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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節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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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柳營的內部,是一個極為寬廣的深谷。

  不,準確的說,應當是在無數萬年以前,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鑿而出的峽谷。

  在深谷的另一端,渭河潺潺流過。

  兩千多年后的一九九四年,天朝曾經發掘了另外一個與細柳倉齊名的漢初倉儲基地‘澄邑倉’的遺址。

  當時發掘出來的‘澄邑倉’遺址,嚇壞了無數考古學家。

  僅僅是遺址部分,東西長約一千米,南北長約一千五百米。從中發掘出了無數精美的文物以及大量的漢代民用品,更發現了不止一個手工業作坊遺址,特別是在‘澄邑倉’北部,發現了一個完整的漢代淘窯。

  此遺址被列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而澄邑倉在渭南的蒲城,遠離長安,其規模就如同一個城市一樣了。

  近在長安的細柳倉,就簡直是一個完全軍事化的要塞城市了。

  走進細柳倉的內部,映入劉徹眼簾的,首先就是那整齊排列的軍營。

  漢軍在細柳倉中駐扎了包括細柳營這支野戰軍在內的將近一萬軍人,另外還有大約千名少府各司曹的主管官員、技術官員以及上萬工人居住于此。

  整齊、干凈的營房,密密麻麻,向著深谷深處延伸。

  只是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劉徹發現,這細柳倉至少延綿兩三公里。

  不過,這不奇怪。

  后世三國時期,曹魏士人如淳引用‘長安圖’描述細柳倉的遺址說:細柳倉在渭北。近石繳。

  三輔黃圖描述說:在長安西,渭水北。石繳西,有細柳倉。

  這些可能還不夠形象。

  那么。考古發現,足以證明細柳倉曾經的宏大。

  西元一九八九年,陜西省考古隊在咸陽區西部的兩寺渡村發現了細柳倉遺址,超過八千平米!

  但這還僅僅只是細柳倉的倉儲部分遺址。

  細柳營的軍營駐地,早已湮滅于歷史長河之中。

  如今,劉徹站在這細柳營的軍營內部,環視整個大營,頗有種發現歷史的感覺。

  劉徹走近軍營,伸手在營墻上摸了摸。

  漢代的軍營常駐地。基本都是以磚石砌成。

  細柳營也不例外。

  “一個營房,住幾位士卒?”劉徹沒有進入軍營內部查看,而是問著隨同視察的都尉衛馳。

  “回稟陛下,賴陛下仁德,關愛士卒,如今一間軍營,住士卒十人…”衛馳立刻就笑著回答,對于當今天子,將軍們可都是愛死了。

  登基以來。就沒短過半個錢的撥款。

  特別是對于士卒的關照,可謂是體貼至極!

  即位后立即就恩旨給士卒每日的伙食增加了一兩米!

  這可是一兩米啊!

  每人一個月下來就是兩斤多,一年下來就是半石多!

  漢室軍隊何止百萬,相當于給軍隊增加了差不多千萬錢的軍費!

  真正是大手筆!

  而對于細柳營這樣的王牌。那就更是無微不至了。

  前不久,還有天使押送著整整數百石的豆油前來細柳營,給士卒們加餐。

  據說以后。每月都會有百石以上的豆油補給。

  細柳營跟大多數的漢室野戰軍一樣,都是由軍官們從自己的鄉族子弟里挑選出來。手把手的教出來的。

  同袍之情,自然很深厚。

  當然。更主要的是,此時的軍官們還沒點亮:吃空額,喝兵血這個科技樹。

  大家推崇的是:豈曰無衣,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哪怕是郡兵之中,手足同袍之情,也是非常深厚。

  古有吳起,為士卒吸膿,近有周亞夫,拿著自己的俸祿和封國的租稅,負擔傷殘士卒的生活開銷。

  在這樣的情況下,士卒們與軍官們,雖然在地位上有著巨大的鴻溝,然而在人格上,并無什么差別。

  每一個將軍都知道,善待士卒,就是善待自己的前程。

  想要士卒們賣命效死,就要盡量對他們好。

  所以,漢軍中,有本事的人,常常崛起非常迅速。

  繼承了秦代軍法制度的漢軍,更不會發生,立下的功勞會被人黑了的骯臟事情。

  軍隊里有著專門的軍法官和記錄士卒功勛的軍官以及部門。

  誰要是敢黑了手下的戰功,就是那個手下不說話,軍法官也敢把事情往上面捅。

  一般來說,尚武之風極烈和自尊心極強的漢代官僚,也不會干出這樣人神共憤的齷齪之事。

  正是這樣的社會風氣之下,所以,漢軍每逢出征,所過沿路郡縣,無數的英雄好漢,常常自帶干糧,自備甲胄前去投軍。

  軍隊卻還要挑三揀四,不合格的人,直接予以拒絕。

  宋明之時的人,不知道讀史之時,會不會感到愧疚?

