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生不逢時
“什么？丑兒不見了？”
烏青藤回到海閣之中，這些年，她亦是很少離開海閣了，對于天下的風起云涌她都不甚在意，只要守著海閣這一畝三分地，悠然度日便是知足。也好在上天憐憫，在這枯乏的日子中，卻是為她帶來了一個口齒伶俐討人歡喜的孩童，讓她孤寂的日子能夠得到潤色。
一回到海閣中，第一時間便是去往了清風苑，想要見見那闊別數日便是分外想念的孩子，誰知，得到的卻是一個讓她驚詫莫名的消息，丑兒失蹤了。
她沒有過多耽擱略一沉吟便是帶著向她稟報此事的清風苑伺者前往內閣后山，將此事告知景云魔尊。
“丑兒失蹤了？”
近幾日逐漸恢復些許氣色的景云魔尊聽聞此事，亦是忍不住楞了楞，旋即這一代魔尊擰著眉目，一股精光看向噤若寒蟬的伺者，緩緩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你且細細說來，若說不好，可別怪本尊手下不留情！”
伺者心中膽寒，哪里會不知曉這丑兒少爺對于海閣何其重要，莫說它是現任閣主及魔盟盟尊大人的嫡親兒子，便是老閣主與素來不與人親近的烏長老都是對其疼愛有加，在他得知丑兒走失后，便是被嚇破了，一直不知如何道出此事，不過今日老閣主們歸來，卻是無論如何亦得據實稟報的，若稍慢一些，指不定現在這性命便已不是自己的了。
見得老閣主明顯帶著一絲寒意的面容，他哪敢有絲毫停頓，忙不迭的將這幾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絞盡腦汁仔細回憶，生怕錯落了什么細微之處。
伺者惶恐言罷，景云魔尊與烏長老二人皆是有所思，微微闔著眉，半響之后，烏青藤渾濁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冷意，景云魔尊卻是徐徐看向他，問道：“這幾日，當真只有紅蓮一人入得過清風苑？”
伺者身份低微，若是其它事，即便真是這老閣主的嫡傳弟子所為亦定然不敢說道什么，不過今日之事卻是非同小可，他便是有天大膽子亦只能將這紅蓮小姐給得罪了，實則，他之前便已有所料定，此事多半是紅蓮小姐所為，整個海閣之中，亦唯有她方可自由進出清風苑。景云魔尊這般問起，他只能如實頷首道：“確是只有紅蓮小姐在這幾日出入過清風苑。”末了，他見老閣主微微沉吟，抿了抿唇，接著道出一個消息：“小的還聽說一件事，紅蓮小姐在進入清風苑之前，還向烏長老的女婢陌姑娘打聽過丑兒少爺的所在。”
烏青藤微微一怔，嘴角卻是浮現一絲冷意，這么說來便是定然如此了，的確，陌兒時常隨在自己左右，知曉丑兒確切的位置亦不足為奇，紅蓮若是向她打聽，倒是不難知曉丑兒在何處。
“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伺者：“遵命。”他心中長出了一口氣，恭敬見禮后，退出亭臺。
“胡鬧！她也太過胡鬧了，怎可隨意帶著丑兒外出，她難道不知曉，以如今丑兒的實力，便是遇得個極為弱小的正門螻蟻，亦會發生危險嗎？”
玉石臺應聲而碎，景云魔尊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是氣極，從那內侍的一番言語看來，此事定然是紅蓮所為，亦不難想象她為何這般，自己這唯一的女弟子，從來便未將她那所謂的盟尊師姐放在眼中，此次獸窟山打敗，更是心性不穩，遷怒于丑兒亦可料想。
“她詢問了此次魔盟攻入南離的地點，多半便是帶丑兒去了那婆娑鎮。”烏青藤面色不驚，只是愈發冰寒，繼續道：“想必你亦知曉，平魔盟大軍在日前便已開始趕赴婆娑，有著枝木在婆娑，平魔盟一方定然亦非泛泛，紅蓮那丫頭定是猜想到青蠻此子多半亦會親自婆娑。”
雖未多言，卻已言透。景云魔尊心思縝密，當下便是聽出弦外之音，紅蓮是知曉南枝木以前身份的，她此刻帶著丑兒前往南離，意欲何為？他心中泛起一陣冷意，雙目竟是隱隱有些赤紅，這丫頭，當真是氣煞老夫。心氣這般狹隘，如何能成大事？
“青藤，即刻知會枝木，告知此事，讓她務必在紅蓮這丫頭胡來之前，找到丑兒。”驚怒過后，景云魔尊亦不得不沉下心來，事情既已發生，為今之計，唯有想辦法將危害降到最低，若紅蓮當真是帶著丑兒去了婆娑，其實卻也不必太過擔心，只要告知與枝木，以她的實力，定是能護丑兒周全，一旦紅蓮帶著丑兒步入婆娑境內，便可將之發現。
