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黑暗降臨
周圍是一片黑暗與朦朧，耳邊傳來的是冰冷的機械碰撞聲，在迷茫與無助中，艾洛妮婭睜開了眼睛。≤，
艾洛妮婭能看到，大量穿著白袍的實驗人員正在對她指指點點，一個個面露興奮，還有許多人正在操縱各式設備，顫著手將上面的數據抄錄了下來，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無價的禮物。
艾洛妮婭無助地環視著四周，她正浸泡在一種特制的營養液中，身體也連接上了各種各樣的管子，最讓她驚恐的是，她能看見自己的軀體居然不受控制地變換著，時而人類，時而機械…
她到底變成了什么？！
就在艾洛妮婭恐懼到極點時，一個和她有同樣紅發的男人從外面沖了進來，這個男人推開了擠在一起的實驗人員，最后呆呆地看向了她…
“爸爸…”艾洛妮婭哭泣著伸出了手，似乎希望抓住那個男人，擁入他的懷抱。
然而，這個男人并沒有對艾洛妮婭的乞求給予回應，他突然喜極而泣地跪倒在地，涕泗橫流地說道：“成功了！我們成功了！神孽計劃有希望了！你真的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艾洛妮婭！”
在記憶中，艾洛妮婭聽過這句話，似乎是在三歲生日剛懂事的時候，當時，她的父親阿斯蘭親昵地抱住了她，溫柔地告訴她：“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艾洛妮婭！”
雖然話語是如此相似，可當時，阿斯蘭的眼神滿是溫柔與溺愛，但現在，艾洛妮婭在阿斯蘭眼中看見的卻是一種興奮與狂熱，甚至還有一抹不正常的病態，讓她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艾洛妮婭一直都在這個浸滿營養液的容器中度過，她的周圍不會缺少人，因為二十四小時都會有實驗人員看守著她，待她如同至寶一般，哪怕她不小心碰到哪，都會緊張得如臨大敵。
阿斯蘭也是每天都會來這里，可是，不管艾洛妮婭說什么，哪怕當場哭泣，阿斯蘭都不會和她說話。
阿斯蘭就只是這么遠遠地注視著艾洛妮婭，臉上滿是興奮與狂熱的笑容，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見，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瘋狂幻想中，渾然忘記眼前這個女孩就是她的女兒，至親的骨肉…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艾洛妮婭已經對此麻木，才稍微有一些變化。
有一天，艾洛妮婭終于不用再待在營養液中，她被放了出來，據實驗人員說，原因是“融合過程完畢，機體已有自主供給能力”，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她終于是可以離開那冰冷的容器了！
當艾洛妮婭走出容器，站立于冰冷的地面上之時，她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矚目，每一個人都拿雙眼死死地盯著她，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仿佛生怕少看了一毫秒。
這些眼睛里，有的透露著興奮，有的透露著狂熱，有的透露著崇敬，有的充滿著光明與希望…
但是，不知為何，艾洛妮婭有一種感覺，雖然這些人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但并不是注視著她，他們仿佛是在注視著遙遠的未來，注視著她誕生后，所改變的未來…
艾洛妮婭覺得，自己本身的存在似乎并沒有任何意義，有意義的是這些人在她身上所做的投入，以及這種投入能帶來的回報…
在出來后的這段時間，艾洛妮婭獲得了公主一樣的生活，擺在她面前的是玉盤珍饈，玉露瓊漿，出入任何地方都有最強的戰士二十四小時守衛著，不小心磕碰到哪都有世界上最有名的醫師來進行檢查，連呼吸的空氣都經過專門機械的凈化。
在這個過程中，艾洛妮婭也經常被帶到實驗室，連接上各種設備進行檢查，有時候，她很希望現在的一切都是夢，只要夢醒，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在一次又一次絕望的確認之后，艾洛妮婭發現，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了，她的身體發生了某種異變，只要她的念頭一動，身體的任何部位就可以在人體與機械間自由轉化。
