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會議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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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說要去省城，其實是一句謊話，目的是要躲避明天的那個會。
一開始，他沒估計到事情會那么復雜，壓力會那么大。李向東策劃錄制的那幾個短片出街后，各種電話便蜂擁而來，有的說得還隱諱，說你們搞這種辦證大樓有什么依據呢？上級有這樣的指示精神嗎？有的說得很直接，說你們這是一種無知的行為，能這么搞嗎？大家都湊在一起，這管理還不亂套了？今后的工作怎么開展，上級業務部門怎么指導？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地級市各局的主要領導，他們要維護本部門本行業的利益。他們根本不把一個縣級市的市長放在眼里，何況，當初，市長在地級市時只是個副局長。
市長的那位老領導也打電話來詢問辦證大樓的事，勸他要慎重，告訴他，這是一項很得罪人的改革創新。
他勸他不好得罪太多人，這對他不會有好處。
他說，你到那里不會想著要一直呆下去吧？過三幾年還要回來地級市，那時候，要想各局的局長都支持你，就要維護好彼此的關系。
市長發慌了，忙向老領導說，他大意了，沒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影響，輕率地聽信了下面的話。他說，他會想辦法處理好的。
他知道，既然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不搞下去是不行的，要搞下去，自己又不得太罪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李向東去搞，讓他去承擔后果，反正那些反對的人是不會直接找他一個市長助理的。
于是，他就找了個借口，把明天那個會推了，把事情都推到李向東身上了。
李向東哪知道這些，他想到的只是，如果，市長不參加明天那個會，自己會壓不住陣，辦證大樓的事就有可能半途而廢。他闖進市長辦公室，要把這個厲害關系告訴市長，要換留他參加明天那個會。
市長似乎已經想到他會來了，笑呵呵地說：“真是太巧了。剛才，老領導電話過來，叫我明天陪他到省城去，我當然不能推，家里的事，你就多操心了。”
這話把李向東的嘴給堵住了，好一會不知說什么。
市長接著說：“我現在就要趕到地級市去，在家里過一夜，明天一早陪老領導去省城。據說，是要去見一位省的主要領導。”
他又要把李向東往門外推。
李向東反而冷靜了，裝沒聽見似地，坐了下來，擺開一副要和市長長談的樣子。他問：“晚一天再去省城不行嗎？”
市長說：“我也這么跟老領導說的，但老領導已經跟省領導約好時間了，你說，這時間不能改嗎？”
李向東說：“明天那個會，沒有你壓陣是不行的。”
市長還是一臉的笑，說：“沒有我地球就不轉了？不會吧？有你向東同志，什么事都能解決。我對你是絕對信任的。”
李向東說：“你是知道的，的干部最怕的就是現管，如果，你這個現管不露面，這項工作是不可能順利開展下去的。”
市長說：“我不是已經露面了嗎？不是已經在電視上露面了嗎？我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再說，你不也是現管嗎？”
李向東說：“我這現管和你那市長現管是不一樣的，力度差得遠了。我還也是干活的角色，你卻是決策者。”
他想了想說，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你去省城的時間不能改了，那我們就更改會議時間，等你回來再開。
市長想不到，李向東會說出這番話。他說：“一定要我才能開嗎？一定要我才能開這會嗎？”
李向東意識到他有些亂了方寸，看著他，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站了起來，要逼他說出真話。
他說：“就這么定了吧！我也不妨礙你趕回地級市了。明天一早，我就叫秘書科通知下去，會議改期，你從省城回來后，我們再定會議時間。”
他說，你也清楚，我一個市長助理是沖不破那些阻力的。從一開始，我就意識到了解一點，所以，我思想還有點不通，也不想接手這項工作。是你市長堅決要這么做，我才有信心的。
他說，現在，如果你不能參加這個會，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改期，直到你有時間，能開這個會為止。
李向東步步緊逼，如果說，剛才他還只是從工作的角度考慮問題，那么，這一刻，他有點明白市長為什么不參加這個會了。
他說，聲勢已經造起來了，所有的企業都在看著你。看你能不能幫他們干一件有意義的事，給他們制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生產環境。
他說，那些部門單位都在看你的態度，如果，你不在，他們就會有一些想法，就會猜測，你是不是猶豫了，會不會沒那么堅決了。這事本來就棘手，他們再有這些想法，肯定要對提出這樣那樣的反對理由，這事就玄了，就有可能半途而廢了。
他說，如果，這事半途而廢，企業對你會有看法，那些部門單位以后又會怎么看你呢？這對你的聲譽、權威，都會有影響的。
市長真沒想到這一點，心虛了。他問：“就沒有再好的解決辦法嗎？”
李向東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會議如期召開。”
他說，越快把事情定下來，壓力阻力就越小，相反地，時間越往后拖，壓力阻力會越大。一些本來觀望的部門單位，一些可能并不在乎搞辦證大樓的部門單位，有可能就會被那些反對搞辦證大樓的部門單位游說過去，反對的部門單位會不斷增加，站到他們一邊。
他說，當然，這個會議不能少了你。
市長叫了起來，說：“我說過了，這是不可能的。”
李向東說：“那就只有兩種選擇，會議如期召開，但你不參加，我們就只有等著半途而廢了。會議延期召開，我們等著承受更多壓力和阻力。”
市長說：“你這是在逼我。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逼我。”
李向東說：“我并沒有逼你，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只是讓你知道我們的處境，現在，我們只有同心協事把這事辦下去了，不管承受多少壓力和阻力。”
他說，我知道，你一定承受了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和阻力，但是，我們現在已騎虎難下，只有放手一搏，下決心把辦證大樓搞起來。
他說，我相信，搞辦證大樓是可行的。如果把這事辦起來了，或許，就成了典型，就像你說的，成了地級市，甚至省里的典型，那么，我們就有可能得到地級市，甚至省領導的支持和肯定。如果真要能這樣，我們這一搏就成功了。
他說，如果，我們不搏，這件事流產了，后果，你比我還清楚。
市長坐了下來。他癱坐在沙發上，又呈現出一種敗軍之將的頹態。
李向東不再說什么，心里想，讓他冷靜冷靜，也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市長突然問：“你覺得，我就能夠壓得住這個陣嗎？”
他說，我也老實對你說吧！我今天就接到了十幾個電話，都是反對我們搞辦證大樓的電話。
他說，那些電話，都是地級市的局長打過來的。我一個小小的市長能得罪那些人嗎？承受得了這么多的壓力和阻力嗎？
李向東臉上露出了一絲兒嘲笑，市長終于說實話了，果然，并不是他說的那樣，要陪老領導去見省領導。
他想，關鍵的時候，市長還是打退堂鼓了，要他一個市長助理去得罪他一個市長不想得罪的人，去承受他一個市長也覺得不能承受的壓力和阻力。
他想，其實，一開始，他就應該想到這些。市長不是那種頂天立地的人，不是那種可以完全依靠的人，到了關鍵的時刻，他會把他推到第一線，甚至會出賣他，要他承擔一切責任，承擔一切后果。
他想，為什么自己沒想到這些呢？怎么會一點也沒想到呢？是不是這兩年，自己走得太順了，有些忘乎所以了？
李向東告誡自己，市長只是能依靠辦小事，而不能辦大事，特別是辦這種很得罪人的大事的人！
那么，現在該怎么辦，辦證大樓還要不要搞，是不是就讓它半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