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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是來學習的,不是來裝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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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時代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我們這些人能夠獲取的力量是有限的。”王崎說到這里,轉頭問椒:“椒啊,你們那個時候,長生者就真的永恒不死嗎?有沒有因為意外而隕落的長生者?”

  椒思考片刻:“由于魔帝是外出歷練后心性大變,所以我族…倒是很少離開故鄉的疆域。隕落,很少。只聽說,幾百萬年前,倒是有一次強大仙人路過,導致幾個神者隕落。”

  “你看,我們人族命苦啊,長生了也得去冒險。”王崎咧嘴:“實際上,我們也只是有了無上限的壽命而已。誰都不能保證自己在未來不會因為什么事情而死去。但相對于我們想要求得的偉大之物來說,我們本人又實在是太過渺小了。雖然我們有無限的壽命,但是…誰都保不準自己什么時候會因為意外而失去這壽命。”

  “所以,我們就想要在自己的生命里,盡可能快的靠近那最后的答案——唯有生者,可聞大道,不只是在鼓勵凡人證得長生道果,也是在告誡長生者需要珍惜生命。我在證得長生之后,就被不同的方式這樣告誡過。”

  說道這里,王崎加快了腳步:“也就是說,從‘概率’上來說,我們都不能保證自己永遠活著,而只是盡量保證自己能夠一直活下去——在這一點上,大家的心態都是有限了。”

  椒有些遲疑:“也就是說,明明是長生者…卻還保有短生者的觀念?”

  “‘長生’不意味著‘不死’。”王崎笑了:“從理性的角度來講,是這樣——我都打死不止一個長生者了,也有可能有什么人跳出來打死我。大家除了修得更強、保證自己不被打死之外,也要做好自己有可能被打死的準備——也就是說,在自己死前,要更接近自己的理想。”

  “既然時間是‘有限’而非‘無限’,而現實又有兩條路,那么,誰都會選擇自己認為的更近的那一條吧?”

  趙清潭補充道:“我來做個比方好了。現在,有兩群饑民,獲得了一批面粉。其中一群饑民,想要用這些面粉做成湯餅,覺得湯餅管飽。而另一批饑民則想做成干糧,覺得干糧耐存。兩群饑民的目的一樣,都是‘活到秋收’,但是一批覺得湯餅好,一批覺得干糧好…”

  椒驚呼:“為什么不一人一半呢?”

  “人心不足唄。干糧派覺得做成湯餅浪費面粉,湯餅派覺得干糧不養人。若是就這樣兩邊個一半的面粉,說不定大家都不能活到秋收,所幸將對面的也奪了。”趙清潭道:“現在呢,我們是干糧派…”

  “不,湯餅派。”王崎嚴肅道:“我比較喜歡湯餅,我是領袖,所以我們算湯餅派。”

  趙清潭一愣:“從理性角度思考…行行行,你老大你話事。我們是湯餅派,然后算君他們算干糧派。而我們搶的面粉,就是一個時代里,可以幫助我們達成夙愿的‘人才’。不過現在干糧派領袖比較特立獨行,自己會辟谷,只是早年喜歡吃干糧,還是村里做干糧手藝最好的人,所以干糧湯餅之爭的時候,站出來,為干糧壯壯聲勢。但就算面粉全做湯餅了,他老人家一樣可以過活,做多就是看到大家吃湯餅時有些鬧心而已。”

  椒點了點頭:“所以趙先生您這是要去買面粉了?”

  王崎思考片刻:“下次如果跟別人講這個比喻,把湯餅干糧換成麥飯干糧是不是合適一點?”

  趙清潭一愣:“啊?”

  “你想啊,麥飯只用脫殼就能蒸吃了,而面粉卻非要再碾過一道,說不得要損失一些質量咧。”王崎點了點頭:“我覺得這比喻不錯,麥米的缺點就是‘不好吃’,這樣‘麥飯黨’和‘面粉黨’也算是各有優劣了。”

  “哦…”

  三人說話間,就已經來到了毓族聚居地。

  椒和趙清潭轉向毓族新開辟的學塾,在那里教授算學——其實目前主要是椒在教,趙清潭不過是坐鎮而已。

  王崎則轉向了毓族聚居地中央的官邸。

  王崎早就說過自己要來。對待這位人族長生者,一干毓族自然不敢怠慢,已經準備好周到禮數,從官邸門口至大堂,許多毓族一路夾道歡迎。

  但太仆風澤對王崎很難有個好臉色。他倒是敬重王崎的學識與能力,但敬重歸敬重,王崎算是引得美神清洗央元的罪魁禍首。

  對于美神來說,天央這種珍貴的培養皿也很稀少,沒有理由讓已經確定失敗了的實驗組占著。這就好像人族給培養皿消毒一樣。他們能夠允許樣本自由選擇是走是留,已經算是天大的“公平”了。