在過去的日子中，她天生便有一種對機械的熱愛，作為阿斯蘭的女兒，奧羅修斯重工軍團對她來說更是天堂，她可以自由出入軍團的任何地方，和那些巨大的機械待上一整天都可以。
她三歲就可以一個人和無聲的機械說話一整天，五歲就敢在軍團里最高大的半機械士兵身上爬來爬去，七歲就在軍團成員的幫助下，掌握了各種機械的使用訣竅，甚至自己成功設計出了一個優秀的半機械戰士。
可以說，機械占據了她生命的一半，她相信，機械是她的朋友，是可以說話的，只不過它們的表達方式沉默無聲，需要去理解，去感受…
對艾洛妮婭來說，機械是如此重要，可當她真的和機械融為一體時，她卻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這是一種面對未知與迷茫的恐懼，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人？又或是機械？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每當她恐懼到無法忍受，想向人求助時，卻只能看見那種充滿興奮與狂熱的眼神，就像把她當做了神！
如果真是這樣，神又如何向人求助呢…
就這樣，在無法言述的恐懼中，時間就這么機械地推移著…
終于，在未來的某一天，事情出現了轉機，就像無邊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絲火光，給了她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那天，是希望降臨的一天，卻也是埋下絕望種子的一天。
那天，阿斯蘭找到了她，面帶微笑地對她說：“艾洛妮婭，來，我帶你去見個人。”
艾洛妮婭跟上了阿斯蘭的腳步，他們穿越了封閉的回廊，路過了一個又一個實驗工廠，受到了每一個人的矚目，最后來到了一個隱蔽的房間。
“來，艾洛妮婭，見一見你的姐妹。”在進入房間后，阿斯蘭面帶微笑地指向了一個正坐在沙發上的女孩。
那個女孩的眼中充斥著茫然與恐懼，似乎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她就這么緊張地注視著不遠處的艾洛妮婭，當她看清艾洛妮婭的一刻，整個人如同雕像般僵住了。
同樣僵住的還有艾洛妮婭，她驚恐地向后倒退而去，直到碰到冰冷的墻壁，直到退無可退，她才停下…
艾洛妮婭看到了…自己！
艾洛妮婭可以確定，自己是獨生女，并沒有姐妹，可是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還有一個和她長得這么像的人！
不，或許這已經不能說是“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就像從一個模子中刻出來！身高，身形，五官，乃至火紅的長發，任何細節都沒有哪怕一絲的差異，就像上帝親手制作的雕塑，完美無瑕…
艾洛妮婭的反應似乎在阿斯蘭的意料之中，他很隨意地一笑，將艾洛妮婭拉了過來，將她帶到了那個女孩面前，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就這么緊張地注視著對方。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亞馬遜的蝴蝶無形地扇起了翅膀，將一場從未有過的風暴刮向了未來…
“這就是你的姐妹，她沒有名字，但有代號，她的代號全名是神孽1號機體，你可以叫她‘1號’。”阿斯蘭微笑地撫摸著艾洛妮婭的腦袋，他的眼中滿是神秘的色彩。
就這樣，她們相遇了，艾洛妮婭和這個此前從未聽說過的姐妹相遇了。
艾洛妮婭不知道1號從何而來，不知道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也不知道她的過去究竟怎樣，更不知道她的身世。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阻止艾洛妮婭喜歡上1號，不為別的，因為阿斯蘭說了，這是她的姐妹，雖然不知道是否流著相同的血，但她們有著一樣的容貌，就像鏡子中的自己，熟悉又神秘…
就這樣，艾洛妮婭終于不再迷茫，1號出現以后，就像在黑暗中點亮了一座燈塔，讓她有了依靠，讓她有了前進的方向。
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她們由一開始的羞澀與緊張，變成了之后的親密與依偎，變得形影不離，艾洛妮婭不管出現在哪，總有1號陪伴著，有時候，甚至連阿斯蘭都分辨不出兩人，她們也經常利用容貌相同這點去作弄其它工作人員。
她們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東西，睡在同一張床上，共同注視著燈光熄滅之后的黑夜…
