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心臟的跳動(下) 昨天的二更
這是一間音樂室，不大的格局以及沒有開窗的墻壁，表示它原本身為儲物間的作用，現在則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音樂器材，吉他、電鋼琴、音箱、簡易的調音臺。橫在房間靠內的墻壁一側，架子鼓鈸面銅黃的光澤閃爍，在它前方一張小桌上，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放著光芒，打開的軟件界面，正在播放小賢下午錄的歌，隨著純凈歌聲的演繹，音頻波形也在不斷跳躍，時而也會隨著安俊赫敲擊鍵盤的動作停頓一下，又或者回轉，斷斷續續，音律便有些雜亂。..
大概是因為本身氣質的關系，小賢比他想象的更適合這首曲子。
實際上這次找小賢合作，和讓秀英她們出現在《萬元的幸福》里一樣，是他一次賭博，心里難免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有復讀機之稱，只會僵硬地模仿演唱的小賢，是否能唱好《媽媽的樹》，不知道第一次正式錄音，她需要多久才能適應。
幸運的是，這些種種的忐忑，在聽到她唱出第一句的剎那，便仿若陽光下的霧靄一般消融飄散。
小女孩清澈的聲音，沒有絲毫生澀地將一個孩子的天真演繹出來，原本她不會代入感情，不懂得在歌唱時全心投入的缺陷，反倒在孩子氣的歌詞下，發揮出了獨特的可愛魅力。..
讓人只是初聽到，便能夠在眼前勾勒出一個搖著腦袋，神情認真的女孩兒這比刻意的深情還要更契合曲子的意境。
想著錄制完后，看到的眼圈通紅的PD、允兒泰妍她們，安俊赫笑了笑。旋即微微出神。
其實，他也比他們好不了多少，理智可以控制他緊繃住情緒，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地彈奏與分析。但那聲聲來自孩子天真爛漫的幻想的歌詞，終究還是一句句鉆進了耳中，鉆進心里，將往事的記憶無情地一絲絲抽離出來，無比清楚地閃現著，想忘也忘不掉。
音樂還在循環。小賢字字清晰的歌聲，又一次步入高亢。
坐在電腦前，撐著額頭的他暗暗嘆口氣，抹了把臉，繼續開始著工作。
一首歌的成型當然不是彈下伴奏。錄一下就可以了，還有很多后續的工作要做，幸虧《媽媽的樹》不需要太復雜的音效，第一段僅有鋼琴旋律就可以勝任，只需要在第二段時加入低音和鼓點伴奏，并在高潮部分加上管弦，烘托一下整體氛圍，基本就可以完成了。
室內回蕩的音樂再次變得斷斷續續，一段段的音頻被剪切導入又導出。除了鋼琴部分之外，需要加入的低音與鼓點不斷變幻著，稍有不如意便要重新來過一遍。
過了不知有多久，身后門扉一束光亮照了過來，轉頭看去。林秀晶悄悄來到他身后，整個人輕輕地趴在他背上，環過脖頸的雙臂交叉在他胸前，慢慢揉搓著他的胸膛。
“這個聲音…是小賢？”
“嗯！”暫時停下手邊的事情。握上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指甲，看了看她臉上還沒卸掉的妝，安俊赫笑道：“累了吧？今天的晚飯我來做好了，你休息一下。”
“不用啦…”她搖搖頭，累當然是很累的，一整天在各個商演場地不斷地來回跑，臉上的妝都帶了十多個小時，肌肉皮膚硬得像皮革，都覺得要麻木掉了。
但相比起疲累，她更希望能在他偶爾回來的這刻，吃上一頓她親手做的飯，或許是幾天不見，總感覺他瘦了一些，有些心疼。
兩人臉頰相貼著，溫存片刻，電腦里的音樂依舊循環，細細聽著小賢的歌聲，她問他：“智秀呢？”
“泰妍推著她去散步了。”
“哦？泰妍也來了？”說著，她眉毛秀氣地皺了皺，看看手表的時間，擔憂道：“天都晚了，你怎么讓她們兩個女孩子出門…”
“呵呵，蘭斯開車跟著她們，沒事的。”
聽見這個回答，她終于放心了些，蘭斯她也認識，明白那人雖然看起來不太著調，其實只是有點孩子氣，為人還算可靠，便轉而問道：“這首歌是你寫的？”
“嗯，正在準備一個活動，這是主題曲…”說著，安俊赫將自己設想的，把《萬元的幸福》最后大獎，以活動方式贈送給另外兩個母親的事跟她說了。聽著耳邊天真幼稚的歌，林秀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沉默并非是為了他參與公益，她也覺得，安俊赫最近對外的形象因為持續的糾紛而不太健康，多組織公益活動確實有助于挽回。
但她不希望是這樣的活動。
