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入莊
平魔大軍入婆娑，眼見滿城尸骸，觸目驚心，連夜的大雨，使得污穢的泥漿混合著濃腥的血水在斑駁的路縫中流淌。
“殺！”
青蠻張開眼眸，緩緩吐出兩個字。
成千上萬的平魔修士赤怒著雙眼從天而降，那些游蕩在虛空中或冰冷街道上掃蕩殘余正門修士的妖魔們還未及回過神兒來，便是被一刀斬成大半，隨即，便是面露驚駭之色，瘋狂的向此處逃竄，一些個自恃有些實力的魔修本還想反抗一二，待一看清正門一方如此之眾亦是心中膽寒，連忙拋下手中的‘獵物’，不敢絲毫停頓的遁去。
頃刻間，眾妖魔四散零落，處于節節潰敗的局面，平魔修士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是掃蕩了半個婆娑鎮。
“哈哈，還道是如何厲害。原來皆是些烏合之眾，一觸即潰，看來，此次我等前來數萬之眾倒是多此一舉了。”
平魔將領一刀收割了個瘋狂逃竄的魔修性命，污穢的血跡還未從刀兵上流淌下來，便是開懷笑道。這婆娑鎮中的妖魔與他所想的完全不同，本以為是一場生死之戰，卻不想如此輕而易舉便能將之擊潰。當下，屠魔的興致更是高昂，眸光如刀，一聲呼喝，群起響應，如流水般暢快移動的身影，不時出現在偏僻背街小巷，或是茶樓酒肆中。
晌午，青蠻踏著泥濘出現在斑駁街道上，兩側實力高深的正門修士拱衛著，這一片地方，百丈之內，皆是沒有一個妖魔的蹤影，那些尋常人家的凡夫俗子本是閉門鎖戶的呆在家中不敢外出，直至今日聽聞外邊傳來頗為異常的廝殺響動聲，而后，那幾日來一連讓人心頭惶惶的沉悶之氣終于有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極為祥和之氣，心中便是訝然。
直到平魔盟一方，讓人隔空傳音，眾人方才知曉，這是王朝大軍及仙家來到，那些妖魔鬼怪亦是被清除干凈了，再不必提醒吊膽。不過，他們卻也不敢如以前般招搖過市，只是有膽大的悄悄推開門戶，從縫隙中一睹這些仙家風采，這些從來都是甚少見得的大人物，此刻卻是成群結隊的出現在古街上，確認那的確是人，而非是什么，三頭六臂九目的奇特怪物后，才漸漸有人開了門戶，想要請這些前來搭救的仙家人物進去歇息，當然，這其中亦免不了些想要沾染仙家之氣，從而使得子孫后代非比尋常的心思。
不過平魔盟一方卻是早已言明，不可擅入百姓家中，這與魔盟一方，皆是有著忌諱的，平時或還好，這般戰時，卻是不能讓人詬病。所以，無論這些百姓如何相請，平魔修士都是輕笑拒絕的，只說而今尚未安定，妖魔并未完全除去，不能安于享樂。
“盟尊大人，前方以一街之隔，估計便是那些妖魔最后退守的地方了，這一邊已是被我等清掃過一遍，再無邪蹤。請盟尊下令，我等即刻乘勝追擊，將這些妖魔邪輩一口氣趕出婆娑，不讓他們繼續禍害下去。”
一位平魔統領來到青蠻跟前，向其大致稟報了二個時辰的戰果，及目前婆娑鎮中的大致情勢，依他之見，自然是一鼓作氣大軍出擊，以己方的雄厚實力，完全便是摧枯拉朽，雖說其中夾雜世俗百姓，修為高深的真正高手們不能放開手腳，不過己方卻是不缺擅長近身搏殺的軍士，一聲令下，定能橫掃過去，即便不能全殲，那亦可將他們全部逼迫出婆娑鎮。
“降服妖魔三百余，多是破空境左右？”
青蠻沒有急于答應，在眾人之前微微沉吟，卻是緩緩搖頭，魔盟的實力會這么弱？他不相信？區區數百妖魔，便可攻克入修士滿布的婆娑鎮？無異于癡人說夢。
