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7 大清洗
魚去還向來沉默寡言，據說在他成為千重軍軍長之前，曾經有過一年不說一個字的紀錄。
但越是這樣的人，說話就越有份量。
魚去還向來不打誑語，一個唾沫一個釘子，話說了就算。
再加上他千重軍長的特殊地位，只要重家族長不反對，大清洗馬上就會變成事實，開始實施！
重家以外的大部分人都沒聽過說大清洗，不過光是看重家人的臉色就能看出來，這絕不是什么請客吃飯的好事。
還有一些人跟重家交往多年，交情很深，這時他們的臉色更加難看，旁人小聲詢問，他們深深吸氣，終于還是壓低了聲音，介紹其中真相。
千重軍誓約抗魔，所有人在參軍之時，都要立下誓約，名為“千重軍誓”。
千重軍誓一共十條，其中第一條就是永遠與魔族為敵，絕不妥協。
十條里也只有這一條，是用明力進行血誓，以表絕不違背。
千年時間實在太長，時間會自然而然地磨滅一切，但千重軍誓矢志不改。
為了保持千重軍的純潔性，當內部出現可疑事件時，軍長將會提出“大清洗”。大清洗由千重軍實際的掌權者，也就是重家當任族長確認時，就會正式執行。
它將引入明力血誓，自動驗證所有人的純潔性。
明力血誓會自動搜索立誓者的靈魂，翻閱他們過往所做的一切事情，與他們立下的誓言一一對應。
這個過程極為痛苦，更可怕的是，它直涉靈魂，相當于把一個人所有的秘密裸地暴露于日光之下。
如果大清洗過程中。明力血誓認定這個人違反了千重軍誓的第一條，將會直接引爆他們的明心種，讓他們當場暴斃！
它直涉靈魂，絕對不可能出錯，具有絕對的權威性。
每一次大清洗，都是對千重軍全體成員的一次考驗。
但由于它帶給千重軍精神與靈魂上的雙重打擊。后續的結果非常難說。
以前，每次大清洗過后，千重軍都有不少人會直接退役。當然，這僅限于那些通過大清洗，留存下來的人員。
即使是這些人，仍然有可能受不了清洗的過程，靈魂遭受重創，再也呆不下去。
正因如此，大清洗成為了千重軍最后的自證手段。絕不會輕易動用。
而今天，魚去還竟然當眾提議了這個手段，還是在落葉宴上提出的！
重繁和重夫人的表情都非常嚴肅，他們直視著魚去還，遲遲沒有說話。
魚去還仍然面無表情，提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連飲三杯，站了起來。道：“一千年了，有些人已經忘記千重軍誓是什么樣的了。現在。也該讓人看看了，什么才真正的千重軍！”
他擲杯于地，突然間，一股強大的氣勢擴散開去，席卷了整個和山谷。
無形的波動充斥了所有人的周圍，不遠處的明心母樹同時響應。泛起了一層層光芒。
一瞬間，整個和山谷都在魚去還的籠罩范圍內，他一字一句，就像一塊塊巨石從天下砸下來一樣，落地有聲 “千重軍軍長魚去還。懇請于今時今地，執行大清洗！”
三名魂明武君同時色變，姜風也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一樣，抬起了頭。
這種氣勢，這種感應…
這是領域！
一個能夠籠罩整個和山谷與五旋林、范圍極大的領域！
這么巨大的領域范圍…
魚去還，也是一個魂明武君！
迫人的氣勢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冰冷與鐵血的氣息一襲來，如同實質般沖刷著所有人。
那是無比的決心與戰意，那是千重軍累積千年，與魔族抗爭到底的軍魂！
這一刻，魚去還瘦小的身影變得無比高大，他身邊，另一些千重軍將領緩緩聚集過來，沉聲道：“千重軍副軍長韓東海、宋簾、殷鐵骨、李鎮業懇請于今時今地，執行大清洗！”
韓東海…
姜風記得這個人。
他曾經跟長老派的人私會吃飯，被荊櫪懷疑然后趕出了研究所。
當時他臉上的憤然與暴躁已經完全不見，眼中全是堅毅。
和山谷一片死寂，這跟之前因震驚而引起的安靜完全不同，所有人的心里都感覺到了沉沉的壓力，感覺到了“大清洗”這三個字的份量。
重夫人看向重繁，重繁沉默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重夫人手掌在幾上握拳，沉聲道：“好！應了！”
魚去還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手指在胸前輕輕一劃，三個符紋先后飛出，在空中匯集成形。那是一個半透明的令牌，它飛到重夫人面前。
重夫人從懷里掏出一個印信，她明明沒有明心種，沒有明力，印信上卻出現了明顯的明力波動。