  王崎卻不大在意這個老毓的臉色——畢竟他也不是太懂毓族的表情語言。他對著太仆風澤行了一禮,道:“太仆先生今日可好。”

  “也就那樣吧…”太仆風澤無所謂的說道。他也算是相當于合體期的外道修士,理應有數千上萬年的壽命,但現在已經是一陣衰頹氣質,仿佛提前老去。他說道:“王崎先生卻又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居然想要跟我們探討‘語言’?”

  這實在是讓太仆風澤心中不安。

  當初,王崎也正是與毓族文道半圣宙弘光探討文論,才確定了文道沒有否定客體論,因此,才有后面的“請以明月為墨,一夜寫盡萬古風流”。

  太仆風澤有時候都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初王崎沒有去找宙弘光,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或者,宙弘光若是知道了事情了后續,會不會用另外的話語打法走王崎呢?

  但是,這也只是想想。

  每當入定,這樣的思想,就好像是心魔一般,纏繞在太仆風澤身上。

  他很清楚宙弘光的性格。在文道之上,宙弘光沒有半分敷衍,不管王崎去問幾次,宙弘光最多也就斟酌一下詞句而已。

  而王崎的思考與行為,又全是從不可否認、無法辯駁的客觀世界所出發。

  不管多少次,都會是這個結果。

  只要“客體論”這個“符號的組合”存在、有這個理論被提出的可能性,那么“以算器窮舉,一人寫盡一世詩詞”的時間,就有可能發生。

  這件事本身“有可能”發生。而王崎則是找到了那個“有可能”…

  ——或許這樣明白而痛苦的活著,比在故鄉更好…

  每每心中生出這樣的念頭,太仆風澤就有一種解脫感。但是,他始終對這樣的思緒采取批判的態度。

  毓族的目標,是奪回故鄉。不管需要幾千年幾萬年,還是幾千萬年。

  這幾乎就是每一個毓族移民的想法了。

  王崎晃了晃腦袋:“怎么沒見著少帝…”

  “少帝正在先生門下學習算學…年輕毓們也都是在人族處學習。現在比較閑了,除了很少一部分下人,也就只有我這個前路已盡的老頭子了。王崎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說吧…”

  王崎一愣:“我昨天信里寫了啊。我只是來向毓族討教文字學的。”

  “文字?先生卻是來落井下石,嘲笑我們毓族的嗎?”太仆風澤慘笑:“先生明明可以以一人之力,逼得毓族無詩可寫,又引得文道震動,美神臨世…又何須來學我們這些微末道法?”

  “嗯,可算不得微末咧。”王崎說道:“我對文字的理解,其實也就那樣,只不過最開始機械的給一些字表上額外的屬性,然后用龐大的計算力堆上去,然后靠深度學習不斷優化與迭代寫法罷了。我根本不懂文字…”

  “不懂文字,就能做到我們這些‘懂’的毓做不到的事情,這豈不是說文字無用?”太仆風澤站了起來,道:“先生還是不要消遣我們。”

  王崎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好了——難道這是自己奚落人奚落習慣了,導致自己真心求教都沒人肯信了?或者說沒毓肯信?

  “但那也只能說明,我力量比較強,而且會用而已!”王崎只得說道:“一個人能夠打死另一個人,說明第一人,在‘鍛煉身體’的道理和‘打人’的道理上,卻是不如第二個人。但這不能說明,第一個人什么學問都比第二個人高啊——打架的學問是打架的學問,文字的學問是文字的學問。就算你看不起我,不想教我…這么想,我教你們算學的時候,可沒有藏私過,對吧?”

  太仆風澤驚疑不定:“你…真是來求學的?”

  王崎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那你是學訓學?詁學?還是…”

  “有什么學什么。”王崎說道:“當然,這學的形式,也得稍微變一變。我不只是要學,還要再創一門新的學問,是能讓人問的,所以,怎么教,也得循著我的想法來…”

  ——這不就是找了個幕僚嗎!

  太仆風澤心中詫異,但卻也不敢拒絕。

  畢竟,毓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對王崎說道:“我本為工部官員,對文字卻是不如同輩來的熟練。我卻給你尋個真正得力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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