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半步寂滅
秦風不是尋常修士，他非但實力高絕，其身份即便在長老會中亦是極為特殊的，可以說，平魔盟的締造乃是他一人大力促成。
大楚王朝究竟有多少隱秘，無人能夠說清道明，而大楚皇帝，亦早已隱匿于世間數百載之久，在整個大楚王朝中，秦風或許還不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但至少在明面兒上，他是位極人臣，威望鼎盛，但凡被人所熟知的王朝軍力，皆是在他一人的統帥之下。
這么一個人，即便在三百年前的亂世中亦立下過赫赫功勛，沒有人懷疑他所說之言，哪怕對方是太古氏族赫連氏，人們也對他信心滿滿。
相較微微有些錯愕的天下修士，王朝兵卒則是在這一刻同時發難，鐵甲轟鳴，厚重的塵土飛揚，只聽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聲，便見四處刀光劍影，閃爍不停。緊接著，演武場四處又頃刻涌入許多身著甲胄之輩，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整齊的步伐，冰冷的面色，之間夾雜無數被兵卒推行而動的巨型機關器物，上邊亦是裝備好了經過特殊處理，能夠對仙林之輩造成威脅的銀槍，鐵劍。
王朝禁衛，神機營，這些王朝中最為精銳之師，一齊出現，當真震人心魄，雖然單打獨斗，大多數修士都不會將這些修為平平的兵卒放在眼中，但此刻，卻都不約而同的心頭一緊，自忖沒有與之抗衡的膽魄。
黃震神色陰沉的掃望著在秦風一聲令下之后出現的王朝軍士，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咧了咧嘴，露出潔白而顯森寒的牙齒，干笑兩聲，卻是道：“好一個秦風，好一個大楚王朝。”
對于秦風，與之乃是同輩眾人的黃震也算有些了解，雖然這些兵卒于他而言沒有什么威脅，但對于七風堂的其他弟子，卻是威脅不小，若處置不當，今日只怕真會載在這兒，所以他必須等，等一個機會，一個出頭之人。他眼角余光徐徐向赫連畫舫掃去，果然，赫連家沒有讓他失望。
“你便是秦風？你聽的事，本尊也有所聽聞，不過，你這般對待前來相助的七風堂同道，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說話的正是赫連蒼穹，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今又跳出來個身份與實力皆是極為不凡的秦風，委實讓他有些難辦，不過，越是這般時刻，越是不能退縮，這下仙界修士已然將話說死，斷不能弱了分毫氣勢，于是乎，他神色略沉的掃望一眼下方，幽幽道：“你信不信，只要本尊愿意，不出一炷香，我赫連家便可將你這些所謂的王朝精銳盡皆覆滅。”他五指猛地一并，笑意森然，“連殘渣都不會留下。”
“撲…！”
司馬云逸陡然笑出聲來，卻是向著一臉淡然的云霞仙尊笑道：“這赫連蒼穹還是見識太淺了些，以為這一招放狠話，對誰都有用？若是被他這只言片語唬住，那秦風也不是秦風了。”
似是印證了司馬云逸之言，秦風淡淡看了赫連蒼穹一眼一眼，也不動怒，只是平靜道：“你赫連氏與誰有恩怨，本將不會過問，更不會插手…”他言語忽的頓了頓，接著道：“只是…你若如黃堂主一般，想要阻礙我平魔盟的成立，那么，本將便送你一言，你赫連家是有這般本事不錯，但是…這兒不是三重天，更不是八荒之地，這是哪兒？”
“這是哪兒..？”
說完這句，秦風便是止住不說，天下修士略有些奇怪，只是頃刻之后，便有了答案，數之不清的王朝兵士手持兵刃，仰首呼喝，“此乃王朝禁地，大楚統兵中樞！”
