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坐而論道
青蠻抿了抿唇峰，眼眸微微瞇了瞇，狹長的眉目中一縷精光爍動，卻是沒有動怒，只是輕聲道：“魔道賊子？楚軍將，你可要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
周楚半闔眉目，此刻微微一嘆，平靜的看了神色微變的楚奉先一眼，道：“國公慎言！”
此刻，他轉換稱呼為國公，而并非楚軍將，或是楚道友，儼然是擺明了立場，魔道賊子？這般言語他也敢說，私下腹誹一下倒也罷了，如此眾目睽睽的說將出來，少不得要惹人非議。青蠻是誰？平魔盟尊，而他這盟尊之位并非自封自顯，而是天下正門共推而成，其中自然亦有楚氏一族的大力相助，退一步，縱然他真與魔道有染，在其這層身份尚未被剝奪時，誰也不能如此言說。
否則，那便是說天下修士有眼無珠，大楚王朝上上下下，乃至那楚帝尊都瞎了眼。周楚本以為這楚奉先乃是皇親國戚，實力不俗，見識不凡，能夠好生結交一番，可如今看來，亦是魯莽沖動之輩，當下亦不愿與其有過多糾纏，別過頭，輕嘆著氣。
“楚軍將，你這般言語是何用意？盟尊大人行事固然出人意料了些，但手刃數千魔盟修士乃是我等親眼所見，做不得假。不就是盟尊大人今日并未依你之言而行？你便如此這般，心胸未免狹隘了些。”
連周楚都是調轉了風向，在場的其余修士，要么是真心實意想為青蠻說句話，要么是擔憂站錯了隊，成為眾矢之的遭人記恨，亦是連忙表態撇清關系，一時間，倒有不少對楚奉先不滿的言辭。
楚奉先此刻心中亦是暗暗有些懊惱，其實那四個字一出，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口快，的確是過于逾越了些。不過既然話已出口，那便是潑出去的水，再無挽回的余地，加上這其余諸人皆對他冷眼相看，心中更是氣急。
“好啊，這周楚也是與這毛頭小子一伙兒的，皆是想教本尊出丑是不是？哼，別得意的太早，真以為巴結上這所謂的盟尊便能為所欲為？難道不知曉這平魔盟主亦是會受得平魔長老會束縛嗎？”
既然撕開了一個口氣，楚奉先索性便豁了出去，大不了退出這平魔盟，回皇城去做自己的逍遙國公，倒也清閑自在。不過他卻不認為，自己將此事抖出去后，這青衣少年還能如此云淡風輕。
念及于此，他只是沉沉冷哼一聲，大步拂袖而去。
楚奉先離去后，洞內眾人相視一眼，倒也沒有人有去將之追回來的意思。今日之事簡單的言論了一番，大致布置一下接下來幾日所做之事，眾人便各自散去，只是讓周楚一人留下。
當下，周楚與青蠻在此的身份最高，近十萬大軍還在銅山鎮中整合，青蠻亦是傳令出去，吩咐僅留萬余實力相較低淺的弟子留守銅山鎮，其余修士分批趕赴獸窟山。此事，青蠻亦與周楚商量了一下，后者倒是沒有什么疑慮，當下便點頭答應，“一切全憑盟尊做主。”
青蠻訕笑，在人前，多少要擺出一副略顯深沉的模樣，而今在這周楚面前，倒是沒有一直保持著高深莫測。說起來，周楚乃是白虎堂長老，與他也是有幾分淵源的，無論白虎堂掌教周天，或是其門下弟子白帝訣雪，還是莫冷山莫兄，皆是與之相識的。
“這平魔盟只是由晚輩暫時牽頭罷了，論歷練經歷，晚輩卻是遠遠不如諸位前輩的，而且，這亦非是晚輩一個人的平魔盟，大家皆有論事之權，青蠻還需諸位前輩多多提點才是。”
青蠻輕笑著道：“今日之事，晚輩卻是有些魯莽，倒是教周仙尊為難了。”
周楚頷首輕笑，面容祥和，無論青蠻這番言語是否出自真心，但至少聽在耳中還算順耳，便是笑道：“盟尊能這般作想，老夫甚慰。想必，這亦是天下蒼生之福。”說著，他忽的頓了頓，卻也由著青蠻的話頭言及今日之事，說不奇怪，那是假的，如此大事，當真是當世鮮有，至少他是沒有見得過正門修士在占據絕對上風的情形下，放縱諸多魔道中人離去，更遑論，這魔修之中，還有一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甚至能夠影響整個大局也不一定，而青蠻說放便是放了，一絲猶豫都沒有。
聽罷周楚的疑問，青蠻搖頭一嘆，卻是有些凝重道：“天下大道，殊途同歸。人妖佛魔，晚輩寧肯相信是機緣不同，方才導致所走的路途不同，沒有誰從一開始，便是十惡不赦，萬死莫贖！”