印信上射出一道光芒，與令牌一撞，頓時爆發出強光。
接著，那道光芒返射了回去，落入魚去還手中。
魚去還轉身看向身后，沉聲道：“先從副軍長開始吧，韓東海，你來。”
韓東海聲音洪亮鄭重：“是！”
就算是重家人也沒幾個親眼見過大清洗，更別提外人了。所有人緊張地盯著韓東海，眼睛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
韓東海大步離開一明泉，走到一個空地上。
他單膝向著明心母樹跪下去，以手加肩，行了一個軍禮，道：“千重軍誓第一條，以吾有限之涯，復人類之血仇，護人類之生存，矢志不渝，至死不悔！此誓以接天之力為證，若有違誓，必令吾受接天之罰，死后墮入魔窟。身受萬魔所噬！”
一道光從明心母樹發出，直入他的頭頂。
所有人都可以看見，那光芒如同一條游魚，穿過他的腦門、臉頰、喉管和肩膀，直接進入了他胸部的明心種里。
它剛與明心種相觸，韓東海的臉色就變了。
他長得就是一臉硬漢狀。一看就是那種寧可流血也不會流淚的人，這時候，卻瞬間汗如雨下，臉色變得煞白！
汗水從額角滾過，滑過他的眼眶，帶下的不僅只有汗滴，同時還有淚水。
這淚水由心而發，不可抑制！
韓東海的臉色不斷變化，各種各樣的表情接連不斷地掠過。想像力再貧瘠的人，也能猜到他現在正在遭受什么樣的痛苦。
這跟普通那種流血受傷完全不同，這痛苦發自靈魂深處，完全無法忍耐，更加難熬。
很多旁觀者露出了不忍的表情，重繁卻是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沒有絲毫回避。
有人皺起眉，喃喃道：“重家這位少族長年紀輕輕。倒真是心狠！”
這樣想的人不止一個兩個，六長老聽得目光閃動。似乎正在想些什么。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魚去還一眼，那人同樣面無表情，眼神毫無波動。
這人究竟在想什么？
大清洗雖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但同樣也是情勢所迫。這種情況下，魚去還真的不會有什么不滿嗎？
六長老可是記得很清楚，這人看上去冷漠。卻是出了名的護短！
不管受到什么樣的痛苦，韓東海一直咬牙堅持著，一句也沒發出來。
大約一刻鐘過去，光芒漸漸從他皮膚下面消失，殘忍的軍誓驗證終于結束了。
韓東海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魚去還漠然道：“驗證完畢，下一個。”
他聲音不高不低，韓東海卻清楚地收入了耳中。
他勉強掙扎站起，一個意明武皇，還是經過千重軍鐵血磨練出來的，一時間竟然沒有站穩，險些再次栽了下去！
不過這種失態只持續了短短片刻，沒一會兒，韓東海再次挺直脊背，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步伐穩定有力，一舉一動毫無異狀，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背心已經完全濕透了。
第二個是千重軍的第二副軍長宋簾，他親眼看見了韓東海的慘狀，臉色卻絲毫未變。
他啪地一聲行了一個軍禮，大聲道：“是！”
接著，他快步走到韓東海剛才所在的位置，同樣單膝跪下，同樣行了軍禮，大聲道：“千重軍誓第一條，以吾有限之涯，復人類之血仇，護人類之生存，矢志不渝，至死不悔！此誓以接天之力為證，若有違誓，必令吾受接天之罰，死后墮入魔窟，身受萬魔所噬！”
明力再次降臨，又一輪軍誓驗證。這一次跟剛才同樣痛苦，宋簾有了心理準備，竭力想要保持平靜，但沒一會兒，他的面孔也同樣不由自主地扭曲了起來。
一刻鐘后，宋簾也同樣順利通過清洗。他勉強撐起身子，行了一個筆挺的軍禮，快步回位。
宋簾之后是殷鐵骨，殷鐵骨之后是李鎮業。
千重軍的副軍長們沉默地通過了清洗。他們站立的姿態仍然筆挺，表情依然堅決，周圍的旁觀者們卻越發覺得透不過氣來。
四個副軍長的驗證剛剛結束，魚去還站起，正要說話，重繁突然抬起眼睛，打斷了他。
今天是重繁的生辰，他一身武裝，那套黑色勁裝跟千重軍的軍服有微妙的相似之處。
這時，他站出來，淡淡地道：“接下來是我了。”
他緩緩掃過主座諸人，平靜地道：“千重軍是重家的，重家也是千重軍的。重家直系一人，三代旁系七十六人，天生就是千重軍成員。千重軍的大清洗，也應該包括這些人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