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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詭異早朝(下)

夢想島中文    明朝偽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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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內只聽得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誰也沒想到劉瑾居然這樣回答,簡直…簡直好像是劉瑾和秦堪合作搭臺唱戲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臺詞仿佛都事先商量過似的。

  劉瑾垂頭跪在朱厚照面前,誰也沒發現他的臉頰一陣又一陣地抽搐。

  憋屈!

  這是他此刻的感覺。

  還有一種感覺,——害怕。

  西廠前院內一字擺開三百多顆人頭,這些人頭全是西廠所屬,全部被派到天津刺殺秦堪,很顯然,刺殺失敗,劉瑾計劃落空,落空就落空吧,偏偏善后沒處理干凈。

  按說三百多顆人頭并不代表什么,所謂死無對證,若秦堪拿這事反咬劉瑾一口,劉瑾還真不在乎,然而秦堪干得最缺德的地方在于沒把人頭湊齊,數目不對。西廠番子們的數學顯然都是正宗數學老師教的,數來數去發現少了一個最關鍵的人,——大檔頭武扈。

  別的番子只知奉命伏擊,縱然被錦衣衛拿住也審不出多少有用的東西,然而武扈不一樣,從招降白蓮教馬四,到授命煽動天津白蓮教造反,再到半路設伏刺殺秦堪,每一樁每一件都是武扈親手策劃,他若活著落到秦堪手里,無異于劉瑾的命門被秦堪捏在手里。

  朱厚照對劉瑾的信任和恩寵可謂無以復加,劉瑾如今的權勢全部得益于皇帝的這份寵信,可不能小瞧了這份寵信,它比免死金牌管用,歷史上的臣子真正死到臨頭的時候,拿出免死金牌無疑死得更快更徹底,然而皇帝實實在在的寵信卻不一樣了。

  在這份寵信的籠罩下。被寵的臣子可以貪污,可以受賄,可以欺行霸市,可以強搶民女,總之,不論干多少生兒子沒屁眼的事兒皇didu可以包容,——某個缺德侯爺連別人的祖墳都挖過,不也照樣活得風生水起,哼哼哈兮嗎?

  皇帝能包容寵臣的任何無法無天。唯獨有一樣不能容忍,那就是造反,不僅是造反,跟造反有關的任何事情都不能。

  這也非常容易理解,再昏庸再糊涂的皇帝。對自己的皇位和統治地位還是非常看重的,這是所有皇帝的逆鱗,絕對不可觸犯,造反這種事誰沾誰死。

  劉瑾是不折不扣的寵臣,目前的權臣地位只是寵臣的升級版本,總的來說,他目前得到的一切全部來源于朱厚照的寵信。然而若武扈落到秦堪手里,那么劉瑾曾經指示武扈和馬四煽動天津白蓮教造反一事將無從隱瞞,以錦衣衛慘無人道的刑訊手段,劉瑾絕不指望武扈能保守秘密。

  所以此時朝堂之上的情勢就是這么可笑。明明秦堪對他的西廠又是殺人又是放火,還挑釁般在西廠前院擺了三百多顆人頭,最后大搖大擺率眾離去,如此裸的打臉。可劉瑾偏偏不敢為自己討公道,甚至連秦堪鬼話連篇他都不得不配合著跟秦堪一搭一唱。否則若他敢說一句硬話,逼得秦堪將武扈抖出來,甚至金殿之上當廷對質,劉瑾的人生大約在今天可以完本了。

  也許當初武扈跟別的番子一樣死在那場伏擊戰中,那么劉瑾今ri所為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可劉瑾不敢冒險…

  萬一武扈沒死呢?劉瑾爬到如今這個位置歷盡了多少辛酸艱苦,他敢賭嗎?

  劉瑾不敢,來之不易的大權在握,今時今ri,劉公公絕不會再行弄險之舉,愛生活,愛陛下,更要愛自己…

  金殿內安靜了很久,人人都對劉瑾的回答不敢置信。

  殿內每個人都非常清楚劉瑾和秦堪之間的恩怨,不過唯獨朱厚照卻不甚了了,他的性子本就粗心,臣子之間不論私底下打得怎樣頭破血流,在朱厚照面前還是表現得非常和睦的,以少年皇帝未經世事的眼力,怎么可能看得出臣子之間的私怨?

  疑惑不解地眨眨眼,朱厚照奇道:“劉瑾你說錦衣衛殺西廠番子是個誤會?”

  劉瑾暗嘆一聲,恭聲道:“回陛下,確實是誤會。”

  “怎樣的誤會?”

  劉瑾犯難了,吃吃道:“怎樣的…誤會,這個…”

  眼睛又恨又懼地瞟向秦堪。

  今ri朝堂上的兩大對頭配合得非常默契,收到劉公公的目光,秦堪立馬接過了話茬兒:“陛下明鑒,昨晚之事乃因廠衛私怨。”

  朱厚照追根究底問道:“怎樣的私怨?”

  眾臣這時也紛紛目注秦堪,等著看他編個什么樣的瞎話糊弄陛下。

  迎著無數復雜的目光,秦堪氣定神閑道:“偷人!”

