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輪回之門
“木家、北宮家，本尊若不攪個天翻地覆，你們真當我道無極不存于世么？”
南離普陀仙宗深處，一尊偉岸的身影鋒芒畢露，身為一重天三大正門之一的掌教仙尊，此刻眼中卻滿布殺意。
崎嶇的崖道蜿蜒曲折，九曲連環之下一眼望去，徑直延入山崖中那個深不見底滿是霧霾的深淵中。
深淵中的霧霾顯然非是尋常，淡白的顏色中隱約有著一絲狂暴的氣勁兒漂浮，呈青金之色，這兒便是三重天有名的禁地之一，禁斷之淵。
禁斷之淵中常年被這詭異霧霾包裹其中，氣候極為惡劣，在此處，尋常修士實力將會受到極大的壓制，甚至在沒有品階上等的異寶情形下，便是三虛境修士亦難以在其中御空而行。
“素兒，堅持住，我們已經進入禁斷之淵了，那寂蒙便是有天大本事，也斷然尋不到我們。”
一道青色身影在狹窄的崖道上挪步前行，此人約莫弱冠模樣，身形很是單薄，一襲破破爛爛的青色衣衫幾乎已瞧不出本色，只是在凝神而望之下，勉強能夠辨清是件青衫，在他身后，卻是背著個發絲散亂的女子，儼然剛經過一場大戰的模樣，全身已被血水浸透。
此番一戰，境況慘烈，遠非“屈辱”二字可作詮釋。青蠻忍疼將體內僅剩的魔元引入雙眼，使得雙目勉強能夠辨別狹窄的路途，一邊憑借堅韌毅力向深處行去，一邊不停與身后溫度愈發冰冷的人兒說著話。
介于生死之間的北宮素兒，迷茫中聽得耳畔之人的呼喚，著力緩緩睜眼，見得眼前這番景致確是并非岱山鎮，沒來由松了口氣。
“青...青蠻..！”
青蠻身形一滯，旋即面露喜色，這是自逃離以來，第一次聽得北宮素兒開口說話，雖是弱不可聞的聲響，但終究是還有一線生機。
“我....我好累，想來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將我從這兒扔下去吧。”
“你胡說什么。”
青蠻嚇了一跳，不禁輕斥一聲，接著道：“別瞎說，你要陪我一起回南離，你一定能堅持下去的，咱們....！”
他還未言罷，卻被身后女子劇烈咳嗽聲給打斷，后者咳嗽了好一會兒，方才徐緩搖頭道：“我的傷勢我知道，我所施展的本就是爹爹留與我的禁術，而且方才我還將自己的元神融入其中，現在，三魂七魄十去其八，便是爹爹親至，也是回天乏力了。”
北宮素兒之前所引動的那縷元魄，自然是普陀宗主與她的最后保命手段，以她化脈境的修為，如何能駕馭寂滅境修士的元魄，因此，這招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門，自北宮素兒得到以來，卻從未用過，這還是第一次。
青蠻沒有回應，只是身子略微一顫，仍舊搖搖晃晃的托著她向前走著，禁斷之淵的氣機是極為狂暴的，而今的北宮素兒自然是沒有能力自保的，在她體外有一層淡淡黑煞之氣環繞，方能隔絕這狂暴的氣息。
她略微嘆息一聲，自顧向青蠻訴說著那道元魄的來歷，“這是我第一次使用爹爹與我的元魄，沒想到，也是最后一次。他太強了，沒想到我這般做了，仍是沒能擋住他。”
對于父親遙隔萬里的相助，她自然是能夠隱約感覺到的，只是那時的她，卻是連張口都做不到了。
“青蠻，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不是，你很厲害，比我厲害。”
“咯咯..！”
女子輕聲笑著，只是笑聲中卻帶著無盡蕭瑟，“我們歇一會兒吧，你這般趕路，我有些受不了。”
她虛弱說著，后者聞言，好似沉吟片刻，終是止住了腳步，緩緩將她扶于道旁，卻是堅定將其摟入懷中。
北宮素兒蒼白的臉頰一抹紅暈悄然而逝，卻是沒有掙扎，更是努力向他胸前靠了靠，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笑意。
兩人相對無言，似乎受不了這般寂靜，女子強作歡顏的絮絮叨叨，從二人初識一直緩緩言說，當中也包含了她這一生的過往，后者只是安靜聽著，并不答話。
直到她言罷，似乎尋不到什么話頭的時候，他方才突兀說了一聲，“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
北宮素兒感受到他摟著自己的手臂隨之緊了一些，黛眉微蹙，她知道，如果他堅持，那他就會去做，她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她不想讓他堅持。
“人之所以能夠存活于世，乃是因為人有三魂七魄，你知道三魂七魄嗎？”