秦風淡淡一笑，繼而道：“有意犯我王朝大業者，該如何？”
兵刃猛地觸地，下方爆發出一陣雷鳴聲響，“殺無赦..！”
不單天下修士為這震天的威勢詫異，便是赫連畫舫及七風堂中亦有不少修士齊齊變色，這是一股極為強大的精神力量，雖非仙靈之力，但同樣不可小覷。
秦風張臂一展，盔甲泠泠作響，吭聲道：“你又信不信？只要本將一聲令下，不出半柱香，你赫連氏今日到此之人，一個也走不出去？”
“你….！”
赫連蒼穹氣煞無比，身子都微微有些顫抖，他當真想現在便大開殺戒，教這下仙界血流成河，但他不能這么做，或是說，此時的他，在經得方才秦風一番言語后，不敢。即便嘴里再怎么否定，心里卻不得不承認，秦風給他帶來的壓迫感，是平生僅見的，甚至不亞于寂滅境修士，他怎的有些猜不透，秦風之言是真是假，若是假，那再好不過，可若是真，即便是他，也承受不起這般罪責。
“好….！”
“秦將軍威武…！”
“王朝軍，頂天立地，真乃我輩楷模…！”
片刻寧靜后，天下修士中爆發出陣陣喝彩聲，有些修行時日尚短的年輕修士甚至生出了，離開修門，轉投王朝軍的念頭，有這般將領統帥，何愁沒有出路。
振奮聲，好一會兒才漸漸散去。便是演武臺上的青蠻，也萬萬沒想到，這秦風竟是個如此了得的人物，能夠斬釘截鐵的說，讓他赫連家一個人都離開不了這兒，或許，在場也就唯他一人爾。青蠻雖是不懼赫連家，他卻沒有什么把握能夠說出這般話，在不使用邪魔玄功的情形下，頂多便是能略勝那赫連蒼穹一籌，但若對方要走，僅憑自己一人之力，卻是留他不住的。更遑論，他方才暗中片刻亦是瞧出，在赫連畫舫之上，實力最強的多半不是赫連蒼穹，還有兩道隱晦而強橫的氣息隱藏在其中，便是演武臺上那位赫連家所出的長老，比之赫連蒼穹亦應是要強上幾分，真正算得巔峰人物。只是青蠻也不曉得，為何此人到而今這般情形還能端坐長老會中，對于赫連蒼穹不聞不問。
只是這般事，他也懶得去參詳，總之不是壞事兒便好，少一個強敵，總是好的。想到這兒，他的目光又緩緩移上長老會中，其實，他自己倒是沒有絲毫膽怯，以他的實力，要想打敗赫連蒼穹絕非難事，即便那隱藏暗處的兩大高手一齊出手，他不能敵，退走卻是沒有什么阻礙的，本來，他現在便只是個散修，能夠逍遙天地，無師門制肘。
他更為擔心的反而是上官千湄，天劍宗乃是純粹的正門道統，其中規矩頗多，上官千湄如此對待上仙界修士，只怕會引起天劍宗內部一些計較，再者，那赫連家即便現在對付不了她，也總是尋得到天劍宗，日后若是攜高手前來報復，可真真有些不妙。
正當赫連蒼穹進退維谷的兩難之際，在其身后，卻是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他轉頭一看，面色頓時好轉許多，連忙迎上，難能的見他面露恭敬之色，見禮道：“馮長老，您來了。”
這步伐顫微，身形佝僂，一臉蒼白的老者便是赫連蒼穹早前讓人前去內閣相請的馮長老。
“徐長老，你可認識此人？呵呵，看來，赫連家此次還真是來了高手啊，此人的身份當是高出這赫連家嫡系子孫不少。”
長老會中的司馬云逸在馮長老現身的剎那，便將目光看了過去，輕聲笑道。
徐澤濡自從聽得方才云霞仙尊代傳的青云劍尊的口令，便是一直有些沉默，對于青蠻也無甚偏見之言，而今聽得司馬云逸詢問，便也將目光望了過去，半響之后，微微搖頭，道：“何以見得？”
司馬云逸“呵呵”一笑，“你沒看見，除了赫連蒼穹，其他所有赫連家之人，都是行的跪拜大禮嗎？能讓赫連蒼穹這般人物如此小心對待的人物，不難瞧出他的身份地位。”他說著，用指尖輕輕敲擊著石臺，又道：“這老人的實力當真不可小覷啊，便是赫連家，想來有著如此實力的人物亦是不多吧。”
高手與高手之間，估算對方的實力，基本不是去瞧那表面的修為境界，彼此之間都會生出一總奇特感覺，有沒有受到壓迫，那是極為清晰的，除非對方刻意隱藏得極深，否則孰強孰弱，大多不會猜錯。司馬云逸之所以這般言語，便是因為他察覺出，自己的實力比之這老人，只怕都還差了不少。
