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誓言、塵封
聞人楚楚心中柔腸寸斷，但她畢竟是殺伐果決之人，立即搶行壓下了心中的感傷，隨即抬起頭，看著葉笑，道：“葉公子，此次多謝你幫我抓住了仇人，更救回楚楚殘命，請問，您現在問話，問完了嗎？”
葉笑聞言之下，傻不愣登的點點頭。
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小妞到底什么地方出現了問題，剛才明明還好好的，明眸善睞、風姿綽約、楚楚動人；怎么突然之間，就變成了一座冰山？那剎那之間的轉變，那生人勿近、客氣得都有點疏遠的語氣，讓葉笑錯愕不已，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應對了。
這，這還是聞人楚楚嗎？
“今日大恩大德，容圖后報！”聞人楚楚虔誠萬分的彎下腰，躬身行禮：“多謝！”
隨即站起身子，強撐著仍自虛弱的身體，搖搖晃晃走了兩步，腳步旋即就越走越是穩健——這個才是錯覺，她的身體早就已經完全康復，甚至其身體素質已經遠遠超出從前數十倍以上了，她當前唯一虛弱的，就只有心靈而已！
楚楚手持長劍，步伐愈趨穩健，走向彼端的那五個人，眼中充滿了切齒仇恨：“我知道，就這么殺死你們，對于你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實在是太便宜你們了…我只恨，我自己不會施展如葉公子那樣的刑罰手段…但我師傅的血仇，我一定要親手為她報！”
“我聞人楚楚在此對天立誓！”聞人楚楚橫劍在胸，一字一字的說道：“從今天開始，我聞人楚楚與照日天宗、星辰云門，不死不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縱然是千般罪孽加身，縱墮輪回不悔，也要將照日天宗，星辰云門，斬盡殺絕！雞犬不留！”
“道統斷絕，趕盡殺絕！”
“若違此誓，天厭之！”
“蒼天在上，厚土在下；見證此誓言！此生無悔，永世不移！”
聞人楚楚將這天地見證的誓言一字一句地說將出來，語氣中，充滿了一往無回的殺氣以及一種不顧一切的凜然！
剛剛說完這番話，原本萬里無云的晴空，突地驟響一聲“轟然”雷霆，整個青云天域，都為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響動而震動了起來！
一聲轟然之余，又有一道淡淡的紫色流光，從天空極速沖下，徑自飛入了聞人楚楚的眉心！
誓成！
聞人楚楚以此生為注，此心乃行，立下不與照日天宗、星辰云門共存之弘誓大愿，天地共鑒！
聞人楚楚緩緩轉身，仍舊是以一種很是疏離的態度望著葉笑：“葉公子，敢問您可還想要問他們什么嗎？”
“不需要了，此五人由聞人姑娘全權處理。”葉笑木然點頭。
聞人楚楚的態度實在詭異，言語口吻之中連“您”都用上了，這一句幾乎把兩人之間的關系定義成了陌生人！
而葉大少爺這個情場小白也是真的很小白，隨口胡說，連楚楚、楚楚姑娘這樣的稱謂都直接跳過了，聞人姑娘？！你敢不敢更疏遠一點？！
聞人楚楚聞言秀眸光彩一黯，旋即深深一禮：“如此多謝葉兄成全！”
跟著便即轉身，一句話也不再多說，素手輕翻之際，五顆大好頭顱，滴溜溜的沖天飛起。
聞人楚楚顯然是恨極了五人，素手斷首之余，又見氣勁陡出，很是干脆地將五個人的頭顱轟成齏粉！
更有一股極其強大的精神力爆發，瞬間便鎖定這五人死后的神魂元力，聞人楚楚一咬牙，竟是直接以自己的神魂之力，將這五個人的靈魂完全剿殺！
神魂俱滅！
萬劫不復！
聞人楚楚本身實力雖然仍舊止步于夢元境層次，但她現在靈力渾厚，神識超凡，修為卻已經是實打實的道元境頂峰，即便是采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手段，但舉手投足間仍具有駭人聽聞，威力萬鈞之勢，彈指間就將這些人徹底泯滅！
下一刻，聞人楚楚信手一招，原本散落滿地的霧荷花瓣，竟如同百川匯海一般，翩翩飛起，重新錯落有致的貼回到她的裙邊。
以聞人楚楚當前修為而論，若是再度發動霧荷之招，卻直有毀天滅地之威，縱然如葉笑、武法、玄冰之輩，也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不過這一點，連聞人楚楚本身都不知道，更遑論他人！
她靜靜地亭亭玉立，揚天悲聲道：“師父，您在天有靈，且看我如何滅絕兩大宗門，為您報此血海深仇！”
旋即撲通跪下，向著北方連磕九個響頭，心中默默道：“師父…我知道您老人家的心思，但我不能…正如您不肯舍我而去一樣，楚楚可以搶任何人的東西，但唯獨不會跟您搶！”
“不管如何，葉笑，都是您喜歡的人…”
“我退！”
“師父，楚楚這便去了。”
“我會永遠記著您！”
聞人楚楚緩緩起立，隨即，轉頭對著葉笑，目光復雜。
良久良久，輕聲道：“葉笑，你不要動。”
葉笑愕然看著她，不知道這個素來睿智的女孩子今天怎么一出又一出的驚人之舉，接肘而來，真心的應接不暇。