青蠻點點頭，“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輕吸一口氣，北宮素兒緩緩開口，“我現在，三魂七魄本已俱滅，但幸而你帶我及時逃走，方才留住命魂.....”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已是再明白不過。
青蠻雙眉緊緊擰在一起，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有一魂尚在，便是有一線生機，便是再難，我也會為你重聚魂魄。”
沙啞的嗓音透著一股執拗，睜開的血目難掩瘋狂。
“不可能的，你明明知道，這不可能的。”
北宮素兒連連搖頭，兩行清淚流淌，“我本將會完全消散于天地間，再沒有來世，而今留得一魂，能夠轉世輪回，如此，不好么？或許，或許，或許來世，我們還能再見。”
青蠻胸口堵得慌，好似憋了一口滔天怨氣無處發泄，一手的指尖狠狠.插入堅硬的石板中，殷虹的血跡不停滲出，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任雙目如千針刺入，直直看著她，“什么來生后世，我都不要，我只要今生！”北宮素兒呼吸一滯，終究是微微別過頭去，還想要說些什么，陡然神色一變，眼中浮現一抹凄然，轉瞬，卻又夾帶著一絲釋然。
三魂七魄，十去七八，自然非是完人，全身生機已滅，當得遵循天道，最后一縷命魂，在此刻終于開始緩緩離體。
青蠻自然是看見了這一幕，攸地神色驚變，一把將她的軀體全然攬入懷中，手掌向下一翻，本是一直保護著北宮素兒不受霧霾侵襲的黑煞之氣頓時暴漲一圈，生生將其剛冒出身體不足數寸的那道虛影束縛住，那道黯淡的虛影自然便是北宮素兒的命魂。
北宮素兒的軀體此刻亦是完全冰冷，命魂見得青蠻如此模樣，亦是一驚，旋即無奈搖頭，“放手吧，沒用的！”
果然，她的言語似乎應驗，黑煞之氣雖是暴漲，卻沒有能夠阻擾命魂的飛升之勢，在片刻的停頓后，繼續飛離體外。
青蠻咬牙，卻不言語，指尖驀地一曲，掌心頓時又攀爬出縷縷黑煞之氣，比之想要阻攔命魂離去的氣息還要濃郁許多，只是，他的手掌此刻也劇烈顫抖起來，伴隨而來的還有從中不斷滲出的紫黑血液。
“我說過，我只要今生！”
手掌再次下壓，命魂的去勢竟再次被生生止住，不過卻也非是完全停止，只是離去的勢頭被青蠻逆轉魔元帶來的氣息給極大的壓制。
“住手，你不要命了。”
青蠻本就身受重傷，亦算丟了半條命，此刻他再不顧后果的逆轉元力，幾乎與找死無異，北宮素兒哪能瞧不出其中端倪，頓時大急，若任他如此作為，只怕自己還未離去，青蠻便要先她一步了。
青蠻置若罔聞，仍舊執拗的施展術法，體內魔元在逆流之下暴漲開來，但隨之帶來的卻是經脈寸寸碎裂，此刻帶來的傷害，比之寂蒙所帶來的傷害猶有過之。
“啊......！給我留下。”
命魂以極為緩慢的速度脫離束縛，全身顫抖的青蠻好似嗜血的蠻獸，低吼一聲，嘶啞叫嚷，虛空微微震顫，在其身后，竟是浮現三道各不相同的氣息，分別是魔元，仙元，及佛元，三道氣息均是蕩開一道光華，將命魂牢牢束縛住。
“嗡....！”
虛空中的牽引之力，也隨青蠻這蠻橫的氣息狠狠顫動一下，緊接著，一幕駭人的情形便是出現了，似是感覺到有人對輪回的挑釁，在命魂之上，竟是緩緩浮現出一道門戶，門戶不大，僅有一人來高。
“這是.....？輪回之門？”
察覺到異動，命魂亦是一驚，轉瞬駭然驚呼。
輪回之門，相傳乃是位處黃泉幽冥的一座門戶，但凡轉世輪回的魂魄皆會通過這門戶進入黃泉之中。當然，這也是古籍所載，還從未有人親眼見識過這般物事兒，若非那門戶之上銘刻兩個古樸大字，北宮素兒亦是認不得它。
輪回之門一出，浩然古樸的氣息頓時蕩開禁斷之淵的層層霧霾，一縷幽光從其中映射而出，照射在命魂之上。
“啊....！”
北宮素兒瞳孔猛地一縮，頓時面露疼苦之色。青蠻的佛魔道三脈氣機亦是極為紊亂的四處散開，完全不能與之匹敵。
命魂急劇顫抖，卻是在被輪回門戶強行抽入其中，她面容疼苦的看向仍舊沒有絲毫放棄，但全身亦完全浸潤在血水之中的青蠻，聲嘶力竭道：“放手啊，你不能抗衡的，我付出所有讓你活著，你怎能如此死去！”
“嘭....！”
在輪回門戶這來自天道的浩然威壓下，青蠻便是有天大能耐，也不得不雙膝跪地，全身筋肉扭曲，經過千錘百煉的骨骼亦是極為脆弱的寸寸斷裂開來，這生不如死的疼楚，讓他咬破了舌尖，本是無淚的雙目，也滴落出幾許暗紅。
“諸....諸行...無..常，諸..諸法..無.我！合！”
凄厲的言語從青蠻牙關蹦出，指節完全碎裂，已化作一灘模糊血肉的手掌雖是不能動彈，但在其意念之下，竟幻出殘影，開始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