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往生咒
正在段飛唏噓嘆惋段刀門沒有太過得罪那擁有著恐怖實力的青蠻時，在他身旁的一人卻是發出一聲輕“咦”聲響。
段飛略一回頭，看著這幾個至始至終都顯得極為神秘的北海修士，道：“莽兄，你可是覺得意外？是啊，誰曾想到，之前這不仙山不露水的小子竟有這般能耐，瞧他的模樣，應該是出自妖修一途。”說著，他微微瞇了瞇眼角，似笑非笑說：“卻是與莽兄你們有些淵源啊。”
對于這群外來修士，他唯一算是認識的便是眼前這為首的虎紋袍男子，不過也只能喚他一聲莽兄，全名為何，卻是并不了解，只是從他們極少的言論中可以推測得出，這幾人皆乃妖修出生，只是不知曉是半路出道，還是本就為妖怪成精，他個人更偏向于后者，因為，總能從這幾人身上感覺出些許隱晦的不適之感。
虎紋袍男子也并不以為恥，只是笑，輕輕點頭，用平淡的聲色說了句讓段飛莫不著頭腦的言語，“此人并非尋常妖修啊！”
段松這小子楞了片刻，頗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當然不尋常，這般實力，傻子都能瞧出他與一般妖修不同。
這幾人言語之時，又有不少或從遠方瞧得動靜的修士趕來，與此同時，青蠻與那古老門戶的爭斗也從壓抑的氣機相較換至明處，門戶之上幻出的龐大手影連番變化，青蠻是見招拆招，絲毫不落下風，尾鞭及骨翅以駭人的速度舞動，破空之聲震耳發聵。
“可惡的外來人啊，接受我蓬萊閣最為凌厲的懲戒吧！”
門戶陡然一陣顫動，虛空變色。
“啊，好多…好多鬼魂。”
“是啊，鬼魂鉆出來了。”
“不是鬼魂，是蓬萊閣修士存留的一縷殘念。”
上萬殘念一齊從門戶涌出，只是虛影仍舊與門戶有著一絲淡淡的牽連，諸般恐怖模樣，萬象萬千，宛若修羅鬼蜮。
“不好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快幫幫大哥哥。”
祝馨心略有些稚嫩的嗓音響起，她見識尚淺，自是瞧不出其中端倪，只見得門戶四周忽然涌出如此之多的‘惡鬼’便以青蠻不敵。
只是她這一聲呼喊，卻沒得到多少人響應，僅是華胥門幾個修為淺薄，將青蠻視作華胥門大恩人的弟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是心中也是忐忑，當然明知不敵，這般沖上去，也不知有何效用。
“沒用的，他們尚且不敢輕舉妄動，我們上前，非但幫不了，只怕會無端生亂。”
卻是修為不淺的陸雙沉著道，她口中的他們自然便是澹臺流蘇及堯破軍等人，實則，她也拿捏不清華胥弟子上前究竟有無幫助，不過從直覺看來，應無多少用處，作為華胥門實力及威望數一數二的人物，她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在不能確定穩勝的前提下，她不會讓華胥弟子如此犯險，本就折損一個，若再讓門下弟子有什么閃失，那可真就全完了。
祝馨心沒想到，在她看來心地極為善良的陸雙姐姐，竟會說出這般言語，一時間也只能干著急，只是猛的聽見一陣“轟隆”聲，抬眸望去，便是變了臉色。
萬千殘念一同施壓，匯聚陣法，轟然壓下，便是以青蠻之威，也不得不暫敗下風，全身流光隱晦，身軀被直直轟落，距離地面不足十丈處，方才憑借自身實力穩住身形，只是那威壓仍舊不散，他唯有手持一柄水墨青花，仰面而立。