出奇的，周楚沒有一言反駁，亦未顯露驚愕之色，只是輕笑頷首。青蠻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魔盟固然有錯，可我方，又豈是盡皆完人？天下正門想的是天下承平，再無妖魔蹤跡。魔道中人亦想一統天下，換言之，我等若是天生為魔，站在他們的立場，又豈不想能夠得見天日，正大光明的行走世間，不再提心吊膽，時刻怕受滅頂之災，人人得而誅之。”
這下，周楚卻是憋不住了，若說之前那番言語，他還能勉強聽進去，畢竟這在上仙界亦是算不得離經叛道的思想，可青蠻當下這番言語便是有些什么了…他干咳兩聲，笑道：“盟尊所言有禮，不過老夫生在正門，卻是從未做過魔頭，對于他們的感受，自然亦無從知曉。”
青蠻淡笑，知曉他不愿就此深談，其實，他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共鳴，對于一重天修士而言，對方沒有當場拍案而起，怒斥于你，那已是天大恩德。
說了一會兒，青蠻便是主動問及白虎堂之事。好似故人敘舊一般，氣氛頓時亦輕松許多。
“赤血真人雖是天資所限，未能踏破破空門檻，但其為人，老夫亦是多有耳聞的，今日見得青盟尊，更是不難想象，當真是只有這般出眾的師尊才能教導出如此弟子。無論是你，還是你的諸位同門，在如今皆是有了一番作為，赤血真人當真了不得。”
言及先師，青蠻亦是一番唏噓嘆惋，若那時的自己便有今日這般實力，怕是讓師尊延續壽元亦不難做到，只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見青蠻神色略有些悵然，周楚亦知曉其念及仙師與宗門，有意轉移話題道：“聽聞盟尊與我派弟子莫冷山頗有些故舊？”
莫冷山乃是白虎堂如今數一數二的嫡傳弟子，有著極大希望成為下一任白虎堂堂主，對于這個掌教師兄的親傳弟子，周楚還是頗為了解的。
青蠻便笑，“是的，莫兄與晚輩，還有晚輩師姐，皆是在很早以前便一同相識的，說起來，亦是不打不相識。”
他露出柔和笑意，卻是回想起昔年與師姐偷入白虎堂的情形，繼而，心頭又涌起一絲酸澀，只是不動聲色的悄然隱下。
周楚伴隨輕笑，對于昔年青蠻透入白虎堂，甚至還使得護山大陣運轉，最后訣雪出手方才平息下來。這亦算一件大事了，他亦是清楚記得，當年的青蠻差點為此丟了性命，不過后來怎么又活了過來，他倒是不甚明了。
不過這亦無需多問，從現在的他來看，不難想象幼年的他是怎般模樣，若無一些特殊之處，又如何能有今日這般地位。
“當年亦怪門下弟子魯莽，險些鑄成大錯，亦未正式的向盟尊致歉過，今日老夫在此，代表白虎堂上下，算是與盟尊賠罪了，還望海涵。”
周楚苦笑著便要作揖，青蠻連連擺手，搖頭笑道：“周仙尊言重了，昔年往事何談什么仇恨，當時亦是小子自找苦吃，怪不得旁人，貴門何錯之有。”
二人相互謙讓一番，就此揭過。隨后，便又言談起昔日那震驚天下的奇才，白帝訣雪來，青蠻自從上仙界歸來，卻是甚少聽到他的傳聞。按說，這般人物，早已應該是名動天下了，卻為何又無人談及，難不成是江郎才盡，從此籍籍無名？這么說，青蠻卻是不信的，以他如今的實力，回想起昔年訣雪的氣勢，更是能夠清楚了解他的資質如何。當真是強橫得有些可怕。
說起訣雪，周楚亦是鮮有的鄭重其事起來，沉吟半響，輕嘆道：“實不相瞞，訣雪自入門之初，便是一直是老夫在教導。”
青蠻愕然，想不到眼前這個老者，竟是白帝的師尊。當下不由肅然起敬。
“你不必驚愕，訣雪雖是由老夫教導不假，不過他的天資，卻是老夫見過的，絕無僅有的，能有驚天的實力，亦多是他自己本身的緣故，與老夫的教導卻是沒有多少關系的。”說著，他輕輕看了青蠻一眼，道：“盟尊的資質亦是諸天鮮有，不過恕老夫妄言一句，訣雪的資質，便是比之盟尊亦是絲毫不差的。”
青蠻怔了怔，哪能瞧不出周楚這般言語亦是有所保留，其實，他心中所認為的，訣雪的資質應是比之自己還要強才對吧。不過他也沒有懷疑，周楚是在夸大其詞，沒這個必要。再者，便是青蠻自己，也認為，若訣雪沒有遭受什么無可挽回的重大挫折，那么如今的實力，應是不會弱于自己才對。
果然，接下來周楚一言，卻是道出了訣雪如今的境地。
“盟尊在上仙界生活過，想必亦是知曉諸天三圣地的名頭吧？”
青蠻點了點頭，亦是聽出弦外之音，周楚含笑撫須道：“沒錯，訣雪如今正在三圣地之一的奕劍聽雨閣中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