卻見到聞人楚楚面對著自己，盈盈拜倒在地，深深地磕下頭去，竟是大禮參拜。
葉笑見狀嚇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驚道：“你這是做什么？你…快起來…”
聞人楚楚抬起頭，仍自跪在地上看著他，神情倍顯凜然，沉聲道：“葉兄，你且聽我說…我知道，你為了我們飄渺云宮全宮上下，做了很多…對我們有莫大恩惠。你幫我抓住了仇人，救回了我本已注定隕滅的性命，可說是對我有再生之德…你更給了我逆天的神藥，才能讓我修為暴漲至此…”
“楚楚迄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源自承受你的恩情給予！”
聞人楚楚目光定定的看著葉笑，道：“我是個女人，女人報恩的法子，不外就那么幾種，當然最有效地，是以身相許，終生以報…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當然不全是因為你的深恩，也因為我是真的喜歡你，愛你。”
聞人楚楚平靜的說道：“但現在，我注定不能以這種方式報答你了。你對我這般天高地厚的恩情，聞人楚楚，就只能從此將之放在心中…卻報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了。”
“所以，請你不要動，更不要閃避，容我磕完這幾個頭，稍減心中愧疚。”
“你的恩情，我來世做牛做馬，亦會報答！此生有盡，未來無窮，今后生生世世，此恩必償！”聞人楚楚靜靜地說道，但其態度，竟與剛才發下的弘誓大愿并無絲毫差異，便宛如發下了另一個弘誓之愿！
葉笑見狀登時愣住了，片刻后才手忙腳亂手舞足蹈的說道：“聞人姑娘，您這都說得是什么啊，我們是朋友，彼此互助都是應該的，這次事端的起因豈不也是因為葉家，若非…”
但聞人楚楚對于葉笑的勸解全然充耳不聞，凜然決然堅決堅定地磕下頭去。
葉笑直接側身避開；聞人楚楚對于葉笑的趨避并不理會，仍舊規規矩矩地向著剛才葉笑在的方向磕了九個響頭。
然后才緩緩站起身來。
神色平靜，冷靜、冷漠。
她冷淡的眼神緩緩在四周滑過，輕聲道：“葉兄，請你告訴我，我師父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的尸體呢？”
葉笑嘆了口氣，望著她堅決的神情，也只好將自己所見一一說來。
聞人楚楚靜靜地聽著，良久良久，喃喃道：“原來師傅…竟然什么都沒留下…她為了我這個不爭氣的徒弟，這個累贅的徒弟…最終什么都沒了…徹底湮滅塵世，不留一點痕跡…”
兩行清淚，緩緩滑下臉頰。
她目光不斷游移，在四周仔細搜巡著；終于，在稍遠處滿目盡是狼藉的戰場上，發現了一片月白色的衣服…衣服的花邊，飾有飄渺云宮特有的隱紋，那上面，還殘留有點點血跡。
正是冰心月的一片衣角。
冰心月還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或者就只剩下了這最后一片衣角了。
聞人楚楚含著淚，珍重萬分地將這片衣角小心藏入自己懷里：“師父…我們回家了…”
她拭去眼淚，轉身說道：“葉兄，你已知道事情始末，相信葉家危難已然不存，山高水長，我們…后會有期。”
說完這句話，她抬頭，滿是留戀地望了葉笑一眼。
心中默默的說道：“葉笑，我一生中最愛的人…這是我一生最后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你。”
“師父為我而死，我怎么能搶她最愛的人…”
聞人楚楚最終，輕聲說道：“葉笑，祝你幸福。”
不等葉笑回話，她窈窕的身影突然拔起，好似箭矢一般疾速飛射而去，只是一閃，就徹底消失了蹤影。
場中，猶有一絲淡淡的香味殘留。
空中，兩行清淚悄然灑落。
一顆少女心，已經是從此塵封。
時至此刻，葉笑仍舊半點也不明白，聞人楚楚這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是經歷了什么樣的心路歷程、心理變化，她說的做的全然讓人感到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可是，這莫名的一切仍舊使他隱隱生出一種感覺。
恐怕…從此之后，聞人楚楚與自己將是兩條平行線，生命軌跡再也不可能會有任何的交集。
除非是冰心月重新活過來，否則，這層隔閡將永遠不能消弭！
反之，自己與聞人楚楚之間，就是只能一直的疏離下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相忘于江湖。
鼻中輕嗅著聞人楚楚身上殘留下的淡淡幽香，葉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悵然若失的微妙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