“半步寂滅？”
徐澤濡緩緩收回目光，略有些凝重道，后者怔了片刻，似笑非笑的點點頭，確定了他的言語。
徐澤濡所言的半步寂滅，乃是仙林中不為外傳的一個秘辛，是關于普天修士實力的一種稱呼，可也絕非在青蠻認知中，那些能夠在寂滅修士手中逃生，甚至交手一二便是半步寂滅的人物。
真正的半步寂滅修士，那是極為恐怖的，除了修為境界還未真正跨入寂滅那一層次，其余的幾乎沒有二致，便是動起手來，半步寂滅修士，也可與真正出手的寂滅修士交手上百招，哪怕是讓寂滅修士受傷，也不是沒有可能。
據徐澤濡的了解，這天下之中，曾今甚至有過半步寂滅修士真正擊敗過寂滅修士的戰績，只是這等人實在聳人聽聞，且年代過于久遠，真正是真是假，早已無從論證。
所以，在他看清這老人的實力時，心中亦是震驚非常，暗想道：“秦風方才那般言語，只怕是有些過了，有這半步寂滅修士在那畫舫之上，秦風便是再怎么實力高絕，只怕也難能留得住他。”
“馮長老，虛長老他老人家為何不出來？”
赫連蒼穹見過一番禮后，卻是未見得所想的另外一人，有些疑惑的笑問道。只是那老人卻好似沒有聽見他言語一般，自顧自的冷著臉，緩緩步上畫舫高處，渾濁的眼眸掃望著蕓蕓眾生。
這一刻，天下修士皆是見得了這奇怪的老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被他吸引，總覺著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這…這是寂滅修士？”
頃刻間，青蠻心底一震，緊接著，卻又兀自搖搖頭，暗道：“不是，他應該還不是寂滅修士，是我看錯了？”方才，他分明在那一剎那感受到一絲寂滅修士所獨有的寂滅之氣，只是轉瞬卻又消失不見，再想尋找，亦是空無一物。
不過饒是這老人非是寂滅修士，其實力，亦是讓青蠻這等人物心驚不已，以他在此之前幾乎無所不能的靈識，竟是全然尋覓不到這老人的一絲氣機，換句話說，若閉上眼，他便察覺不到此人。可更古怪的是，他卻能清晰的看見這老人的修為境界，乃是千真萬確的三虛巔峰境，按理說，既然顯現了修為境界，那么自身氣機，應是不可能隱藏才對，若要隱藏氣機，除非是連著修為境界一齊隱藏。
好在，青蠻早已預料到那畫舫之上還隱藏著實力高絕之輩，雖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總算沒有失態，反之，那長老會上能夠瞧出端倪的長老人物們，則多是神色大變，甚至開始左右顧盼，好似在暗里傳音著什么。
顯然，這老人的出現，亦是讓他們震驚不小。可這之中，還是有一人巍然不動，只是輕輕抬了抬眼眸，朱唇微微一抿，旋即便恢復如常，卻是上官千湄。
“對了，你方才與老夫說什么？”
半響之后，老人卻是轉頭看向赫連蒼穹，含糊不清道，好似真是個略帶耳疾的尋常老人，赫連蒼穹被這般對待，卻也無法生出一絲不滿，只能恭敬的復述一遍方才之言，這次老人沒有再不搭理，而是云淡風輕的拍了拍衣角，看向遠處幽幽道：“何須如此興師動眾，我赫連氏，何時需要這般？”
“老夫也是太久沒有活動嘍，今日正好活絡下筋骨，對付這些后生晚輩，老夫一人足矣。”
蒼老而柔弱的聲色，說得平淡，但聽說赫連蒼穹耳中，卻宛若驚雷炸開，一股無法遮掩的傲意，從言語中透出。
他這時才想起，這個馮長老，可是曾今與宗族內另一位長老，一齊出手，生生折下一位寂滅境仙尊一只手臂的逆天人物啊。
老人飄然而下，在虛空只留下一個殘影，真身便已至演武臺上，待他在演武臺站定半響，那虛空上所留的殘影仍舊未曾消散，其速度之快，當真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青蠻此刻與這老者相距不過數丈，能夠清晰感受到此人身上傳來的強烈壓迫，“撲…！”他腳下一塊青色微微往下陷入，青蠻不由動容。天下修士，絕大多數人都不知曉，此刻的青蠻，儼然是承受著萬鈞之重。