  嘶——

  滿殿倒吸涼氣聲。

  連劉瑾也情不自禁投以愕然的目光,心中漸漸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朱厚照饒有興致道:“偷人?仔細說說!”

  一副虛心求教即將效法的樣子令殿內許多老臣面現怒色。

  秦堪不急不徐地開始編瞎話了:“是這樣的,錦衣衛里有個百戶不爭氣,偷了西廠一位掌班的老婆,二人多次行茍且之事,非常的傷風敗俗,毫無道德底線…”

  噗——

  殿內頓時無數大臣忍不住噴笑出聲,然后強自忍住,同時也有許多老臣神情憤怒,畢竟朝堂是莊嚴的地方,金殿之內說這種話題委實不妥。

  劉瑾的老臉卻漸漸變綠了。

  朱厚照咧了咧嘴,無視老臣們的憤怒之色,反而興致勃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咳,劉公公,然后呢?”秦堪非常缺德地將話題扔給劉瑾。

  劉瑾臉上頓時罩上一層黑霧,中毒了似的。

  “然后…然后…”劉瑾目光既怨且毒地掃了秦堪一眼,他恨自己,為什么這么賤,今ri要跑來這金殿當值…

  “然后…”劉瑾眼一閉,心一橫,干脆今ri把自己當成屁簍子,姓秦的放什么屁雜家都接著!

  于是劉瑾不得不接道:“然后,那個錦衣衛百戶和西廠掌班老婆的jiān情被西廠一位大檔頭無意中撞破了,大檔頭大怒,這個錦衣衛百戶簡直是大明的敗類呀,也不知上官怎么教的,分明上梁不正下梁歪,于是大檔頭叫齊人馬,將那位百戶狠狠揍了一頓…”

  盡管被迫配合秦堪,劉瑾還是不yin不陽暗損了他一番。

  下面的大臣簡直快憋出內傷了,李東陽和楊廷和站在班首,原以為今ri朝會上秦堪會和劉瑾掐起來,從而逼得秦堪不得不攪入這紛亂繁雜的朝局,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二人愕然對視一眼,然后苦笑搖頭。

  朱厚照聽故事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一迭聲道:“然后呢?然后呢?”

  劉瑾很仗義地將話題原封扔回去,眼里閃爍著怨毒的光芒,冷笑道:“秦侯爺,然后呢?后面的事兒雜家不大記得了…”

  秦堪不慌不忙接道:“然后,挨了打的錦衣衛百戶jiān夫也怒了,點齊人馬又打了回去,結果事情越鬧越大,恰好昨晚臣回京,一進城便聽說錦衣衛和西廠私斗,居然還鬧出了人命,錦衣衛吃了大虧,臣是錦衣衛指揮使,臣為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些護短,見衛中弟兄吃了虧,臣不得不為他們出頭,于是憤怒之下失了理智,調了三個千戶對西廠大開殺戒,臣…有罪!”

  下面的大臣越聽越不對勁了,這不對呀!兩個從來不對付的家伙今ri怎么一搭一唱配合如此默契?不但沒有當殿對掐,反而處處給彼此打掩護,原本打算趁火打劫參劾二人的幾位御史權衡許久,終究沒敢邁出朝班。

  今ri早朝太詭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明朝堂從不缺正義之輩,但也絕沒有一個缺心眼兒之輩,今ri情況如此復雜難辨,誰站出去誰就是傻子。

  殿內一片沉默中,朱厚照擰眉道:“不對呀,你們說是誤會,可明明是那個錦衣衛百戶理虧,說來說去,是錦衣衛不對,何來誤會可言?”

  秦堪急忙道:“陛下,后來臣仔細打聽過,此事另有內因…”

  “有何內因?”

  “錦衣衛百戶偷人家老婆卻是受人之托,原來西廠那位掌班不能人事,又想要個兒子承繼香火,于是花費重金請錦衣衛百戶幫其生子,此本為禮法不容,百戶百般推脫,無奈掌班太有誠意,頻頻熱情相邀,百戶只好不得已而答應,誰知被西廠大檔頭無意撞破,將事情鬧大,陛下,此事誤會因此而生。”

  殿內朝班中又傳來“噗”地幾聲悶笑。

  這話可惡毒了,分明是諷刺西廠上下繼承了公公們的光榮傳統和生理特征…

  劉瑾頭頂簡直冒黑煙了,脫口怒道:“你放…”

  極怒中劉瑾與秦堪的目光接觸,卻見秦堪臉上笑容溫和,眼中分明卻帶了幾分兇狠yin森之色。

  劉瑾渾身一顫,即將脫口而出的叱喝竟生生忍住了。

  還是那句話,劉瑾不敢賭,他賭不起。

  “劉公公,本侯所言不知對否?若然不對,還請劉公公為陛下補充。”秦堪皮笑肉不笑道。

  劉瑾臉頰狠狠一抽,無限屈辱道:“…侯爺所言正是!”

  包括朱厚照在內,殿內許多大臣的肩膀微微放松,不自覺地輕呼出一口氣。

  大明兩大權臣就這樣在金殿內合作完成了一個精彩的故事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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