  劉徹聽著衛馳的話,思慮了一下,問道:“可是一營一什?什長與士卒同住?”

  衛馳點點頭,道:“回稟陛下,正是如此!”

  什長與士卒同住一營,這是從虎賁衛和羽林衛中傳出來的‘先進經驗’。

  經過虎賁衛與羽林衛實踐后,各個山頭,都覺得這個辦法很不錯,很贊。

  什長與士卒同營,朝夕相處,培養出兄弟之情,隊率又對什長施以恩義,屯長與隊率約為兄弟,司馬與屯長同出一族。

  這樣層層相連,哪怕是萬人之軍,將軍指揮起來,也是如臂指揮,非常好用。

  當然,像虎賁衛與羽林衛那樣,還要給士卒們普及文化,甚至授以兵書,這樣的事情。目前在其他山頭,還是阻力重重。

  也就只有南北兩軍。在空降了一批羽林衛和虎賁衛出身的軍官后,才得以在小范圍內實施。

  此時。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出身將門世家。

  祖父是軍官,父親是軍官,他也是軍官。

  這些人可不想培養出一批競爭者來。

  平時施以恩義,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只是想要士卒為自己效死,在戰場上為自己拼命罷了。

  將士卒們變成與自己一樣的將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劉徹對于這樣的情況。也并沒有太多好辦法,只能耐心等待,等待舊有勢力崩潰的哪一天。

  至于現在?

  并無任何辦法!

  要知道,即使兩千年后的世界,也是如此。

  無論是‘人類希望國’,還是‘資本主義最后的堡壘’這兩大巨頭,你可有見過從一個小兵干到上將的例子?

  一萬人中,能有一人最后爬到團長這個位子,都是邀天之幸。

  多數人。連個士官長都是要過五關斬六將。

  而有個好爹的就不一樣了…

  一門三上將,父子七將軍。

  這不是童話,是現實。

  相對來說,現行的漢室軍隊。平民子弟的升遷之路,可能更多一些。

  只要你武藝超群,一個能打三個甚至更多。

  保證你升官如尿崩。

  典型的例子就是灌夫的老爹張孟。

  從一個家奴到兩千石郡尉。只用了七年。

  靠的就是勇猛無比,在戰場上跟開了無雙一樣。

  還有小豬朝時。霍去病的小弟趙破奴,從一個逃人。到列侯,也只是數年而已。

  所以,劉徹也沒跟個中二一樣的想要對現有利益階級和將門集團下手。

  只要他們聽話,能打,能打贏,就萬事大吉了。

  “善!”劉徹對著衛馳笑道:“同袍手足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我漢家立軍之本,首在愛卒,其次用命,再次訓練!”

  “將軍請帶朕去看看細柳營操演…”劉徹微笑著道:“朕曾經對義縱和劇孟都說過,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訓練是軍隊之本,朕皇祖高皇帝曾詔曰:士不教不得征,正是這個道理!”

