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 種子 1
空中仿佛有著莫名的呼嘯聲，像是遠處火車的鳴笛，又像是某種生物的吼叫。
加隆側過頭，忽然看向陽臺外面的夜空。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時候，浮現出一枚枚巨大的銀色鐵環，這些鐵環仿佛穿掛在虛空之中，上半截刺入空間，懸掛在夜空里一動不動。
無數的銀色鐵環遍布天空，一枚枚稀稀疏疏分部，一直綿延到遙遠看不清的黑暗處。每一根鐵環都有十多米直徑，一米多粗，清晰異常。
月光均勻灑下來，在這些鐵環上反射出淡淡的銀光。
“你說天國之門？”加隆回過頭，再度看向莫名出現的紅眼女孩。
“那是最初的源頭。”女孩睜大血色雙眼。“只有聆聽者才能看到。”
加隆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忽然感覺右手手背一陣刺骨的冰冷。他抬起手，看到右手手背赫然浮現出一個醒目的紅點，如同紅痣一般。
他想起來了，這是當初小孩給他印上的聆聽者之印記，當時科迪公爵還莫名其妙的問他，能否看看他身上的印記，不過被他回絕了。
“那這個又是什么？”他抬起手，將自己的印記朝對面女孩晃了晃。
“那是資格，后天的資格。”女孩走到加隆身邊，同樣抬頭望向外邊的夜空。
“只有有了這個資格，才能真正看到這個世界。”女孩有些怔怔的說著。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而是靜靜的望著天空的景象，無數銀色圓環懸掛天空，仿佛只是一副奇詭的畫卷。
加隆看似望向天空景色。同時也分出部分心神警惕小女孩的動靜。
剛才連續數次都沒能殺死對方，這種詭異的現象讓他心頭微微動容，如果說對方也是和他一樣，有著九命之類的天賦能力，那還好說，但是莫名的，他的五感乃至精神方面的感應。卻隱隱發現，女孩本身似乎處于某個未知的空處，外部這個身體仿佛只是她隱射到外邊的一個影子。無論殺死多少次，都不會對本體有所傷害。就像是用光照剿滅影子，無論多少要辭，都不可能對人產生傷害。
“不想去看看么？”女孩忽然笑了起來。“第一次進入這個世界。以前都是只有我們聆聽者才能進入的世界。”
“你的目的是什么？”加隆看了她一眼。
“目的？當然。”女孩似乎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讓我想想我過來的目的是什么呢？”她揉著自己的額頭做出苦惱狀。
加隆此時已經有些發現了，這家伙似乎有些神經病，腦子出了問題，言行舉止完全隨著心情感受變化，而她的心情也完全讓人捉摸不透。
“聆聽者世界，是真實的世界？”他再度問道。
“是啊這里是很奇妙的存在，我還有小孩。還有那多，還有其他總共十個人。都是從這里出生的。”女孩被加隆的話引起回憶，轉移注意力。
“曾經數千年前，你們人類還為了聆聽者的印記拼死拼活，可笑的是，現在居然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世界的存在了”
“這里有什么好處？”加隆盯著小女孩繼續問。
“好處？”女孩點了點嘴唇，“在這里找到的東西，都可以帶出到另外那邊，只有印記者才能帶出。唔還有天國之門，這里能夠找到天國之門的存在，你手上那枚戒指不也是這里的產物嗎？”
她目光看向加隆手上戴著的巨怪之握。
“戒指？”加隆下意識的摸了摸巨怪之握，這枚戒指是城市巨怪留給他的禮物，怎么會是這里的產物？
“城市巨怪，我見過它，好高大，他到處游走，只有讓他吃飽喝足的生物才會給與這枚指環作為禮物。”女孩居然什么都知道，忽然她微微側頭，似乎在傾聽什么。
“你怎么知道”加隆話沒說完便被她打斷。
女孩豎起手指在嘴邊，然后繼續做傾聽狀。
“要來了”
“什么？”加隆皺眉盯著對方。
“是那只大烏龜。帶你去看好東西！”女孩忽然拉起加隆的手，往陽臺外面輕輕一躍。
兩人居然一下跳出陽臺，直接往地面墜落。
狠狠砸在地上，女孩不由分說的拉著加隆就跑。
加隆也不清楚對方什么打算，也不反抗，他沒有感受到女孩的惡意。似乎兩人交流了這么一會兒，對方身上的不舒服感越發的稀少薄弱起來。
被小女孩拉扯著奔跑，直接離開莊園，朝著山下狂奔。
高速之中，加隆回頭看了眼莊園，那里依舊燈火通明，里面依舊有著無數人在聚會，只是他們全部都僵直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有人端著酒杯正要抿，酒水傾斜，差一點從嘴角流出來一丁點。有人微笑擺手，手臂懸在半空。還有人附和著樂聲和舞伴旋轉身體傾斜。
樂隊的琴手撥起琴弦，絲弦彎曲出一個細小的弧度，卻沒有絲毫恢復筆直的跡象。大門口處，一個年輕男孩被門檻絆了一下，正要跌倒，身子傾斜在半空，卻就是倒不下去。
一切的一切，所有人生物仿佛都被定住了身體意志，只有加隆和女孩能夠移動。
兩人在林中穿梭，凝固在半空的夜光蛾仿佛琥珀里的蟲子，鑲嵌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
加隆路過時順手輕輕一撥，撕拉一下，蛾子頓時翅膀被撕下來，淡淡的毒粉散開。就像一小蓬黑色的灰塵。
