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寂寞塔
無忌根本沒打算低調，所以說話聲音很大，足以讓在場的考生聽得清清楚楚。
話一出口，立刻有無數或鄙視，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射了過來，就連令狐敏之都有些不自在了。
與其他人不同，雖然參加的測試項目一樣，標準卻大有懸殊。
令狐敏之等人只是走過場的復試，理論上，只要不出現意外，都可以順利通過，成為天書院的入門弟子。他們真正的考驗是在一年后，那場決定他們能否晉升為登堂級弟子的考試。項目還是這兩個項目，標準卻要高出一大截。
比如寂寞塔，復試的標準是一刻鐘，而登堂級考試則是兩個時辰，八倍的時長，難度卻遠遠不止八倍。
正常來說，靜坐時間達到一個時辰，就可以算是心性穩定，適合修行。兩個時辰已經超出絕大多數人能夠承受的范圍，但凡能通過這樣的考驗，幾乎都可以算是修行資質上佳。
天書院的登堂級弟子可不是什么大路貨。如果能在畢業前晉升登堂，一旦外放，至少是州級的神殿祭司。近三十年來，天書院只有七位登堂級弟子，可見一斑。
無忌是特招，入門考試就是登堂級考試，最低標準是兩個時辰。能在寂寞塔里熬過兩個時辰，他才算合格。如果他熬足了兩個時辰，并且在接下來的變形能力測試中過關，他也可以一步登天。直接成為登堂級弟子。
當然了，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為他根本不具備變形能力，就算他熬了兩個時辰。也不可能成為登堂級弟子，也沒有機會在這些天之驕子面前抖威風。更可能的是灰溜溜的滾出天書院，而不是被人尊稱為師兄。
所以，無忌的話音未落，就有無數嗤聲四起。
無忌只是笑笑，又往嘴里扔了一顆歸元丹，在眾人的嫉妒之火上又澆了一勺油。
一會兒功夫。他已經往嘴里扔了七八顆歸元丹，而他扔給令狐敏之的那一顆還被收藏得好好的。
令狐敏之這么做。當然不是因為小氣，他只是要充分發揮歸元丹的作用。忍受痛苦是要耗費大量精氣神的，在必要的時候服用一顆歸元丹，可以有效的恢復體力。多爭取一些時間。
復試成績雖然不影響他入門，卻可以影響他在師兄弟中的排名。
有一顆歸元丹備用，已經讓人羨慕了，無忌如此揮霍，又怎么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
在場近兩百位考生中，除了無忌、令狐敏之之外，能擁有歸元丹的人不超過兩只手，無一不是利用各種關系，從施家或者天醫院重金求來的。
如果不是身處天醫院。很難保證這些人不會一擁而上，實施搶劫。
現在，他們不能搶劫。卻不代表他們不可以鄙視無忌。
“真是鄉下人，沒品味！”
“笨得跟豬一樣，沒有變形能力，吃再多的歸元丹也沒用。可惜了這些歸元丹，還不如喂狗呢。”
“白瞎了。施家素以精明著稱，這次卻要血本無歸了。”
“血本無歸倒不至于。不過上千金扔下了水，倒是事實。就這鄉下人一會兒功夫。就吃掉上百金了吧？”
“嘿嘿，跟那小啞巴比起來，這也不算什么。我估計這一個月，那小啞巴至少吃掉三千金，說不定有上萬金。媽的，這可真是日啖歸元三百顆，恨得老子淚花流啊。”
“白瞎了啊，要是爺有這么多歸元丹，早他媽的成靈境高手了。”
無忌對四周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只是看著寂寞塔出神。不知怎么的，他覺得寂寞塔的形制有些眼熟，仿佛在哪兒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他一時出神，神情落在別人的眼里，就成了發呆，就成了絕望，就成了臨死前的掙扎，又引起了一陣毫不留情的嘲諷。嗡嗡的議論聲像蒼蠅一樣，在天書院里回蕩，直到被一聲威嚴的咳嗽打斷。
天戎院國師蒙自力走了出來，在天書塔門前的臺階上站定，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考生腰背挺直，神情肅穆，如見大賓。
蒙自力向后退了一步，側身而立。
天策院國師殷從周等人一律身穿國師服，拱手而立，不茍言笑，恭敬的看向天書塔大門。
在嬴自清等天書院弟子的陪同下，大國師緩緩走了出來。
蒙自力領先躬身施禮，朗聲說道：“見過大國師。”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大圓滿境界使他的聲音有如黃鐘大呂，雖然沒有刻意提高聲音，卻足以讓天書院內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偏偏又不覺得刺耳，仿佛蒙自力就在跟前說話一般。
“見過大國師！”殷從周等五名國師深鞠一躬，畢恭畢敬。
天書院是七院之首，比其他六院的國師還要高上一級。天戎院與天書院并列上兩院，蒙自力可以施半禮，磬折即可，天策院等下五院卻必須行弟子禮，腰要彎到九十度才行。