雖是落入下風，可青蠻心中卻沒有絲毫慌亂，或許是因為這來自遠古洪荒蠻獸血脈之故，一絲絲冷然徹骨的寒氣涌入靈臺及心間，使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寧靜，他能夠清晰看見，在門戶不遠處那些無數猙獰的面孔，上邊有不甘，有怨恨，有不舍，還有憤怒。
“這小子快頂不住了，大家做好準備，隨時出手，千萬要搶在前頭攻破那門戶沖入其中。”
見得眼前這番情形，不少修門世家的主事人也都開始暗暗傳音，讓自家眾人做好準備，他們也都不是泛泛之輩，青蠻雖是極有可能潰敗，但那尊門戶的威能也亦是被其大大削弱，現在，只要再有一股不弱的力量加入其中，那便可輕易將其攻破。
只是，雖是知曉這一點，卻也沒有絲毫打算幫扶一把的打算，實在是青蠻所展現的實力太過驚人，在其沒有徹底潰敗前，他們都不想留下這么個爭奪異寶的強敵，已見的便有堯家及澹臺流蘇這兩大棘手人物，若再加上這一個神秘人物，他們豈不是連殘羹剩飯都吃不了？
“大哥哥，我來助你。”
眾人心思詭譎，卻是有一人打破了這份沉默，祝馨心實在是看不下去，饒是修為淺薄，但也仗劍而出，劃出一道嬌弱的身影。
她出手實在太過出人意料，且是全力出手，身法迅捷，即便陸雙等人就在她身旁，也是沒有反應過來，將其攔住，當回過神兒來，她的身影已至虛空之上。
“風華流轉！”
青蠻心神一震，心中有些明悟，眼眉卻是瞥見一道萬萬沒想到的身影，見她仗劍劈來，稚嫩的面龐滿是認真，不由微微皺眉，“這小丫頭。”
祝馨心的實力太弱，雖然在幽谷中修為大進，但放在現今這群人之中，無疑是屬墊底之流，化脈初期境，這門戶隨意輕微一個震動，也可將她捏死。
雖是弱小，但終究是一股異常氣息，以古老門戶之能，自是能夠察覺，在祝馨心仗劍劈來的剎那，便是做出的反應，一只灰蒙蒙的手掌從門戶中陡然伸出。
青蠻何等眼力，難能瞧不出此刻祝馨心所面臨的危機，心中暗嘆一聲，這般做法，雖是可能讓他承受不少傷害，祝馨心的幫助，于他而言，可算雪上加霜，非但沒有絲毫作用，還使得他分心而為，不過，對于這個小丫頭，他卻沒有怪責分毫的理由。至少，她出手了。
低喝一聲，眼中精光一放，正欲出手，忽的一怔，卻是停止了動作，因為…
“真靈之鏡，映射！”
隨著一聲嬌斥聲響，一道金光破空而來，眾人定睛一看，卻是一面熠熠生輝的鏡子，“嗡”鏡身旋轉，里邊透出奇特的波動，恰是橫在陸馨心身前。
陸馨心微微一怔，不由得收住勢頭，她自是認得這面寶鏡，果然，她回眸一望，便是見得了熟悉的身影，歡喜道：“姐姐。”
來人正是陸馨雨，她一襲勁裝，秀發略微有些散落，顯得風塵仆仆，顧不上與小妹言語，便是一股勁兒道將其推開，自己站定，白皙指尖變幻，主持寶鏡‘涂山’。
陸馨雨的忽然而至，讓青蠻驟然松了一口氣，復又凝神于手中之劍。那虛幻手掌經得‘涂山鏡’一沖擊，雖是被阻攻勢，卻沒有就此潰散，只見它又高高舉起，轟然落下。
陸馨雨雙目緊皺，如臨大敵，瞥見小妹竟又施展身法向著自己而來，當下怒喝一聲，“還不快退開，這是你能對付的嗎？待會兒再與你言說。”
陸馨心被這么一喝，便是停止了步伐，見得那手掌再次壓下，實力比自己高處許多的姐姐，不停變化印發，主持寶鏡，看上去也是頗為疲累，這下，她才明白，這門戶壓根便不是她能夠與之匹敵。
她雖擔憂姐姐安危，但也不傻，見得姐姐手掌宗族第一奇寶‘涂山鏡’方才能與這門戶抗衡一二，自己再上去，當真便是添亂了，本來，她從小便對姐姐頗為敬畏，對她之言，不敢再有違逆。
