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出鞘
日暮黃昏，殘風卷起一地落葉，北宮城內依舊笙歌艷舞，只是這尋常之下卻又透著一縷淡淡的壓抑之氣，修為粗淺之輩倒是不覺有它，然而那些個修為高深之人卻是暗中皺起了眉頭，只是究竟何故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街上，為生機忙碌不歇的小販兒吆喝叫賣，從那城頭處，遠遠行來兩人，女子氣息靜雅，即便有所掩飾，神色間亦是浮現凄冷，唇角輕抿，雙目有些無神。
在她身旁的男子約莫中年，長發如墨，只是鬢角垂下兩縷雪白方才讓人知曉，此人修齡定不會斷，刀鋒般的面頰下，煞氣暗涌，修長的五指不著痕跡的一屈一張，若細下看來，定能瞧清其指尖有著絲絲玄勁兒纏繞，那詭異的波動，連那兒的虛空也跟著顫動不止。
只是這不發一言，好似尋常的二人所站定之地卻是不太尋常，那兒是北宮城屈指可數的豪門大戶，北宮家的府邸所在。
“多久沒有來了？”
男子冷漠的瞥了眼那懸掛的巨大匾額，自言自語道：“這次，無論我做什么，你都不會怪我了吧？”
“不會！”
女子怔了怔，吐出兩個字，雙眸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轉瞬堅定下來，“素兒絕不能就這么去了.....”
她聲色陡然一寒，無比冰冷的氣息從其體內溢出，饒是僅有三虛初期境的修為，卻足以讓三虛巔峰境為之駭然。百年前，她是如日中天北宮家的一個無足輕重的旁門子嗣，而今，她是一重天三圣地之一普陀仙宗的女主人，她有一個極為珍視的女兒，卻無故枉死。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個已然步入第九重寂滅境的夫君。
她是北宮纖云，而她身旁之人，自然便是一派宗主，寂滅修士，道無極。
禁斷之淵。
有渭水第一世家堯家的插足，那封印自如眾人所料一般轟然而破，那層光幕好似琉璃般破碎散開，最后化為點點星光消散于天地間。
這下，便是露出了遠古秘藏的模樣，高大十數丈的巨柱近在眼前，繁復的銘文升起淡淡華光，陣陣古樸滄桑的厚重之氣從那片殷紅的土地上溢出。
“嗡....！”
大地陡然一震顫動，在眾目睽睽之下，片刻間竟是生出一個豁口，這豁口深不見底，放眼望去亦是混沌一片，瞧不清其中情形，所有人面面相覷，這秘藏之門雖是開了，卻無一人膽敢出頭露面，率先進入其中。這可是傳承至遠古的秘藏，一位真正大人物的墳墓，便是自忖有幾分本事的人也不會狂妄到看輕了它。
“怎么？諸位，這其中的異寶可是不少，如若各位不早些進去，待得堯某先行一步，可別怪堯某食言，不與各位留下多少東西。”
沉寂的氣氛中，堯破軍淡笑著說了一聲，眾人紛紛變色，敢怒而不敢言，有幾人蠢蠢欲動，可每當目光觸及到那混沌的豁口時，又是有些退縮。
“無恥，他堯家有本事，怎的不先入其中，卻要我們這些修為低微之輩前頭探風？若有個什么損失是我們自己的，白白便宜了后來人。”
不少人亦在心中暗罵起來。
“大師兄，現在怎么辦？”
“不急，再等等，這遠古墓葬非同小可，其中機關無數，未摸清門路貿然而去，定是死路一條。”
乾云子此次對這秘藏可謂勢在必得，先前便已探聽好，這深淵秘藏出世，那些真正的名門大派亦是言明不會插足其中，他便暗下決心要在此行奪得些好處，再不濟也要取得那三件至寶的其中之一，這樣方可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實力，完全鞏固他在宗門內的地位。只是眼下的情形，卻又讓他措手不及，半路殺出個堯破軍，此人雖是口頭上說不與他們爭奪異寶，但真正的寶貝面前誰人不會眼紅，在這秘藏之中難保他不會食言，屆時他若出手爭搶，定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哼，這些膽小之輩定然亦不會行這第一步，想來亦是打定主意要讓那堯家眾人打頭陣了，咱們緊隨其后便是。”
乾云子冷哼一聲，目光一掃，在遠處的一道身影上略微停頓片刻后低聲說道。
“棺材..？難道玄玉棺當真便在其中？”
澹臺流蘇微微一凝眼眉，復而輕笑，看著身旁的女子，淡淡道：“如此，我澹臺家只怕也要食言走這一遭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牧野故畫咬著唇，微不可聞道了一聲，澹臺青鯉黛眉一斂，帶著一絲譏諷卻笑，“不用他管？若真如此，那昔日天劍宗內，那青蠻便活不到現在。”
“青鯉。”
男子雙目一凝，略有些清冷的喚了一聲，后者笑意更甚，卻是沒有再多說什么。
在聽得澹臺青鯉之言后，神色忽的一滯，牧野故畫欲言又止，思緒有些飄忽，最后悵然一嘆，手心再次緊了緊。
桑榆木眼珠一轉，見得氣氛有些沉凝，便是開口笑道：“好了，好了，師姐你作何打算，現在我們是繼續再次，還是去別的地方試煉一番，早些返回宗門？師尊給我們的時辰可是不多的。”