至于無忌等尚未入門的弟子，那就必須跪拜了。
片刻之間，除了大國師本人，所有人都矮了一截，區別只在于是低頭還是彎腰，或者是五體投地。
無忌微微的抬起頭，看向眾星捧月中的那輪明月，心想著如果殷從周他們知道拜的不是大國師，而是皇后，不知道他們會有何感想。
他的目光和大國師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剎那間，他看出了大國師的擔憂。
大國師的擔憂是必然的，一個月的時間，在百變丹上全無進展。無忌無法實現變形，這次寂寞塔的考試怎么看都是白受苦，形同懲罰。
看到大國師的擔憂。無忌心中一暖。他知道大國師最擔心的還是帝國的命運，但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一絲帶有母性的溫暖和關。
無忌低下了頭，嘴角微微一挑。
“起來吧。”大國師手掌輕抬，示意眾人免禮。
眾人三起三拜，動作整齊劃一，就像是特地演練過的一樣。
“天降神書。輔佐大秦。帝國千年，橫行天下。天書院就是帝國的脊梁。天書院的弟子就是神明護佑帝國的使者。爾等皆是帝國俊杰，能入天書院，既是爾等祖輩陰德，亦是上天垂憐…”
大國師不緊不慢的開了口。語氣從容肅穆，又帶著一絲縹緲之意，仿佛是從天際所發，足以傳遍整個帝國，讓人心生敬畏的同時，又熱血沸騰，仿佛自己就是神明垂青之人，從此要擔起護佑帝國的重任。
即使是無忌，此時此刻也感覺到了幾分莊嚴和神圣。
大國師訓誡了一通之后。宣布測試開始。國師們在天書塔門前入座，自有天書院的弟子引導考生們進入寂寞塔。每個寂寞塔前都有一張小桌，桌前擺著一張小桌。小桌上放著一個計時用的沙漏，擱著筆墨。
不知是大國師出于什么用意，無忌被安排在第一批測試。
他在一個天書院弟子的引領下，走向正對著天書塔大門的寂寞塔。兩個身材高大的武士走過來，輕松的抬起寂寞塔的石頂，露出一個深約七尺。寬不過四尺的石洞，勉強能供一個人坐在里面。而且必須保持身體端正，也就是靜坐冥想的姿勢。
在天書院弟子的示意下，無忌爬進了石洞，盤腿坐在底部的蒲團上。
“除非忍受不住，要求結束測試，否則不得觸碰蒲團以外的任何地方。”那個天書院弟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什么部位，一旦碰到石壁，計時就算結束。明白了嗎？”
“明白了。”無忌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往蒲團中央移了移。
天書院弟子示意武士蓋上塔頂，然后翻轉沙漏，在旁邊的表格上寫下了無忌的名字和時間。
無忌沒有看到這些，當石制的塔頂在頭頂轟然落下的時候，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除了塔頂繚繚的余音之外，什么也聽不到了。
他不禁大為驚奇。他剛才看過，寂寞塔的石壁最多不過三尺厚，就算隔音效果好，也不至于這么寂靜。要知道，外面可有兩百多人，而且一個個寂寞塔正在開啟、關閉，不可能一點聲音也傳不進來。
可是，寂寞塔內就是一片死寂，什么聲音也沒有，能聽到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聲和血液在血管里流動的聲音，清晰入耳。很快，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了血管的賁張。
這可真有點神奇了。
無忌好奇不已，盤腿坐在寂寞塔中，仔細回憶著自己看到了一切，猜測著可能的原理。
按照規定，他要在寂寞塔里中至少坐兩個時辰，如果不找點問題來想一想，他覺得自己很難撐過這段時間。在這種隔絕外界聲音的環境中，人的各種生理刺激會成倍放大，并因此產生幻覺。
皇后所說的疼痛，很可能就是幻覺中的一種。長時間靜坐，會讓人的身體，特別是腰腿產生刺痛，在極度寂靜的環境中，這種刺痛會演變成無法承受的劇痛。
要避免出現幻覺，就要讓自己保持清醒。找一個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不要太注意那些生理反應，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無忌原本是打算在寂寞塔里繼續研究百變丹的事，可是現在，他對寂寞塔本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非常想知道這看似普通的石塔是怎么做到完全隔音，卻又不讓人窒息的。
要知道，隔音的前提條件，首先要隔絕聲音傳播的介質：空氣。沒有空氣，或者空氣流通不暢，人是很難在這么小的封閉空間里堅持兩個時辰的，除非能夠直接利用天地元氣，不需要呼吸。
這個念頭剛起，無忌就覺得頭皮一麻，有一股微弱的元氣從天門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