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緋聞(下)
“砰！”
一只大手用力拍在桌面攤開的報紙上，窗外早晨的雨聲淅瀝，蒙蒙天光似水，隨窗戶玻璃上流落的水痕扭曲變幻，坐在對面的安俊赫，一手支著側臉，半靠在椅子上，默然無聲。
報紙上刊登的是一組照片，陳設熟悉的走廊，他的臉正面出現在鏡頭之中，一個女孩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隨著照片的延伸，拍攝的角度也不停變幻，最終出現在鏡頭里的，是允兒嬉笑的容顏。
雖然是偷拍，但像素很清晰，清晰到站在桌前的權寶根惱怒得抓耳撓腮，卻沒有辦法可想。
“真是該死，該死…”一邊焦慮的來回踱步，權寶根一邊喃喃罵著。
預感成真了。
昨天聽允兒描述騷擾她的那人的相貌，安俊赫就知道可能會出問題，但事情來的這樣快，卻著實有些出乎預料，早晨把允兒送到公司，他便吩咐蘭斯帶人找到秀妍，聯系當時在聯誼會里的人，看能不能找到對方，以防萬一，沒想到還是晚了。
那邊的結果還沒出來，權寶根就帶著報紙過來，整個人氣急敗壞暴跳如雷。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別和女練習生靠得太近，你就是不聽，現在出事了吧？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粉絲都炸鍋了，才多少時間，官方俱樂部就有上千人申明要退會，你…”
“沒那么嚴重。”
安俊赫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粉絲的事我會處理，你讓成宇哥進來一下，我有事跟他說。”
他從未懼怕過緋聞，實際上從出道到現在，他的緋聞也不少了，那些官方注冊粉絲宣稱要退會，也不過是一時恐慌。用此威脅逼他出面否認而已。
相比起擔心自己，安俊赫更擔心允兒，他可以對緋聞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允兒不行。報紙上照片刊登的那么清楚，想來無論公司、周圍練習生，還有她的同學應該都知道了，而那些認識允兒的人中，有些是他的粉絲。指不定激動之下會對她說些什么過激的話，此時她要承受的壓力，只是稍微想像，就足以讓人焦頭爛額。
更何況還有公司的態度未明。公司對藝人與練習生之間緋聞的處理一向嚴厲，他也曾聽赫宰說起過，去年年末東方神起的樸有天與公司女練習生樸嘉熙的事情，當時緋聞一出，公司甚至沒有確定真偽，便開除樸嘉熙，將其踢回美國。
翻臉無情可見一斑。
雖然允兒現在的情況。與當時只是伴舞的樸嘉熙不同，她和安俊赫也不是戀愛關系。但“Super.Girl”的選拔剛剛開始，其中齷齪事也是有的，公司里難免有個別室長瞄著機會想要提拔自己人進入組合，人選就那么多，平時不好下手擠名額，現在允兒出問題了，安俊赫不信那些人還能忍得住。
不多時。崔成宇進來，安俊赫吩咐道：“你去樓下，把林允兒帶過來。不論誰攔著，就說是我的意思。”
“是，我知道了。”
看著他轉身離開，重新回首望向窗外，安俊赫目光冰冷。
一支手機放在近在咫尺的桌上，他在等那邊的電話。
雨絲密密麻麻地下著，小巷陰暗，兩邊外墻斑駁的小樓聳立，擋住了天光，屋頂的積水順著管道潺潺流淌下來，濕滑的墻角處，一只毛發濕透的老鼠，悄然在堆積的垃圾中尋找著，隨后，不遠處一片黑暗地方傳來的痛呼，嚇得它猛地鉆回下水道。
黑暗之中，一個身影蜷縮的倒在地上，哀嚎著，但隨后又有人抓著頭發把他提了起來，猛的一拳轟在小腹，那人頓時悶哼一聲，哀嚎戛然而止，整個人邊喘息邊痛苦的干嘔。
這是巷子里一處兩棟建筑間的夾角，樓上幾家住戶在陽臺搭起的雨棚，將這片地方遮得風雨不透，光線暗淡。
站在最外邊，聽著里面毆打的聲音，蘭斯點著一根煙，抽了一口，隨后回頭：“停下，別把他打死了。”
“噗！”
抓著那人頭發的手一松，他軟軟地跪倒在地，不多時，哭了起來。
蘭斯走過去，蹲下，慢聲問道：“說吧，你那個叫玉澤演的朋友，到底在哪兒？”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人哭著，聲音還有著變聲期的沙啞，“昨天晚上就再沒見過他…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啊！”蘭斯嘆口氣，掏出一根煙，塞到那人嘴里，幫他點著：“難道就沒有他電話？不管什么聯系方式，總要有一個吧？”
“他…他不在韓國住，沒有這里的手機…平時都是他聯系我的，大哥，我，我真的…”
話還未完，蘭斯一腳把他踹飛出去，煙頭碎裂的火星在黑暗中飛揚起來，聽著那人虛弱的呻吟，蘭斯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唉，所以說外國人最麻煩，弄不到結果，這樣匯報讓我很丟臉耶…喂，還愣著干什么，繼續啊！”
