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幻覺
接連二十幾屋都刻畫得滿墻滿壁，突然看到一個空蕩蕩的房間，無忌一下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更讓他不解的是，這個房間只有三面墻，墻也不是豎直的。沒有屋頂，三面墻靠在一起，匯聚成一個點，不像個房間，反倒有點像是閣樓。
地面是一個三角形，在三角形的中央，有一個圓，大概是這個房間里唯一的圖案，他爬上來的地方就在圓形的中央。
無忌左顧右看，什么發現也沒有。三面墻結合處完絲合縫，沒有一點空隙，看起來像是從一塊完整的石頭上挖出來。
無忌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說，這個被老人稱為靈臺的東西就是紫府山的終極秘密，那他們如果想出去，就只有一個出口：進來的那個石門。可是那個石門現在已經被水淹沒了，難道要潛水出去？
他現在是能夠不用口鼻呼吸，可是能堅持多長時間，他實在不敢保證。更重要的是，嬴亦然和老人做不到，他們也許可以比普通人多憋一會兒，卻做不到像他一樣完全不用口鼻呼吸。讓他們潛水出去，顯然有不小的難度。
除了空氣之外，還有一個問題不可忽略：水壓。據他估計，二十四階臺階少說也有百米左右，一旦注滿水，出口處的水壓將達到十個大氣壓以上，就算是專業的潛水員也很難潛到這樣的深度。
如果考慮到湖水繼續上升，有可能將紫府山全部淹沒，整個靈臺都將沉沒在水面以下，壓力之大更是難以想象，足以致人于死地。
無忌嚇出一身冷汗。
這哪里萬里存一，這簡直是必死無疑啊。
無忌不敢怠慢，返身沖下了臺階，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道：“先生，亦然，趕緊出去，趕緊出去！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沒有人回答。
無忌連蹦帶跳，一步數階，幾乎是垂直降落，一口氣連下十余層。
等他看到嬴亦然的時候，卻驚得張口結舌，一句話也不出來。
嬴亦然坐在墻角，雙手抱著腿，雙目紅腫，淚流滿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水已經浸到了她的腰部，還在不斷的上漲，她卻渾然不覺。
無忌和嬴亦然相處了這么久，從來沒有看到嬴亦然哭過。她總是堅強得像一塊石頭，不管面對多大的危險，她都能勇敢面對，絕不妥協。可是現在，她卻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小姑娘。
“嘿，你怎么了？”無忌沖上去，將她拽了起來，推上臺階。“先生呢？”
“先生死了，先生死了。”嬴亦然看了無忌一眼，撲到無忌肩上，放聲大哭。“先生死了，帝國崩潰了。無忌，我怎么辦，我怎么辦？”
“先生死了？”無忌大吃一驚，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他是怎么死的，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嬴亦然大哭道：“我看到先生死了，帝國崩潰了，我不知道去哪兒。”
無忌愣了一下，將嬴亦然推開一些，盯著她的眼睛打量了一下。
“先生死了？你親眼看到的？”
“我親眼看到的，先生死了，帝國崩潰了，咸陽城里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血…”
無忌明白了。嬴亦然出現了幻覺，只不過她的幻覺是她最怕看到的景象。
“嘿！”無忌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了搖。“你醒醒！”
嬴亦然被他搖得頭暈，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無忌。“你干嘛？”
“你出現幻覺啦！”無忌大聲叫道：“先生呢，先生在哪兒？”
嬴亦然看看四周，如夢初醒，大叫一聲：“不好，先生還在下面。”一邊說著，一邊向下沖去，踢得水花四濺。
無忌一把拽住了她，沒好氣的喝道：“你下去有什么用？你能憋氣憋多長時間？別救人沒救成，反把自己的命送掉了。”
“那怎么辦？”嬴亦然急得手足無措，原本凍得有些發青的臉突然脹得通紅。“先生如果死了，天書院必然落入賊人之手，帝國就完了…”
“你趕緊向上爬，我去找他。”無忌哀嘆不已，明知上去也是死路一條，最多只能多活一會兒，此時此刻，也只能如此。“千萬別看天書了，聽見沒有？”
看到聲色俱厲的無忌，嬴亦然愣了一下，忽然有些羞澀。她點了點頭，輕推無忌：“你別擔心我，快去找先生。”
“記住啊，千萬別看了。”無忌一邊關照著，一邊潛到了水中。他強忍著湖水的冰冷，運起內息，等氣息順暢了，這才慢慢向下一層潛去。