“嗯，大哥哥有姐姐幫助，定然比我上去好上太過。”
她略一思量，便是乖乖的退了下去，落入人群之中，自是免不得陸雙等人的一陣善意訓言，她只是吶吶應著，目光始終在姐姐與青蠻二人之間流轉。
“涂山鏡？呵呵，不愧是祝家第一奇寶，有此物在身，便是如此修為的小丫頭，也能算得上一助力。”
牧野故畫略有些皺眉的聽著身旁之人絮叨，她低眉望了眼懷中所抱之人，若非青蠻托付，顧忌懷中之人安危，她當是第一個與青蠻并肩為戰的。
澹臺流蘇輕笑兩聲，堯破軍便是接口道：“涂山鏡雖是難得的奇寶，不過，在這小丫頭手中卻是發揮不出什么威勢，從目前的情形看來，她便能否黯然對付那只手影，還有待商榷。”
澹臺流蘇沒有反駁，他們所見自是略同，的確，現在的陸馨雨在初次交手片刻后，便深刻的感受到了龐大壓力，隨著那手掌屈指一彈，涂山鏡整個顫抖不停，她一鼓作氣打出十數道印發，方才勉強將其控制住，不至于脫離掌控。
“這怪手好強橫的實力，以我如今的實力只怕難以對付，要是修為再高一重便好了。”
她苦苦支撐，暗道一聲，而今她已是化脈巔峰修士，只有步入三虛境，體內能夠滋生出三虛之氣，她方能掌控一些涂山鏡真正的妙用，對付這怪手，自然也不在話下了。
此刻，下方的各方修士自然也瞧出了這面寶鏡的不凡，各自猜測著這女子及寶鏡的來歷，當然，也有不少有些見識的人物，在片刻之后便猜測出這是什么，這其中便有段刀門門主段松。
“這定是‘涂山鏡’了，看來傳言果真不假，祝融仙尊果真最為疼愛他這孫女兒，連這不世奇寶也舍得交給一個修為如此低微的女娃。”
段飛臉色凝沉，一雙眉目緊緊盯著那面熠熠生輝的寶鏡。
“不就是一件地階奇寶嗎？我段刀門不也是有么。”
段松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是更為在意陸馨雨這個人，若能娶到她，還差這涂山鏡嗎？整個祝家都將會是他的。
“你懂什么？”
段飛猛地回頭呵斥一聲，對于這不成器的兒子，委實有些無奈，當真是恨鐵不成鋼，不過終究是獨子，在平穩一下呼吸后，緩緩解釋道：“寶物的品階并非是鑒定寶物強弱的唯一標準，正如人一般，修為高低，并不代表此人的真實實力。”
這話段松倒是聽懂了，頻頻點頭，眼下，那虛空之上的‘妖修’便是個例子，看上去分明只有化脈初期境的修為，可實力竟這般恐怖，幾乎能與澹臺流蘇這般人物相提并論。
見段松點頭，段飛也未在多說什么，只當得他聽懂了，殊不知，他只聽進去了后半段。
“爹，既然這涂山鏡如此強橫，眼下這陸馨雨苦難支撐，不如….？”
突然，段松開口獻策，他本是想著出手相助，來個英雄救美，只是這個念頭被那只灰色手影的幾次攻擊接連打消，他還是頗有自知自明的，便是沒有陸馨雨手中沒有涂山鏡，他也非是其對手，現在這般情形，他上前先助，只怕真個兒是救人不成反被屠。
不想段飛太過看輕他，索性便思慮出這么一個念頭，倒也不怕陸馨雨與他反目成仇，反正之前便是鬧得不太愉快，再者陸馨雨對他的態度，也讓他沒有了繼續以柔情攻勢打動對方的耐心。
段飛還未出言，便是有一人發出一聲輕笑，笑聲中分明透著一絲不屑，段松正欲作怒，轉眉一望，卻是不得不將怒火強行壓回去，因為，譏笑他的正是被段飛奉為上賓的北海修士。
“莽叔，你可以為晚輩的計策有何不妥嗎？”
段松獻媚似的問道，對于這些北海來得神秘人，他心中還是頗為敬畏的，不敢冒犯，這莽性修士一直未曾與他言語過什么，正好借此機會與其套套近乎。