回首望去，認識安俊赫已經近一年了，逐漸熟悉了他的性格、脾氣，她知道，他有時并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堅強。
他也有脆弱的一面，比如面對曾經性格乖戾沉默寡言的智秀，比如他很少談起的母親。
認識到現在，風風雨雨數百天的rì子，她也僅僅知道，他的母親叫樸善伶，去年年初，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他沒告訴她，她也不敢問，害怕揭起他的瘡疤，令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心靈再次撕裂。
一直以來，外人眼中的他，或許理智、成熟且堅強，但他終究是個人，不是冰冷的機器，甚至因為理性的壓抑，他潛藏其下的情感可能更為激烈而深沉，同樣，若受了傷也更為痛苦。
她不喜歡看到他垂首支撐著額頭，獨自悲傷，沉默不語的樣子。
可這件事是他自己決定的，她想成為他眼中言聽計從的好女人，就不好多干涉什么。
憂愁地思慮片刻，她終究還是沒多說太多，看著他微微瞇起眼睛的側臉，片刻后笑了笑，嘟嘴親了一下：“你先忙，我去做飯！”
算了，他想怎樣就怎樣吧！至少，現在他不是孤單一人支撐起一切了，至少有她陪在他身旁。
這樣想著，心情便好轉許多。
對于林秀晶的思緒，安俊赫并不清楚，摸了摸被親到的地方，他說道：“真的不用我做？”
“不用啦，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林秀晶皺了皺鼻子，旋即想起什么，又蹙起眉，愁道：“你回家怎么沒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呢？今天買的食材不多，也就只夠燒兩三個菜的。”
“兩個菜就夠了…”
“哪里夠啊！我聽說《萬元的幸福》很折磨人，這兩天你餓壞了吧？權寶根也真是，怎么給你接了這個節目！”
她嘟囔著，大抵是真的生氣了，都開始直呼權寶根的名字，以往她都是叫權部長的。
安俊赫失笑，安撫了她幾句，看著她出門準備下樓卸妝做飯了，便回到音樂室，準備繼續制作。但沒一會兒，林秀晶又回來，探頭小聲道：“俊赫，剛剛忘記跟你說，允兒的情緒好像不太對，你去看看她。”
“允兒？”安俊赫愣了愣。
林秀晶指指他手邊還放著歌的電腦，他才恍然地拍了拍頭，有些自責。
這兩天精神不太集中，都沒注意到，這樣一首贊頌母親的曲子，會讓允兒有多傷心，難怪傍晚帶她回來的時候，她安安靜靜的，一點都沒有調皮胡鬧。
《媽媽的樹》在別人聽來，那些緬懷的回憶或許帶來了傷感，但更多的卻是溫情脈脈，可它對允兒來說，多半只有傷痛。
想著那次和林爸爸談話，聽他說的允兒媽媽的一些事情，安俊赫嘆口氣，和林秀晶一起下了樓。
“我剛回來的時候，聽她的聲音好像在哭。”
指了指客房那邊的走道上，從允兒臥室門扉內透出的一縷光線，林秀晶輕聲說道。
安俊赫點點頭，過去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動靜。
“允兒，睡了嗎？”
等了片刻，沒有回答，他再次敲了敲：“允兒，晚飯快好了，出來吃飯。”
里面終于傳來女孩的聲音，果然像林秀晶說的那樣，像是哭過了，她的鼻音有點重：“oppa，你們先吃吧，我沒胃口…”
沒有聽她的話，安俊赫輕輕推開門。
臥室里的燈光昏黃，暖暖的色彩，隨臺燈蔓延開來的光芒，暈染著四周。房間zhōngyāng的床上，鋪開的薄毯鼓起了一團，允兒側身背對這邊，幾只碩大的米老鼠、維尼熊玩偶呆呆地坐在她枕頭兩側，將她小小的腦袋遮住了，看不到臉頰。
她面對的方向，窗戶半開了一角，高空清冷的風徐徐灌入，撩動著窗簾，外面夜色濃郁。
反手關上門，將廚房那邊開始響起的炒菜聲攔在外面，臥室重新陷入安靜，細細的風聲，還有窗簾被撩動的輕響，絮語一般徘徊耳邊，慢慢走到女孩的床前，坐下。
似乎感覺到他了，薄毯動了動，允兒伸手將它拉高，蓋住頭，只留一蓬攤開的青絲儼如蝶翼鋪在枕頭上。
他拉了拉毯子，毯子下的女孩倔強地拽著，不想露出臉來，但終究無法抵抗他的力氣，幾個呼吸后，一張掛滿淚水的臉蛋映入他眼簾。
昏黃的燈下，那兩行順著紅腫的眼睛流淌下來的淚珠，晶瑩地反射了光澤，璀璨宛若珍珠。
女孩咬著嘴唇，怔怔地看著他，往rì澄澈的眸子被淚水氤氳，顯得有些朦朧。
沒有說話，安俊赫也看著她，下一刻，雙手捧著她的臉頰，輕輕抹去眼淚。
這就像一個信號，女孩緊抿的嘴唇開始顫抖，隨后，猛地抬起身子抱住他脖頸，哼哼唧唧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