烏青藤卻是冷冷一笑，淡淡搖頭。景云魔尊一怔，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難道青藤你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不成？”
若是旁人，敢否定景云魔尊的決定，這多半是活膩味兒了，便是他的幾個親傳弟子，亦絕不敢輕易反對師尊他老人家的決定，可這天涯海閣中卻有一人能夠肆意暢談，不受約束，哪怕是曾今的海閣閣主，景云魔尊亦不定能夠將之號令。
烏青藤一改往日的蒼暮之態，雙目隱放光華，卻是輕緩道：“這法子固然萬無一失，可是，你這做師尊的，似乎對于自己的弟子脾性還不太了解。”
“噢？”
景云魔尊卻是沒有動怒，饒有興致的靜聽下文。
“我倒是有一法，不如將計就計，或許，便可將枝木永遠留在魔盟，哪怕她有朝一日恢復記憶，亦斷不會與那青蠻復合。”
景云魔尊瞳孔一縮，烏青藤卻是一言道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擔憂，他幾乎是將自己畢生心血盡皆耗費在了南枝木這個外來人一人身上，不只是他，便是太古魔尊姬嵐亦對她付出不少，此女天賦異稟，機緣巧合之下，卻是得到了諸天魔修望而不可及的天大機緣。有她在，天下妖魔才可中興，他天涯海閣才可真正的佇立在天下之巔，可若她不在，換言之，若是她有朝一日恢復了記憶，以她與青蠻的感情，難保不會拋卻一切隨他去了。這是景云魔尊最不愿看見，亦不能看見之事。
可此事偏生無法斷絕，這世上本就沒有完全根除一個人記憶的方法，所有抹除記憶的術法，終究是一個界限的，這記憶是與人之靈魂融合在一起的，除非靈魂消散，否則永不磨滅，他所能做到的亦是暫時壓制。
可南枝木的進境速度諸天鮮有，用不了多久，她便會成為諸天中震天撼地的存在，那時，她的實力便是自己亦遠遠不可比擬，試問，以自己之力，又如何能夠永久將其記憶封存。所以，他現在一直在做的便是與南枝木建立感情，無論師徒之情，還是海閣，或是魔盟與之的情誼，更重要的，便是那丑兒，這乃是她的血脈，即便她有朝一日當真與自己反目，可有著丑兒的紐帶，卻也做不到真正的背棄。
而如今，烏青藤卻是說她有一個可永絕后患的方法，這哪能教景云魔尊不震驚，幾乎是脫口而出道：“快說！”
烏青藤面無表情的一陣低語，景云魔尊驀地驚駭，好似在猶豫，好一會兒，方才道：“這…這只怕不妥吧…！”
烏青藤：“有何不妥？丑兒固然討人喜歡，可他身上終究流的是那青蠻的血脈，僅此一點，便是足以破壞你所有計劃的絆腳石。可若是依計而行，不單少了這塊絆腳石，還會讓枝木與那正門一方做到真正的不死不休，便是沒有你我，沒有魔盟，沒有海閣，沒有那姬嵐，枝木亦斷然會殺盡天下正門修士，而青蠻身為正門首領，無論他是否參與此事，都是難辭其咎，枝木便是當真知曉了青蠻是誰，她曾今的身份，亦斷然沒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說著這番言語，烏青藤罕見的全身彌漫著深沉的狠戾之氣，竟是絲毫不在全盛之時的景云魔尊之下。
“我在想想…我在想想…！”
景云魔尊顯然有些動心，可又有些思緒雜亂，下不了這個決心，一旁的烏青藤見其這般模樣，跟隨了他如此悠久歲月的她，如何能不知曉他的脾性，嘴里這般說著，若是一味拖延下去，只怕卻是下不了那個決心。
她心中雖是有些疼心，不過這關乎著天下大局，卻也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橫下心來道：“若是你不愿出手，便由我出手，你放心，我定然不會讓丑兒知曉什么，更不會破壞讓他死前對我魔盟生出什么寒心之感，便讓他帶著這份童年的美好離去吧。只怪他，生不逢時，投錯了胎！”
景云魔尊呆呆看著古池那幾尾輕靈的青鯉，忽然的幽幽一嘆，也罷，不過此事還是不要強來得好，你去吧，盡量順其自然，以紅蓮的心性，她多半亦是如你這般作想，若她如此做了，你便不要出手了，無論怎么說，你在那孩子心中所占的分兩卻是不淺啊！
烏青藤楞了楞神兒，全身煞氣散盡，唏噓一嘆，卻只能無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