虎紋袍修士淡淡看了他一眼，好似假寐的微微閉眼，復又睜開，平靜而篤定的吐出一言，卻是讓段飛也不由得眼眉一跳，“你若出手，必死無疑。”
段松楞了半響，自討了個沒趣兒，心中暗恨，面上卻仍舊帶笑，便是回轉身來，不再多言。
“混賬東西，口不擇言，這般狂妄，希望你有朝一日別落在本少爺手上，否則讓你見識見識本少爺的手段。”
段飛雖也是對于段松之言頗不贊同，因為他明白，若他一出手搶奪，不說能否成功，其它修士定然也會借此鬧騰起來，能瞧出這是‘涂山鏡’定然不是只有他段刀門，其它修士難道便會讓自己等人如此輕易的得到‘涂山鏡’？
便是真個兒僥幸搶奪到了，接下來，寂滅修士祝融的怒火，又豈是他段刀門能夠承受得起？
只是，這些都是后話，他不明白的卻是那莽兄之言，為何斷言其出手，定會葬身于此？段松的實力他最是清楚，雖是不算了得，他經過自己多年打磨，也算看得過去，祝家丫頭本事不弱，他承認，可若要讓段松斃命，幾乎不可能，更遑論，她現在亦是自身難保，小兒現在偷襲出手，也七成把握能重傷祝家丫頭，從其手中搶奪寶物。
半響之后，段飛終究是問出了心中疑惑，不過他卻是傳音入密，他也明白，有些事，是不可當眾說出的。
只是，虎紋袍男子的言語，卻讓他十足的震驚了一次。
良久，段飛方才回過神兒來，遙遙望了上去，皺眉道：“這小子當真還有余力，甚至能夠在小兒偷襲得手之前，一招讓小兒斃命？”
就在他抬眸一望的同時，又一道璀璨華光從人群中點出，正中在那灰色巨掌之上，其威勢凌厲，甚至讓段飛都感覺到威脅，他頗為詫異，眼目一掃，出手之人正是澹臺流蘇身旁的素衣女子。
牧野故畫的出手，讓祝馨雨壓力驟減，顧不得體會牧野故畫這一擊的威勢，眉目一緊，便是抓住機會，左手翻掌而出，右手齊上左斜向上，全身氣機涌至掌心。
“涂山妙法，天輪普渡！”
這一刻，她全身漫起金光，竟是有道道梵唱隱約響起。這是她的壓箱底手段，也是目前她所能夠施展的‘涂山鏡’唯一的真妙。
佛法？
人群中一片嘩然，想不到這年輕女子竟是佛道雙修之輩。
澹臺流蘇微微一怔，旋即輕笑，“祝融的本事的確不弱。”
堯破軍微微頷首，笑道：“祝融仙尊自己便是精通佛道兩家之法，想不到連其后輩也個培養得這般出彩，看來，‘涂山鏡’的真正傳人，便是這祝家丫頭了。”
佛光蔓延，一陣華彩。
“嗷…吽….！”
虛空之上傳來陣陣哀鳴，青蠻陡然雙目一亮，“有了，這門戶之上的雖是一縷殘念，但皆屬不潔之物，對于普渡萬惡的佛法自然最是畏懼，用佛法對付再好不過，我怎就沒想到這一點。”
心念于此，他亦是將水墨御空，雙手合十，微微閉目。
“他這是要做什么？”
“誰知道？難不成以為勝券在握，罷手不戰了？”
“哼，那祝家丫頭的本事的確教人吃驚，不過僅憑這般低微的佛門修為，便覺著可以度化這漫天怨念嗎？”
各方修士紛紛猜測青蠻此舉用意，唯有知曉青蠻身份的澹臺流蘇及張青等人，瞧出了青蠻用意，盡皆心神一凜。
“霍….！”
青蠻雙目陡然睜開，青赤眼瞳中已然攀爬上了燦爛金芒，直接透過了層層怨念，徑直映射在門戶之上。
“眾生皆苦，苦海無涯…！”
他剛一啟口，漫天金光自虛空漫下，梵音唱響，比之方才祝馨雨所帶來的動靜不知大了多少，甚至隱約可見那遙遠佛國，滿是身著金色裟衣的神佛圣僧閉目吟唱—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