“呃？”那統領微微一怔，只是青蠻還未言語，他身旁的另一老者卻是捻須輕言道：“章統領，既然沒有把握一舉屠滅干凈，那你認為，是將這些妖魔完全困在這婆娑鎮中一一掃除干凈為好？還是將他們逼迫出去，肆意去別的地方泛濫成災得好？”
言語之人正是平魔仙尊周楚，他的意見與青蠻差不多，那統領恍然大悟，不禁生出一聲冷汗，是呀，現在那些妖魔身后的已不是被他們侵占的漠北之地，更非什么蒼云山脈，而是南離腹地，婆娑鎮重要，而婆娑之外的其余南離之地便是不重要了么？他們在此地禍害一方，便是將他們逼迫出去，那亦是會去得其它地方，非但不會有絲毫損失，反而危害更大。
“周仙尊與盟尊大人的意思是，嚴防死守，徐徐圖之？不求迅速，但求不放出一人。”
周楚微笑頷首，青蠻亦是隨之點頭，那統領點頭應命，立即便吩咐下去，平魔修士從各處散開，不繼續追擊，而是繞道將整個婆娑鎮合圍其中，守住各處隘口出路，但凡出入其中的任何人都得仔細盤問，若是發現魔蹤，殺無赦。
舊貌依然，而今的婆娑鎮，除卻經過幾日的殺戮而平添幾分蕭索之外，并未與青蠻記憶中的有多少出入，他徐徐漫步在婆娑街頭，時走時停，偶爾露出一絲溫婉笑意。
“盟尊！”
一人攜風而來，一臉堅毅沉穩之色，向青蠻見了一禮。
“馬統領…”青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多禮。后者拱手回道：“盟尊讓馬某打探的消息已經打聽清了。”他頓了頓，繼續說：“正如盟尊所料，那婆羅山莊仍在據勢力守，雖說有所傷亡，但短時間內，并沒有被妖魔攻入其中的危險。”
這婆羅山莊身處婆娑鎮大后方的南郊，那兒正是邪魔聚集之地，因盟內有令，不可急于求成，所以，那些地方，仍舊是被妖魔環伺。馬中天也不明了，為何盟尊大人獨獨教自己去探聽那一處山莊的消息，雖然這婆羅山莊在整個婆娑鎮中所占的分量不輕，但在他看來，卻也沒有重要到需要盟尊親自過問的地步。
聽聞此言，青蠻便是笑了，對于婆羅莊，他并沒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實則，曾今還一度與婆羅莊產生過些許矛盾，不過，終究是他居住過數載的地方，曾今的小廝小三哥，還有煉丹師王師傅都是待他不錯的。
“走，你隨我去看看。”
馬中天微微一怔，看向青蠻，“盟尊..這…！”
青蠻灑然一笑，道：“你擔心那些妖魔會暗中埋伏，對本尊不利？”
馬中天解釋道：“妖魔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不可不防。”
“他們沒這膽量，更沒這本事。”
青蠻卻是渾不在意，除非是對方那所謂的天涯盟尊親自出手，其余人等，對他構不成絲毫威脅。
“婆羅莊內正門之士不少，且對鎮中形式極為熟悉，將他們帶出來，對于妖魔情勢亦可多了解一些。”
馬中天頷首一笑，的確，自己是有些多慮了，眼前這年少之人是誰？他可是統領天下正門修士平魔的第一人啊，若他都會遇到危險，那這平魔盟亦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旋即便是與其一同掠去身形，向那魔氣幽深之處而去。
“魔尊大人，平魔盟已迅速掃蕩了婆娑鎮北之地，我方修士死傷三百余。”
凌云煞端坐在煙雨樓中一間空寂的廂房內，沒有一個妖魔伺候，更不談這些凡俗的煙塵女子，此時，一個面目精悍的中年男子叩門而入，面色平靜的說道。
凌云煞指節輕彈，不徐不緩的輕飲一口上好香茗，吐出一口熱氣道：“都是些貪得無厭的愚蠢之輩，死不足惜。”