  “陛下圣明!”將軍們自然也不會吝嗇馬屁。

  在群臣的簇擁下,劉徹乘著戰車,來到了細柳營的演武場。

  這演武場,并不在營寨之內,而是在細柳倉的另外一側,石繳前的‘短陰原’。

  在漢代,繳與激互通。

  所謂石繳,其實就是石激。

  什么叫石激?就是一種用于挑離沖擊堤岸的河水,保護河堤安全的人工石礁。

  細柳倉所在渭河北岸,恰好位于灃水與渭河交匯之處,千百年的兩大水系互博之力,使得河流不斷的侵蝕岸邊。

  人類出現后,自然不允許大自然這樣肆無忌憚的侵蝕自己生存的土地。

  于是,勞動人民創造了石繳這樣一種防護堤壩安全的措施。

  只不過,這細柳倉前的石繳,規模有些大而已。

  秦漢以來,這石繳甚至成為了長安一景。

  當初,劉邦就曾在這石繳附近勒兵檢閱,然后進入咸陽城。

  可惜,項羽這貨不要臉,直接推翻了先前約定的‘先入關中者王’。

  好在劉邦也是個開掛的…

  劉徹此刻就站在石繳前的演武場的高臺上,望著林立于演武場中的軍列。

  漢軍與秦軍一樣,極為講究紀律。

  上千名士卒,靜靜的站在演武場中,凝視著高臺上的天子。

  但天子沒有發話前,人人都是屏息凝神,沒有半分騷動。

  耳畔只有河水不停的拍擊堤壩前的石繳的聲音。

  劉徹聽著,非常滿意,對王道吩咐:“傳朕的命令,都尉衛馳,治軍有方,著賜金十金,帛布一匹!”

  這只是一個象征性的賞賜。

  榮譽的意義大于物質的獎勵。

  但衛馳卻是非常感動,立刻恭身道:“陛下厚遇,末將無以為報,唯誓死效忠!”

  劉徹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若是可以的話,劉徹真想挖挖周亞夫的墻腳。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細柳營身上有著濃厚的不可祛除的周氏印記。

  不然,前世周亞夫死后,劉徹的老爹也不會通過各種手段,去解散和編遣細柳營了。

  換句話說,細柳營是忠于劉徹,忠于漢室。

  但是,他們更愛戴周亞夫。

  劉徹可以命令細柳營去為他攻城伐地,滅國擒王,但周亞夫卻可以讓這支軍隊,為他戰到最后一刻。

  兩者之間,有著本質的差別。

  別說是現在,就是黨指揮槍的時代,某位將軍或者領袖,都可以用自己獨特的個人魅力,讓軍隊跟著他走。

  劉徹也不需要去跟周亞夫搶細柳營士卒的愛戴,也搶不來!

  “開始吧!”劉徹對著衛馳下令:“讓朕看看,細柳營與虎賁、羽林兩衛,哪個更強一些?”

  衛馳聞言,立刻就臉色漲紅起來。

  細柳營天下第一強軍的地位,目前已經受到了虎賁與羽林這兩個小兄弟的嚴重挑戰。

  作為天子親軍,虎賁衛與羽林衛,有著最好的兵源,最好的待遇,最好的裝備與最好的軍官補充。

  傳說,天子甚至直接從考舉士子里選了近百人,丟到虎賁和羽林兩位,參贊軍事,籌劃謀略。

  而細柳營則只得到不過十名士子。

  就這,還是將主周亞夫從其他將軍那里虎口奪食搶來的。

  對文人,漢室軍隊,還是很尊重的。

  畢竟軍中都是大老粗,忽然來一批飽讀詩書的參謀,就算是看個稀奇,追個時髦,也是不錯。

  何況,分配到軍隊的士子,大家最后都發現,都有著不錯的能力。

  或是精于算術,明于文字之士,這樣的人,能輔助軍官,將軍營內外的一切事務,都準備的好好的,更能提出許多很好的建議,規范和管理軍伍。

  甚至還有一些特別高端的人才。

  此等士子,出生于將門世家,飽讀兵書,對軍隊非常熟悉。

  雖然沒什么實踐經驗,理論水平遠高于實際能力。

  真要放在主官位置,那就是一個馬服君。

  但作為副手,這些人的到來,卻是極大的解決了許多將軍的問題。

  訓練士卒,可以讓這些人做,規劃方略,也可以讓這些人做,軍中大小雜伍,也能甩手。

  更關鍵的是,這些人是一個集體。

  他們常常會聚集在一起,討論問題。

  一人計短,三人計常。

  三個馬服君湊在一起商量問題,就算不如武安侯,也不比將主自己差多少了。

  拾遺補缺,查找疏漏,這些人更是非常在行。

  所以,今歲考舉的事情,還沒有影子的現在,漢軍的各個山頭就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在今年的考舉搶人了。

  南軍的衛尉放出話來,今年要搶一百個士子。

  北軍也不甘示弱,叫出來三百士子的口號。

  衛馳覺得,細柳營也不能落后。

  南北兩軍的丘八,倒不是什么問題。

  細柳營的戰功和戰績,完全碾壓這幫渣渣。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還有虎賁與羽林兩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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