于是毆打繼續。
巷子外停著的一輛小車里，元成面沉似水，坐在他身邊副駕駛位的，是表情還有些茫然的鄭秀妍。
她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清晨的時候，安俊赫給她打電話，讓她幫忙找一下昨天聯誼會里一個叫玉澤演的人，她不清楚安俊赫要做什么，雖然彼此關系有些冷淡了，但也不至于連這種小事都不幫忙，于是答應下來。
但隨后的經歷，讓她有些害怕。
安俊赫說讓她跟著他的助理一起找，他有幾個助理，秀妍自然是清楚的，所以當她在家附近的公園等著，看到車元成和蘭斯開著車過來時并未多想，直到上車后，才被商務車里幾個看著就兇神惡煞的黑衣青年嚇到了。
過去的兩個小時里，打電話問舉辦聯誼會的學生會長，從她那里拿到名單，又順藤摸瓜地找到帶玉澤演去聯誼會的那個朋友，其實秀妍一直在迷茫著。
她不知道這些黑衣青年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明明是他助理的車元成、蘭斯，怎么越看越像黑幫份子…疑惑很多，念頭也很混亂，幾乎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十分鐘前，她帶他們找到了玉澤演的朋友，眼看著蘭斯與那幾個青年，將對方堵進巷子里，之后的事雖然看不到了，但她也多半能想像得出來。
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兒，她帶人打了自己的同學，原因只是因為他拜托她要找一個人，而拜托她的安俊赫，也因此讓她忽然發覺，原來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混亂的思緒沖突著，某一刻，元成身上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轉頭見車元成接起電話，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幾句，隨后掛斷，元成面無表情地發動汽車：“蘭斯那邊人沒有找到，哥讓我送你回去。”
秀妍沒有說話，她也不必要說，她清楚對方根本不會搭理她，因為他只聽那個人的話。
倚在窗邊，看著車外煙雨蒙蒙的世界，看著鉛云低垂的天空，她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那成片的云一般沉重，充斥著難以言明的壓抑…
辦公室里，安俊赫表情淡漠地放下手機，對方既然已經把偷拍的照片上傳了，找不到人也不算太過意外——雖然他現在很不爽。
沙發那邊，權寶根還在不斷打電話溝通幾個門戶網站，要求他們把偷拍照片撤掉，但如此勁爆、吸引眼球的新聞，幾個門戶網站明顯不會輕易妥協，于是各種扯皮、插科打諢，把權寶根急得嘴唇直哆嗦。
又一次氣急敗壞地掛斷電話，權寶根正要再撥，安俊赫無奈道：“寶根叔，別打了，那些門戶網站不會放棄炒作的，再說，就算你能說服他們，但現在連報紙都刊登了，那些網站新聞撤不撤有什么用？哪個藝人沒有緋聞，當初你還贊成公司利用緋聞炒作我的名氣。”
“這次的情況不一樣。”知道他說的沒錯的權寶根，頹喪地坐回沙發上，“以前河智苑也好，寶兒也罷，她們都是圈內前輩，和她們炒作對你有提攜作用，事后也好澄清，可這次…林允兒是和你同公司的練習生，這點若被人爆料出去，加上這些偷拍曝光的照片，到時我們就算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啊！”
關于這點，安俊赫也有些頭疼，他可以安撫住一部分粉絲，但卻無力控制所有人的思想，總有人會覺得失望而放棄支持他，甚至轉化為允兒的ANTI。
想著，看了看時間，安俊赫眉頭微蹙：“成宇哥怎么還沒把人帶來？”
那邊權寶根攤攤手，還沒回答，辦公室便突然被推開，崔成宇臉色不太好看地進來，安俊赫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沒有允兒。
“人呢？”
崔成宇囁嚅著，有些尷尬，有些羞愧：“林允兒…被成室長帶走了，我去找他要，他說公司有制度，不能…”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一支手機砸在地上爆成碎片，碎裂的屏幕、零件迸射出去，叮叮當當鋪滿地板，整個空間的氣氛也在這剎那驀地停頓，辦公桌后，安俊赫抿起嘴，面無表情。
幾個呼吸后，他突然起身，快步出門而去。
身后崔成宇、權寶根心驚膽戰地對視一眼，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