“是了，他們不聽魔尊大人您的好意勸告，被那些正門走狗屠戮干凈，倒也實屬咎由自取。”那中年漢子舔了舔干涸嘴角，卻是接著道：“如今已有數萬正門修士集結在這鎮中，卻是沒有急于攻進，也不知這是為何？難不成真是膽小至此？”
他略有些不屑的說著，臉上亦無絲毫大軍壓境的緊迫感，好似還巴不得正門一方趕緊前來降魔除妖，實則，在平魔大軍趕至婆娑之前的兩個時辰，盟中便已下令，所有魔盟修士都需得回歸一側，在各處據點守而不出，不可與正門一方正面相斗。
所以，這才致使為何平魔盟到來時，街面上的妖魔僅有三百余，若是往常，豈止這般。
凌云煞手中摩挲杯盞，冷笑道：“他們這是要甕中捉鱉呢，青蠻性子雖是憨愚了點兒，卻也不是蠢物，他自然知曉，一旦那些正門修士入得我盟深處，定會有來無回。”
“倒真是個好法子，想一步步蠶食魔盟？”凌云煞嘲諷道：“當真是太過天真了。”旋即，他看向有些莫名其妙的中年男子，淡淡開口：“其余的事，你不必管，也不必問，只需看好自己一畝三分地便行了，正門若是不來招惹倒也罷了，一旦步入其中半步，便教他們萬劫不復。”
“是，云煞魔尊！”中年男子答應一聲，恭敬退下。
南郊，婆羅莊外。
以往環伺在山莊四處的妖魔此刻皆是不見了蹤跡，遠處，一行兩人，緩緩步行而來，仔細一看，其中一人約莫而立之年，短促的胡須密密麻麻，腦后束著短發，身形較之尋常人要略微矮小一些。
另一人則是身著齊地青袍，狹長如鳳翎的眼眉生得甚是好看，眸中一片清幽，卻又時而清澈見底，看不清是心思單純，或是深沉如海之輩。腰間用精致的紅繩編成一個結，下掛兩塊怎么看都非是凡品的玉佩。最為惹眼的是那一頭長及腰間的濃密發絲，本就靈氣滿溢，更添飄搖之感。
此時，本是一直延綿而落的細細小雨亦是有些轉落成傾盆之象，不過這二人雖是手無一物遮蔽，卻亦未沾染分毫，那漫天飛雨在距離二人數尺這外，便好似被什么隔開，遠遠落向另一邊。
不徐不緩的叩門聲，青蠻二人等待片刻，馬中天搖頭苦笑，依他之見，直接進入這莊中不就好了么，這莊外雖是有著禁制，不過卻是專為防護妖魔之用，對于正門修士卻是并無多少阻礙，他們想要進入其中，當真毫不費力，何須在外苦等。
盟尊大人身份何其遵從，此行又是來救助這一莊上下，便是不告而入，也不算無禮。
“滾開，你們這些妖魔，當真以為我婆羅莊無人么？待我家莊主回來，便是你們死無葬身之時。”
青蠻二人一同怔了怔，沒有等來開門之人，卻是聽得一道咆哮聲，從聲音聽來應是年歲不大的年輕弟子，只是這怒吼聲中分明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怕極。
以往這些妖魔都是直接轟擊山莊防護禁制的，要么是盤旋山莊上空盤旋叫囂，哪會似今日這般傳來叩門聲，不過鎮守門房的弟子卻是不敢輕心，哪管是叩門還是叫囂，只要是邪魔便萬不能讓其入內，否則，山莊上下千余人，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在下青蠻，并非邪魔，還請小哥傳稟一聲。”
青蠻在外淡笑回道。馬中天卻是雙眉一豎，沒這么客氣，放肆，我等乃是平魔修士，此次前來是來相助爾等伏魔降妖，還不速速打開門戶。
門內，那初階弟子明顯是一怔，青蠻這二字乍聽有些耳熟，卻亦不知曉是誰，倒是平魔盟三個字如雷貫耳，這兩日莊內上下皆是在言談這個勢力，之所以大家能夠竭力堅守到現在，死傷慘重仍舊未被魔盟侵入，最重要的原因無非是兩點，一是因為莊主及幾位長老已前往昆侖秘境尋求昆侖修士現身支援，二則便是聽聞這平魔盟修士數萬大軍已在趕赴來此的路上，平魔大軍一到，妖魔們定然土崩瓦解，他們只需在堅持，堅持一日，半日，或許便能扭轉乾坤。
