷首領的恩惠，他幾乎把所有得來的淺螢能量，都用在恢復我們族人身上；雖然他也飼養了部分蟲子，不過都是依靠吸食淺螢能量來維持。桑老，你現在居然懷疑我們的恩人，我紅梅費解。”
見女子鐵了心的維護方雷，老者一時間無言以對，他看出洪梅這次顯然有備而來，后面一定有重大事件宣布，便坐回地上。
其實，這名叫桑老的老者并不是刻意為難洪梅，只是諸多骷髏一直恪守的規則，萬萬不能因為得到一些恩惠就貿然放開——如若這樣，打死他也不會承認方雷是他們的首領。
在這數千具骷髏當中，和桑老想法一樣的人幾乎占了一半，剩余的大部分和洪梅一致，更容易妥協一些，渴望參加到與蟲子的戰斗，獲取淺螢能量。但畢竟誰也沒有與方雷接觸過，對于這個新首領的印象只能通過洪梅解說。”
偌大地面是一副太極圖，密密麻麻的骷髏占滿了全部空間，雖然很擁擠，但依然為洪梅讓出一條寬敞的通道，等她走到廣場最中央的地方，站在一陰一陽，一黑一白的S線上時，洪梅目光里充滿一種狂熱的眼神。
聲音如洪，氣勢如鍾。一改途中種種忐忑，洪梅的氣場覆蓋全場，話語中充滿了不可違逆的命令語氣：
“我代表首領及君殤前輩，特來這里要求所有人，離開骷髏洞，前往總基地報道，正式成為方雷首領麾下一員。若有人不愿離開，或者不服從新首領的命令，將被視同叛逆——當然，首領也絕不怪責這些人，日后自身自滅，視為陌路！”
好一句自身自滅，視為陌路！
這句話出口之后，眾人顱火跳躍的頻率異常復雜，這代表著他們的心情也是迥異不同，把自己的前途就這樣交給陌生人是第一個擔憂，其次他們隱隱都覺察出方雷還干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勾當，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淺螢能量的獲得需要通過蟲族吸食骨火進行轉化，方雷之所以能給這里提供大量的淺螢能量，變相的說，也是另一種犯罪。
“現在，愿意和我一起走的，請站到太極圖的白色部分；愿意留下的，請前往黑色。沒有人強迫大家，寒冬季馬上來臨——不會再有任何補給送到這里，準確的說，首領把自己所有保存的淺螢能量耗盡在我們身上，他現在必須募集大量兵力，在寒冬季初期捕獲一些淺螢能量，維持那邊冬季最低能量開支。”
早知道人群會出現兩極分化的情況，站滿太極圖的人幾乎是五五對開，仍有接近一半人保持謹慎態度，站在太極黑色部分。
其中，這部分就是以桑老為首，他們是頑固的保守派。
老者手心朝下做出禁言的動作，“大家聽我說，我們并不是不愿意離開這里，只是新首領用什么來做不吸食骨火的承諾？那些可都是追隨我們一起來到這個戰場，為族人爭取生存空間而犧牲的兄弟姐妹呀。我們若…若真的做出不如的事情，即便有臉面回到人間，當我們的子孫后代，門派徒兒們問起來，這該如何回答，如何回答？”
桑老痛心疾首，凄然之言，聞者無不動容。
整個太極圖案上，唯獨洪梅一聲冷嗤：
“遠古之戰，魔族，妖族，還有圓星蟲族——并沒有在這場戰斗中耗盡兵力，此時此刻，我們的家園未必就是和平一片，也許那里比這里更慘，浮屠修羅，生死難料。如果只是為了刻意堅持，而沒有參加到更有意義新的戰斗中，我們就有臉面在這里自生自滅下去？難道這就是我們對于家園，對于徒子徒孫們的交代！”
“不，我堅決不會吞噬族人的骨火，從今以后，我也不會再吸食哪怕是一點的淺螢能量！”
站在老者一旁的一個年輕人，突然站起來走到洪梅身邊打斷她的話，刷的一聲抽出寶刀搭在洪梅的頸項，“請轉告仙宗，如果世道果然有六道輪回，有十八地獄之苦，有撕心裂肺的煉獄之苦，我也愿意一一承受，唯獨不能忍受的，就是喪心病狂的吸食族人骨火！”
說道這里，這位名叫李普的年青枯骨燦然一笑，居然產生一種完全超脫的表情，隨后一刀回抽自刎。他用自殺，堅定了這些保守者的心靈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