“看到了嗎？這個世界，有著無數的時間處于不同流速的存在，平時你所在的世界。只是流速中低等的層次。而一旦時間處于極低速甚至停止下來，那些極高速運動的事物就會全部展露出來，這個時候你就能看清楚它們的形象。”女孩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加隆解釋。
女孩說話間，周圍的影像景色移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模糊。
開始還能勉強看清楚還在絕對庇護區內，后來便徹底化為一片虛影什么也看不清。
加隆只能被女孩拉著不斷拐來拐去飛速移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猛地急停。
“看吧”女孩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周圍所有景色頓時清晰起來。
這里似乎是一片灰黑色的荒地，周圍四面到處是灰撲撲的丘陵山包，上邊可以看到生長著稀疏的黑色植物和苔蘚。
地上一片荒蕪。完全看不到半點綠色植被，偶爾有幾塊墓碑斜插在地上，上面的字跡已經徹底模糊。
加隆仰起頭。
天空中沒有月亮，只有無數淡藍的星星灑下微光。淡淡的白色云氣若有若無。卻沒有絲毫移動的跡象。
“看吧這才是世界最真實的一面”小女孩松開加隆的手。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遠處傳來沉重的撞擊聲。
又是一聲。
第三聲。
聲音接連不斷，一次接著一次，仿佛腳踏聲，似乎有什么沉重巨大的生物正一步步的朝著這里趕來。
加隆遠遠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只見黑色丘陵之間，一個巨大的黑色烏龜正朝著這邊爬動過來。
烏龜背部馱著一小塊草地，上邊歪歪斜斜插著數塊墓碑，形成一小塊圓拱型墓地。遠遠看去，這一小塊墓地竟然就是它的背殼。
烏龜的四肢分別是四顆干枯分叉的樹根。粗大而灰黑，每一次提起又踩下。就會在地面上發出沉悶撞擊。
加隆緊緊盯著烏龜，身體的警惕一下提到最高。整頭烏龜足有十多米高大，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烏龜的龐大體形也越來越清晰。
最讓加隆驚訝的還不是這個，而是烏龜的身后。
那里竟然跟隨著密密麻麻無以計數的淡藍人形，這些跟在后方的人形身體浮現微微熒光，像是幽靈一般身體半透明，其中男女老少都有，他們穿著各異，下半身沒有雙腿，而是一團藍光漂浮。
“那是什么？”加隆喃喃問道，雖然在圖騰世界已經經歷了無數的神奇事物，但眼下這個巨大的生物，以及它身后跟隨的這些人形所代表的含義，卻由不得讓加隆心頭微縮。
“那是大烏龜。”女孩在邊上回答，“平時它只會存在一瞬間，唔按照你們的時間單位，大約是十九萬分之一秒。不過在這個世界我們就能清楚的看到它的活動了。”
“它身后的這些是？”加隆望著巨龜從他身側經過，身后帶著一大片淡藍人形的隊伍。
“這些啊？”女孩順著加隆的目光看去，頓時明白他問的是那條長長的淡藍人形隊伍。“是死靈哦”
“死靈？”
“就是人死后的靈魂嘛。”小女孩隨口解釋。“你就不害怕嗎？”她似乎有些奇怪，原本是打著好奇的心思跑過來看看加隆，看看這個讓她的寄主異常忌憚的年輕人到底有什么特殊之處。但現在越是接觸，她越是感覺加隆的不同。
“你就這么跟著我過來，不怕我傷害你？”小女孩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你傷不到我。”加隆笑了起來。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和密武世界流傳的古音多神話緩緩重合。
這個世界，曾經在古音多神話中提到過。
傳說中一切靜止的世界，曾經的偉大英雄海爾拉在這里和命運水蛇大戰，最終雖然成功殺死了命運水蛇，但他的一條臂膀也永遠留在了這里。
只有同樣有印記的生物才能相互傷害，而賦予英雄印記的大賢者也是因為這一點不能親自出手，才不得不設計讓英雄海爾拉出手。
就連偉大的大地之母也承認自己無法干涉這里的一切。
但讓加隆感覺詭異的是，那個神話顯然是密武世界一直流傳的，沒想到圖騰世界居然也有這樣的情景。兩個世界仿佛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連續。
女孩還在因為加隆的這句話而驚訝，而此時，巨大的墓碑烏龜已經從兩人右側經過，身后無數的藍光人形聚集，仿佛一條藍色熒光的河流，蜿蜒流轉不知道有多長。
河流中的人形死靈們一個個面目平靜呆滯，仿佛徹底喪失了一切自我意識，而只是渾渾噩噩的跟在大烏龜身后漂動。
加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冥界馬車。在城市廢墟的圖書館中，他遇到的那輛冥界馬車，似乎和眼前的這頭大烏龜有著某種奇異的聯系。
“當初科迪還小的時候，我帶他來看大烏龜，他都被嚇得半死。你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小女孩滿臉疑惑。“你難道不想知道大烏龜會帶著這些死靈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