只是，而今外出尋援的莊主等人尚未歸來，而平魔大軍仍舊不見到此，妖魔的攻勢日漸嚴峻，難免不會使得人心浮動。
“邪魔叫門，還不催動陣法迎擊，你這是在做什么？”
這當那弟子猶疑之時，門外的青蠻忽聞一道女子冷斥之聲，雖已過了十數載，聲色有了些許變化，但青蠻凝神一望，直接透穿門戶，便是看清了那女子容貌。
全身包裹在緊致的玄色皮衣下，外邊披著一件有著棕紅皮毛衣襟的長衫，一雙秀目微皺，約莫已是有了二十七八的模樣，鬢發高盤，顯然亦是嫁為人婦。只是那嬌柔的手中卻是把持著一條約莫兩丈來長，通體泛著寒光的九節鋼鞭，讓人不敢小視。
“是她，想不到性情如此剛烈的刑小姐亦都嫁為人婦。”青蠻淡笑一聲，收回目光，也好在是她，倒也不用繼續呆在這莊門外了。
“刑..刑小姐..！”
弟子看了那美少婦一眼，連忙見禮，接著便是道出為何沒有展開陣法攻擊的緣故。
“平魔盟…？青蠻…？”
她赫然一驚，腦中浮現出十數年前那個讓她記憶猶新，至今未曾忘懷的俊朗少年模樣，這時，一道平和的嗓音自莊外傳來，“刑小姐，一別經年，如今安好？”
“唉…刑小姐…！”
聽聞聲色，刑百玉亦是沒有絲毫懷疑，身形霍地一動，便是來到莊門之前，一連串繁復手印打出，轟隆一聲巨響，龐大的莊門上華光閃動，繼而緩緩開啟。
在門戶敞開的剎那，刑百玉便是凝視著那個一襲青衣的年少男子，恍惚間，她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這較之十數載之前一般年少，但卻更為內斂，容貌似乎亦更為英俊，再無一絲憨傻模樣的少年，當真便是傳聞中，已然登頂平魔盟盟尊首座的青蠻嗎？
這時，門房的幾個弟子亦是一同追了過來，拱衛在刑百玉身側，雖然面前的這兩個男子不似什么惡人，但這般時刻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者，這刑小姐的身份更是非同一般，斷不能有絲毫閃失。
只是，見得他們并無動手之意，且僅有兩人，加之這又是山莊大門，里邊再怎么也有千余莊內修士把守，料想他們便是真有什么不軌之舉，亦不必怕他們。
“這女子難道是盟尊大人的老相識？”馬中天雙手環臂佇立在青蠻身側，眼角余光瞥著那一臉驚詫復雜的女子，心中暗暗腹誹，“瞧不出盟尊大人年紀這般輕淺，卻也四處招惹風流，不愧是盟尊，什么都是強人一籌，僅此一點，老馬我便是拍馬不及啊！”
“當真是你？青蠻…！”
刑百玉猶不自信，忍不住張口詢問，這般話，青蠻自也不是第一次聽得，知曉她的疑惑在何處，咧嘴一笑，露出一絲熟悉的笑容，做出一個讓馬中天瞠目結舌的動作，竟是向其微微見禮：“正是青蠻，小姐難道亦是不記得了么？”
刑百玉雙唇似在嚅動，這一刻，她是真相信這是青蠻了，方才青蠻的動作與言語，卻是才能瞧出昔年他呆在莊中的身影。
只是雙唇嚅動了一會兒，她仍舊沒能說出什么話來，只是長出一口氣，輕聲道：“請進！”
說著，便是領著青蠻二人向莊內行去，留下幾個莊內弟子面面相覷，小姐卻是連其身份都沒有詢問一句，便帶著人進去了，這本是不合規矩，不過小姐這般做了，他們也不能說什么，皆是摸不著頭腦的看了對方一眼，閉上了山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