老人有些空洞的雙目沒有看向青蠻，而是徐徐掃望那長老會上，在那同為赫連氏的一位長老身上停頓片刻，便是看向同樣面色凝沉的秦風，他略微抽動一下嘴角，不知是否因為太久沒笑的緣故，那笑容總覺有些別扭，他輕聲細語道：“秦小子，你可還識得老夫嗎？”
天下修士面面相覷，秦風雖然貌若中年，可實際年歲，早已數百，三百年前便已是名震天下的人物，當今天下，能喚他一聲秦小子的人，當真是屈指可數。
秦風卻是沒有反感，只是略一皺眉，拱手回道：“恕在下眼拙，確是不識前輩是哪位高人。”
前輩，高人…！
觀演臺上又一陣唏噓，能被秦大將軍如此稱呼，那這老人的實力真是有些駭人了。
老人驀地一笑，臉頰的蒼白肌肉微微顫動著，接著開口，又似自言自語，“太久了，看來當真是太久了，我馮天笑的名字，當真是無人記得了。”
馮天笑，青蠻默念一聲，神色頓時一變，而與他同樣情形的修士也是為數不少。
“馮天笑，一百年前，三重天，他與另一位同等實力的三虛巔峰修士景白綢共同聯手，生生折斷了，有著寂滅境修為的鳧水門門主連天仙尊的手臂？”
青蠻想到了一則在諸天野史中，曾讓他頗為震驚的一個故事，那時他還頗有些不信，哪怕是如何強橫的三虛巔峰境修士，如他，如澹臺流蘇，如堯破軍，即便他們三人聯手，只怕也難以真正的寂滅修士，又怎么可能還折斷寂滅修士一只手臂。
直到方才聽得這老人自報名諱，他才隱隱相信，那野史中所記載的，只怕真有其事。
“天下竟會有如此強橫的三虛巔峰修士。”
青蠻深吸一口氣，體內元力瘋狂運轉，以抵擋著萬鈞之重，而且，這老者現在好似并未真的出手對付他，便已有這般威勢，若真是向他出手，又會如何？青蠻心底漣漪陣陣，緩緩生出一絲心悸之感。
再看那秦風，眼中精芒爍動，好一會兒才逐漸平息，再次見禮，這次是略躬腰身，開口道：“原來是馮老仙尊，晚輩眼拙，還請仙尊勿要見怪。”
這番話，秦風是出自真心實意，馮天笑是誰，有過何等輝煌的曾今，他比青蠻還要清楚許多，甚至，在他初入修途時，馮天笑便已是當時諸天中赫赫有名的巔峰人物，他也一直對此人的實力很是敬畏。
“自是不會見怪，方才秦大將軍不是說了，這兒乃是大楚王朝，老夫一個來自遙遠他方的人，又豈敢見怪。”
此言一出，秦風頓時皺了皺眉，所有人都是聽了出來，老人這番話，隱隱有怪責之意，他灑然一笑，繼續道：“不過，老夫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還請秦大將軍解惑。”
老人幽幽說著，秦風略有些沉重的出了口氣，“不敢當，仙尊直言便是。”
“老夫也勉強算得半個正門修士，這除魔大業，老夫自也明白，當不會阻擾這平魔盟的成立，相反，老夫還極力支持。”
秦風略松一口氣，最擔心的事總算沒有發生，微微頷首，表示感謝。老人繼續說道，卻是話鋒一轉，“只是，我赫連氏，初來乍到，卻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輩所侮辱，這個有些讓老夫不高興了。”
秦風再次皺眉，卻是沒有接過話頭，只聽馮天笑再道：“秦大將軍方才既然說過，我赫連氏只要不干擾平魔盟的成立，那么與任何人的恩怨，秦大將軍都不會插手對不對？”
天下人的目光看向秦風，他沉吟半響，回道：“正是。”
“好！”
老人一錘定音，轉而目光變得有些冷冽起來，“那么，老夫今日便借這演武臺，來了斷這番恩怨，這應當沒有什么問題吧？”
他目光灼灼，卻是等著秦風的回答。
所有人都是心弦一緊，氣氛霎時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