水已經浸到了大廳的中部，白色的石頭在水中發出淡綠色的熒光。無忌運足目力，在大廳里仔細搜尋了一圈，也沒看到老人，只好冒險再下一層。
兩層大廳高度將近十米，水壓等于增加了一個大氣壓。即使可以不用口鼻呼吸，無忌還是感到了明顯的不舒適。他環顧四周，還是沒找到老人，不由得大急。
再往下潛，他不擔心氣息的問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住這樣的壓力，畢竟他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潛水訓練。可是，一想到嬴亦然看到他空手而回的失望，無忌咬了咬牙，再次下潛。
冰冷的湖水仿佛變成了一根根針，從四面八方扎了進來。無忌覺得渾身的皮膚都失去了知覺，眼睛也有些脹痛，仿佛快要被擠爆了。最痛的地方還是頭，特別是已經變軟的頭頂，就像一個大錘，不斷的敲擊著，震得他頭暈腦脹，耳邊出現了嗤嗤啦啦的雜音。
無忌知道，這都是水壓帶來的問題，這已經到了他的極限。
無忌扶著墻壁，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適應一下，希望能緩解一下癥狀。
淡綠色的熒光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
皮膚的刺痛也慢慢的消失了，漸漸恢復了知覺。
渾厚的元氣從頭頂注入，從每一個毛孔吸入，在他的穴位中聚集，在他的經絡奔涌，在他的身體內無無聲流淌。
耳邊的雜音也慢慢散去，只剩下一個像戰鼓一般的聲音。
無忌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這是他的心跳聲。
原本有些慌亂的心情突然平靜下來，意外的生出一絲暗喜。
他一直在練習靜坐和冥想，而且自認為做得不錯。可是，他一直未能進入老人說的那種玄妙境界，沒能真正消除一切雜音，聽到自己的心跳，更別說什么天籟之音了。
他原本也不怎么在意，畢竟靜坐冥想都是需要時間，需要機緣的，有人練了幾年才能真正入靜，有人甚至一輩子也做不到入靜，他才練習了一兩個月，不能入靜也是正常的。
可是現在，他意外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突然發現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這里沒有任何干擾，嬴亦然至少在兩層大廳以上，老人也不知道在哪里，這個大廳里只有他一個人，而且身體四周全是水。雖然還算不上萬籟俱靜，卻也是難得的安靜。
所以，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而且是如此清晰。
也許，這是一個入靜的好機會？
無忌靜下心來，傾聽自己的心跳聲。
隨著情緒的穩定，原本像戰鼓一般的心跳聲慢了下來，“咚咚！咚咚！”沉緩有力。
在心跳聲之外，他又聽到了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嘩嘩如江湖，滔滔不絕，和心跳聲交相呼應。
接著，他又聽到了一些其他的聲音，若有若無，比心跳聲還要快一些，有些刺耳。他不知道這個聲音從何而來，正在疑惑，突然又聽到了一個微弱卻非常清晰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向聲音處看去。
他看到了一團淡淡的紅光，在紅光中，一個小紅點在閃動。紅點周圍，環繞著一個微弱到極點的光暈。
光暈是紅色的，在綠色的熒光下，很容易分辨。
無忌稍一思索，立刻明白了。
那是老人的身體發出的紅外線，那個紅點就是他的心臟。心跳既然還在跳，說明他還活著。他顧不得再體驗入靜的美妙感覺，慢慢的向下潛去。
他看到了老人。老人橫著漂在水中，緩緩搖晃，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
無忌靠了過去，伸手抓住老人，將他拖了過來。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冰冷而有力。
無忌吃了一驚，正準備甩脫，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響起：“別動我，我快找到答案了。”
無忌一怔，隨即忍不住想笑。嘴剛剛咧了一下，就有氣泡從嘴邊溢出。他連忙閉緊嘴巴，在意識里對老人說道：“先生，別找答案啦，再找，你就死啦。”
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朝聞道，夕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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