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葉笑道：“我會記住老先生今天的金玉良言。”
雖然心底很有些排斥這個老家伙，但對于有道理的話，葉笑卻是不會排斥的。
“所以，在葉歌吟自散功體逆轉時空將你送出去的時候，我并沒有阻止，反而…”葉紅塵道：“在你身上多加了一層保護，算是多一重保障吧！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多做一層備手，就算是多一分希望！”
葉笑皺眉：“嗯？”
葉紅塵淡淡道：“那是一種生命傳輸秘術，借助你父親的傳承精血，開啟生命傳輸；若是有朝一日，你萬一死于非命，這種生命傳輸秘術，可以將你的靈魂保護下來，然后，自主奪舍重生。”
葉笑吃了一驚：“我二世為人的契機竟是如此！”
自己當初被青云天域三大宗門聯手圍攻，身死道消，死得灰飛煙滅，神魂俱喪，卻又在絕無可能的狀況之下轉生在另一個葉笑身上…
對于這件事，葉笑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就算是自己因緣際會之下得到了神秘的無盡空間，還有紫氣東來神功功法，卻也難以解釋這件事情，自己神魂俱喪在前，擁有無盡空間在后，本就已經說明兩者之間不該存在關系。
而此際，直到現在卻算知道，一切因果根源竟然在這里。
“這種秘術也非是說施展就能施展，必須要借助一種媒介，就是…父子血脈，以及父親對其子嗣的真摯情感，蓋世深情！”葉紅塵悠悠說道。
葉笑聽得心中一酸。
葉歌吟…
那就是自己父親的名字嗎？
葉笑目光出神地凝視遠方，似乎看到了一個青年，渾身血污地從霧氣之中走出，懷中抱著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兒，滿身流溢著滔天的殺氣與仇恨，大踏步踏入仇人的院子。
在一陣刀光劍影鮮血飛濺之余，將仇人悉數斬殺，更將罪魁禍首施以極刑；大仇得報，快意恩仇！但這又什么用，愛妻已死，親族俱亡；縱使尚有幼子在襁褓之中，但自己卻已經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萬念俱灰之下，施展逆天功法，將自己本命精血悉數轉嫁于幼子身上，自行隕滅己身，決然追隨愛妻而去。唯余幼子落入時間逆轉通道之中，隨波逐流，獨自一人早早踏上人生路。
他不喜歡，不愛自己的孩子嗎？
不，他能這么做，正整說明他在乎，異乎尋常的在乎。
可惜他卻因為妻子、親族不復，更因為天緣果的緣故，不但沒有了生氣，更將失去心，就算是活下去，也是一具高端行尸走肉而已。
雖然他對自己的孩子痛愛到了極致，但他的感情和心靈，或者追隨愛妻于地下，或者在點滴流逝…
最終，他決定在自己還有心的時候，犧牲自身，逆轉功體，將孩子送走…
父子血脈，真摯情感，一直如斯！
父子血脈，蓋世深情！
葉笑深深吐出一口氣，卻仍是感到心中壓抑難言。
而葉紅塵則目注遠方，神情盡顯蕭瑟。
葉笑只感覺一股氣涌上來，忍不住怒聲道：“你身為葉家先祖，修為深湛，壽元綿長，確有本錢任性，但就這么看著家中悲劇頻頻，同室操戈，自相殘殺，全然的不聞不問，這卻是何道理？這是你葉家先祖的該為嗎？”
葉紅塵淡淡道：“縱然我出面干涉，結果又會如何？”
葉笑登時啞然，葉笑經歷過寒陽大陸風塵，曾看過許多許多威勢赫赫的大家長，固然言出法隨，令行禁止，然而卻又何能當真干涉人心動向，葉笑素來理智，不愿抹殺良心說話，自是一時無語。
葉紅塵看著葉笑，冷冷道：“看來你想到了，事實亦是如此，我是可以出面干涉，避免更多的死傷出現，卻又何能干涉到人心。我是活了很久，若按照一般家族來說，如我這等歲數，早已經連供奉牌位都沒有了，早已經被遺忘了十幾萬年…”
“若是每一代家中小輩爭斗，我都要出面干涉一下…”葉紅塵眼中有譏誚之色：“你可知道，從我壯大葉家，一直到現在…經歷了多少代？”
葉笑啞然。
“一般世俗世家，大抵二十年就能多出一代人，甚至五十年能三代傳承。如我們這等高修家族將這個時限放寬，大抵一百年才能傳承一代人的話；那么到現在，最少也是一千三百七十八代人！”
“葉笑，你可知道一句話？”
葉紅塵幽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葉笑無話可說，無言可答。
“我非是治世之才，更欠缺治世之能，無法如五方天帝一般運用帝王心術，使得家族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平衡，若是我都當真干涉、時時干涉、事事干涉的話…那么，我的心境早已經枯槁成灰了…卻又何能活到現在？垂天之葉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繼承人，若是我一死…葉家可還能存在嗎？”
葉紅塵冷冷淡淡的說道：“葉笑，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你怨恨的對象一定不可以是你的父親，正是因為你父親對你最極致的付出，才有了今時今日的你！”
葉笑冷笑道：“然后你是否還要說，正是因為你當日的作手，才讓我有奪舍重生，再來一次的機會，我該對你感激涕零？！”
葉紅塵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老夫的格局雖然未必很大，卻非是挾恩以報之輩，莫說你本就是葉家子孫，就算只看在你父親的份上，老夫做這后手也屬該然，老夫今日道破這層因果，只是讓你知道你的身份來歷背景，尤其是你父親當日的選擇緣由，以及你與葉家之間的淵源！卻不稀罕你對老夫如何如之何！”
“這十萬年間，老夫冷眼旁觀過太多葉家族內血腥暴虐，一顆心早已冷清絕情忘情無情，然而正是我的無情，才保證了葉家綿延至今，安全十萬年！”
“若是你能接過我的擔子…”葉紅塵眼中似乎有無數的歲月一閃而過，他輕聲說道：“老夫又何惜此身？難道前后十四萬年的歲月，活得還不夠么？”
<今天啟程，下午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