見得澹臺青鯉撇嘴，他又道：“既然流蘇大哥想要入墓走一遭，若師姐你同意，那我現在便傳訊師尊，稟報此事，我們也隨同進去看一看？”
“不用，我行事素來不喜旁人插手。”
澹臺流蘇絲毫不留情面的淡淡說道。
桑榆木只是哈哈而笑，全不以為意，師姐的這位大哥，他也算很是了解。
“誰說要助你？我玉虛宮如何行事？還需你澹臺流蘇同意不成？”
澹臺青鯉冷笑一聲，向著桑榆木道：“榆木腦袋，你這便知會掌教師伯一聲，我們今日便也走一遭這深淵秘藏。”
桑榆木看了澹臺流蘇一眼，眼中劃過一絲淡淡詫異，笑著應了一聲，便祭出一道黃符，幾個點畫，符咒便劃破空而去。
“狂刀兄弟，你去不去？現在沒人敢去，我二人便先下手為強，依我看，這里邊也沒啥可怕的，要寶貝兒哪沒一點風險。”
人潮之中，卻是有二人緩緩向著那中心的豁口移動，正是黃三刀，與被他苦苦哀求同去的青蠻。
青蠻無奈搖搖頭，只能隨行而去，心中卻沒有多少擔心，早在那豁口出現時，他體內對于那寒潭之氣的感知便陡然濃烈了許多，亦是確定，那能夠保存素兒身體的寒潭便在其中，饒是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寶貝，或許無人爭搶，但終歸是夜長夢多，小心無大錯，早些將素兒安置妥當，方能放心一些。
再者，雖然他也不知曉那豁口之后有些什么，但憑他這極為特殊的靈識卻也沒感受到什么危險的氣息，想來這其中也并未有什么多大的危險。
“狂刀兄，你助我一臂之力，在背后推我一把，我這身骨你也是知道的，方才在那乾小子手上吃了點虧，不那么利索，若是慢了一步，被那堯破軍出手阻撓，可是大大不妙。”
好不容易到了中心邊緣，黃三刀頓住腳步，暗中向青蠻傳音，至于這狂刀兄的名頭是他自己所想的，方才亦是問過青蠻姓名，不過后者不答，他也懶得刨根問底，便將就青蠻的“師門”這么叫上了口。
“好！”
青蠻也是干脆利索。
“呵呵，既然各位如此誠意，那堯某便就卻之不恭了，各位可記好了，既然讓我入這其中打頭陣，那這里邊的寶貝我也盡可出手奪之了。”
堯破軍早就料定這些中定然沒有誰會有這膽魄行出這一步，然而他卻是親身入過其它秘藏的，知曉這秘藏大多大同小異，其中除卻殘留著一些墓地主人生前的威壓外，根本沒有什么危險。他這么一說，倒也不算食言了，即便旁人有些不滿怨憤，但也無可奈何，誰讓自己沒本事，封印是他破的，連這前頭探路之事，亦非他不可。
“畫兒，我們走，這堯破軍想要借著由頭名利雙手，我澹臺流蘇卻偏不讓他如愿，當真以為，在他之前便無人敢入其中么？”
“哈哈，好極了，這堯破軍確也是猖狂了些，流蘇大哥能戳戳他銳氣，便是再好不過。”
桑榆木歡快笑道，他們玉虛宮一行，自當是不會這么快參與其中，這可算渭水之地的絕頂天才人物與青玄之地的年輕輩第一人的交鋒。
牧野故畫本想拒絕，只是澹臺流蘇卻好似已瞧出她想要說什么，在她出言之前，便是開口道：“你若真想見他，便要早些尋到玄玉棺，不然，你讓他看什么？白發老嫗？還是...紅顏枯骨？”
他緩緩吐出這帶著濃濃.濁氣的一言。
桑榆木等玉虛修士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只有澹臺青鯉顰著眼眉看了低頭不語的牧野故畫一眼。
后者在沉吟半響之后，微微頷首。
“我們走！”
這次，澹臺流蘇沒給她反應的機會，臂膀一張，便將她攬入懷中，飛天而起。
“放開我。”
“為何要放？在我沒有答應你離開之前，你便還是我澹臺流蘇的女人，誰人敢駁？”
虛空上，澹臺流蘇眸色堅毅，一臉狂傲。
“是誰...？”
正當眾人暗自腹誹堯破軍的時候，陡然極速而來的一股氣機，卻讓他們面色一驚，這股氣勁兒，絕非尋常修士所能擁有。
“哈哈哈....破軍兄，本尊便先行一步了。”
一串殘影劃破蒼穹，其真身轉瞬便是沒入豁口之中，不待眾人回神兒，便是一道充斥狂傲之氣的言語回響起來。
堯家眾人面色皆是一變，那堯破軍亦是怔了片刻，面色微沉，一字一頓道：“澹臺流蘇....！”
他話音剛落，手心一招，道了聲，“走..！”
便是要與族內中人一同入內。
只是，在此時，卻又異變突生，又一道身影以迅雷之勢，飛掠而起，隱約能聽見一聲驚呼，便是已入秘藏。
“何方朋友？如此不知禮數，未免太不將我堯破軍放在眼中了吧？”
堯破軍神色一寒，冷喝一聲，反手成爪，萬千手影顯現，兀地向豁口處抓去。
“為何要將你放在眼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鏘”地一聲巨響，憑空顯現一道巨大劍影，生生將堯破軍的攻勢阻斷下來，在這瞬息之間，一道好似鬼魅的身影從人群閃現而出，頃刻不見。
所有修士亦是目瞪口呆，最為驚駭的便是之前最先破印無功而返的狂刀門幾位長老，他們卻是清晰見得了，在最后僅僅施展一招便將堯破軍阻擋在外的那年輕人，好像，好像所著的正是他們狂刀門的弟子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