1號就像艾洛妮婭的姐姐一樣，無時不刻不在給予她最溫柔的呵護。
如果艾洛妮婭冷了，1號會脫下自己的衣服替她披上，如果艾洛妮婭摔倒了，1號會溫柔地將她抱起，替她擦去眼淚，輕輕地撫摸她的傷口，不管艾洛妮婭發生了什么，1號似乎都巴不得將她捧在手心中融化。
在溫暖的被窩里，她們會講悄悄話，有時候一講就講到天邊微亮，她們的話題很多，有時候很歡樂，會擠在一起嬉笑打鬧，也有時很悲傷，會相擁在一起低聲哭泣。
但是，不管她們聊到哪，都從來沒有去問對方身世問題，不知為何，她們都能從彼此身上感覺到一種無形卻堅韌的羈絆，這種羈絆無需詢問，無需言語，她們相信，無論發生什么，她們都會一起走向充滿迷霧的未知未來！
在某個晚上，在臨睡之前，她們互相約定好了，不管發生什么，都要永遠陪伴在對方身邊，哪怕是以后嫁人，都要穿上同樣的婚紗一起嫁過去，不為別的，因為她們是姐妹…
這個夜晚，死寂無聲，黑暗無光…
第二天，當艾洛妮婭從睡夢中醒來時，她習慣性地向旁邊摸去，想要抱著1號撒嬌一會，但是，入手處卻是一片冰冷。
艾洛妮婭驚愕地發現，1號不知何時不見了，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她很害怕，很害怕之前的一切都是夢，很害怕1號只是她夢中的一個過客，僅僅是曇花一現，便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
這一刻，艾洛妮婭哭了，哭得很凄慘，她很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1號，害怕之前的約定都只是虛假的夢境，害怕自己以后還是要一個人面對未來的黑暗…
就在這時，房間的大門被打開了，只見1號提著精致的早餐走了進來，當她看到哭泣的艾洛妮婭時，直接將早餐丟到地上，急忙跑過去將艾洛妮婭摟在懷中，呢喃著安慰道：“不哭不哭，怎么啦？”
“我以為你不見了，我以為這一切都是夢…”艾洛妮婭緊緊地抱住了1號，仿佛害怕她消失，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如同一只受驚的小鹿般瑟瑟發抖著。
“傻瓜…”1號溫柔地摸了摸艾洛妮婭的小腦袋，柔聲說道，“不是都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嗎？就算嫁人都要一起嫁！我怎么舍得讓你一個人…”
這一刻，艾洛妮婭梨花帶雨的小臉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緊緊地依偎在1號的懷中，享受著早已熟悉，卻永不厭煩的溫暖。
“好了，傻瓜，我要去實驗室一趟，似乎有點事找我。”1號溫柔地刮了刮艾洛妮婭的鼻梁，柔聲說道。
“我陪你一起去！”艾洛妮婭抓著1號的手臂說道。
“好啦，別鬧，你在房間里乖乖待著，把早餐吃了，然后等我回來，我再帶你玩，好不好？”1號的臉上滿是溺愛的笑容，沒有一絲瑕疵，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說道，“放心，我不會出事的，因為我們都約好了，不是嗎？”
是啊，不是早就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如果可以，我想成為她的影子，她到哪我就到哪！
我們永遠不會離開彼此，哪怕未來的道路再曲折也一樣！
因為，我們是姐妹啊，這種比血還濃的羈絆，即使是神也不舍得破壞吧！
當天中午，當奧羅修斯重工軍團內部響起紅色警報，當艾洛妮婭瘋了一般沖向1號所在實驗室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開始天翻地覆，所有的光明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永無止境的黑暗…
“首領，測試失敗了，輸入參數有問題，神孽1號機體的內部系統短路，爆炸了。”
在一片猩紅的血跡以及支離破碎的肢體前，數個身穿白袍的工作人員正在記錄著某種數據，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惋惜，仿佛眼前死亡的這個女孩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仿佛這些鮮血與碎肉都是假的。
阿斯蘭也在場，他取下了眼鏡，示意手下拿去洗掉上面的血跡，隨后默默說道：“沒關系，哪有一次就成功的道理，再測試一次就行了，記住，必須做到百分百精準，如果神孽初號機出了什么事，你們比我更清楚會發生什么。”
