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賭
更別說還有死之前的親口道歉，對于絕大多數武者而言，尊嚴的分量尤過生命，在自盡之前再多加一層恥辱，當真是死尤蒙羞！
若是讓厲無量親手動手報仇的話，因此而死的人無疑要遠遠超過這些人，但，若是單純論震撼，卻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一千多人同時致歉兼自絕！
親口道歉，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毀滅自己的元靈，自我消除存在于此世的一切痕跡。
這樣的決絕，這樣的義無反顧，即便是厲無量，亦要為之震撼，為之動容！
“這就是星辰云門對刀君大人作出的交代。此舉與刀君大人的報仇意圖無關，就只是星辰云門門人，對于自己做出來的那次事端，給予的交代。”
沈重山沉聲對著厲無量說道。
厲無量此際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半晌才沉聲道：“我只問一句，若是我和葉笑當時便已經當真死了，若是我們的修為，不曾沒有達到當前的境界，若是我們沒有來到這里，你們還會做出來這樣的交代嗎？”
沈重山搖頭：“不會！”
厲無量冷笑：“那么，這樣的交代豈非全無真心實意，我要來又有何用？”
沈重山道：“有沒有用的見仁見智，刀君或者覺得并無用處，但是…星辰云門仍舊要給，一定要給。”
他一聲令下：“當初，所有參與籌劃、親身圍攻笑君主的，自己站出來！”
這一次，站出來的人手更多，足足有四五千人之眾。
其中有不少人，是有參與過圍攻厲無量的人手，但是那些人已經先一步自覺隕落；而此刻站出來的，竟然仍舊有這么多。
而這其中，赫然包括了另外兩位太上長堊老！
兩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此際站在這數千人的最前面，神色古井不波，很是平靜。
沈重山嘴唇哆嗦著，勉力鎮定片刻才一聲大吼出口：“你們還在等什么？”
吼聲話音未落，眼淚卻已隨之而下 四千多人，齊齊面對葉笑所在的方向，躬身行禮：“當年的事情，對不住了！”
旋即起身，同時動手！
一掌，正整拍在自己額頭。
葉笑眼神清澈，看著眼前這一幕，輕輕嘆息：“沈大長堊老，你好狠的心。”
沈重山慘笑一聲：“狠心嗎？君主大人說得中地，然而我若是不下這份狠心，星辰云門的十幾萬人當真就要一朝覆滅，我下了這份狠心，就只是搏來人的一點仁心，這份全然沒有勝算的賭注，只為搏一點生機，這點狠心，無論如何也是要下的…”
彼此仇恨，不可戴天，不可消除，不死不休！
這一點，雙方都是清楚得很，任何第三方勢力都無能排解，想要解開，唯有一方死絕！
但，沈重山這一次，卻是采用先下手為強的決絕手段，縱然讓星辰云門的所有高層盡數死絕，也要留下星辰云門的道統傳承。
不得不說，這樣的決絕一招、自毀之招，比起照日天宗來說，確實是高明得太多了。
葉笑冷冷的點點頭，道：“不錯，你若是不能下這份狠心，整個星辰云門總難脫覆滅之危…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這般做法，骨子里卻是在逼我們？”
“你們行此極端，沒有人會說你們星辰云門如何如何，只會顯得我們一邊是多么的仗勢欺人！殺人不過頭點地，竟逼迫人于此，實在不堪！”
葉笑冰冷的說道：“不會有人再念及，若是你們不做以前那些卑鄙齷蹉之事，我們此刻又怎么會找上門？是你們挑動事端在前，才有今日之事于后！此時此刻，你們這么百般的委曲求全，又是自殺，又是道歉，又是下跪…無非就是想要讓我們在這些人死掉之后，就此退出這里？進而保全余下的星辰云門，保全星辰云門的道統傳承！”
“但你們的保全，卻等同毀滅了我們的名聲？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讓你們保全？這般損己利人，不，應該是損己利仇的事情呢？！”
葉笑冰冷的看著沈重山，淡淡道；“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縱然你們當真全部死光了，又能如何？沈重山，你殺吧，放手殺，盡量殺！本座就在這里站著，看你能逼死多少自己人！”
“但到最后，我一定要讓你活著，讓你親眼看到，在你的逼迫之下，你的星辰云門，最終有多少自己人死在你的號令下，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葉笑的眼神，竟是一片冰寒，殺機四溢。
沈重山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整個身體下意識顫抖了一下，輕聲道：“我們確實是有這樣想過…可是，后來又自己把自己給否定了。”
“笑君主和橫天刀君，固然從不濫殺無辜，但本身更加不是那種滿口仁義道德的假道學…這樣的逼迫，對于你們全無意義，甚至會適得其反。所以，我們早早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奢望。”
“但這個交代，仍舊是要給的。”
“至于我們給出交代之后，兩位君主若是還有什么不滿，盡管下手就是。星辰云門剩下的人手，也引頸就戮；束手待斃。我們會拼死掙扎，戰至最后一兵一卒！”
“若是能夠僥幸殺死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當可告慰星辰云門此役的所有死者。”
“此刻，本門已經對當年的事情的做出了交代。”
“君主大人，無論您認為是我們逼你也好，或者說我們耍手段也罷，但是…這個手段，既然已經耍到了現在，也就再沒有停止的可能。”
“老朽賭的，就是笑君主與橫天刀君，雖然生平殺人無數，但卻從未濫殺無辜。更不殺不還手之人，用兩位的仁者之心來賭！”
沈重山閉上眼睛：“賭輸了，星辰云門沒了。賭贏了，就能保留一點道統…保留幾顆種子。”
沈重山老淚縱橫：“再往后所有的事情，我們都認了！”
“所有的后果，我們也都認了！”
他一邊哽咽著，一邊頹然地揮手：“當日所有參與策劃，圍攻聞人姑娘師徒的人，自己都站出來吧！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份上，你們還在等什么！既然要給足交代，自然就要全部交代！”
在聞人楚楚美眸不可置信的注視之下，又有四百多人，悉數站出來，舉手自盡！
“先前的事情，對不住了！”
此際現場滿目盡是一片死寂。
后面的無數星辰云門弟子，眼看著場中橫七豎八的尸體，死去人眾總數已經超過了六千大關，每一個，都是星辰云門的中堅高手。
但此刻，卻全部躺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