就在他們若無其事地聊著關于實驗的問題時，艾洛妮婭終于是沖進了實驗室。
入眼處，唯有一片猩紅，曾經那個與她形影不離，無時不刻伴隨著她，和她約定要一起走向未來的女孩已經不在了，毫無征兆地變成了眼前的這灘鮮血與碎肉，唯一還保持完整的，只有那顆美麗的頭顱。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1號的頭顱就這么落寞地掉在血泊中，而且她的雙眼正對著艾洛妮婭，眼中除了死亡的灰暗與無神，還有一絲牽掛與留戀，以及一股未能完成約定的自責…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不久前的溫柔低語似乎都還回蕩在耳邊，甚至連身上都還保留著對方的溫暖，可是…
“1號！1號！”艾洛妮婭瘋了一般撲向那堆尸骸，但卻在半途中被幾個守衛抓住了，任她如何掙扎也掙脫不開。
“你在干什么？艾洛妮婭？”阿斯蘭不知何時重新帶上了洗干凈的眼鏡，臉上的血漬也被他用手帕擦掉了，他就這么淡漠地注視著艾洛妮婭，眼中沒有任何情感波動，說道，“1號已經死了，你現在過去也沒有用，只會沾一身血而已。”
“不會的！她不會死的！”艾洛妮婭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我們都約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永遠不離開彼此！我們是姐妹，我們會一起走向未來！她不會死的！她不會騙我的！”
阿斯蘭的眼中出現了一抹神秘的寒芒，他沉思了一會，嘀咕著說道：“本來只是想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沒想到居然給我弄出這么多事…”
阿斯蘭緩緩地走向了艾洛妮婭，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但眼中折射出的卻是冰冷的寒芒：“艾洛妮婭，你要知道，你是我們的‘神’，終有一天你會超越我們所有人，甚至超越這個世界，站在最高的巔峰，那種可笑的約定，當個笑話就可以了。”
“不！我不要當什么‘神’！如果她死了，那我也不要活著！”艾洛妮婭毫無征兆地將頭撞向了一個守衛的腰間，那里有著一條帶有金屬的皮帶，兩者相撞，雖然沒出什么大事，但她還是把頭磕破了，鮮血流滿了半張臉。
在場所有人都嚇得心驚膽裂，阿斯蘭亦是如此，他先是讓人徹底控制住了艾洛妮婭，隨后二話不說地拔出槍，將那名走神的守衛當場槍決！
最后，看著掙扎大哭的艾洛妮婭，阿斯蘭瞇著眼搖了搖頭，殘忍地說道：“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任何半機械士兵都需要抹除感情，否則，制造他們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艾洛妮婭，你似乎還是沒有作為最強人形兵器的覺悟，你覺得是我們殺了1號嗎？不，她是為你而死，她是為了讓你變得更強而死，你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接受這一切，在我們的幫助下成為最強！”
“否則，這些人的存在便沒有任何意義！”阿斯蘭大手一揮，實驗室的一道大門被打開了，在守衛們的帶領下，大門中陸陸續續走出了幾十個女孩。
這一刻，艾洛妮婭徹底驚呆了，眼前這幾十個女孩不是別人，居然全都是1號！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全都和1號長得一模一樣，也和她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這些女孩就像1號第一次見到艾洛妮婭那樣，眼神中透露著恐懼與迷茫，臉上充滿了緊張的神色，仿佛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
“她們都是你的姐妹，是利用你的細胞復制出來的，和你流著一樣的血，1號只是她們中的一個罷了。”阿斯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默默說道，“1號的死是必然，或者說，這些女孩的死也將是必然，因為我們不敢在你身上進行任何有危險性的測試，只能讓她們代替你成為實驗品！”
“所以，艾洛妮婭，接受這一切吧，這就是你的宿命，這就是你身為最強人形兵器的宿命！”
“你…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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