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 魚，魚干，魚餅干
礦區邊上，殘骸滿地。
清理機器人只是將礦區范圍之內的殘骸簡單清理了一下，并沒有去清理范圍之外的各種機械碎屑和已經被砸得不成樣子的機器人。自由軍的人只處理了一下他們內部的傷亡人員，更不會去處理那些金屬家伙們了，現在他們都忙著呢。
而此刻，在這片殘骸之中，西影靜靜站在那里，在這片暗淡的環境中，看上去感覺很是蕭瑟，至少卡里是這樣想的。
剛用工具敲了一下灰貓，撒開腿溜出來的卡里在外圍轉圈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那片殘骸里的西影，轉了個彎便往那邊走過去。
在卡里看來，西影應該是觸景生情了吧？畢竟怎么說西影其實也是個機器人，看到這一大片殘骸，就像是人類看到了尸橫遍野的慘況一樣，怎能不觸景生情呢？
“嘿哥們，獨自傷感呢？”卡里從西影身后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西影慢悠悠轉頭看向卡里，面上沒什么傷感表情，也絕對不像是悲傷的樣子，不過卡里將這種歸結為機器人慣有的面部僵硬。
“其實呢，沒必要去想太多，我們獵人經常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呢，第一次看到遍地尸骸入眼一片血色的時候確實很不適應，畢竟同樣也是人啊，后來也就越來越習慣了，有些家伙該死，你想想，之前那些機器人多可惡啊…”
卡里正說著。眼角瞥見灰貓帶著阿月和西格瑪他們往這邊走，主要是白幽靈那個白色的身影在這樣的環境下太惹眼了。想不注意也難。
“咳，那個什么。你繼續琢磨一下哈，我還要去那邊忙幫。”卡里打了個招呼之后就開溜了，他可不想在這里被那只肥貓報復。
灰貓踮著貓步，蹭蹭往這邊小跑過來，縱身一躍，跳上西影的肩膀。然后抬爪子拍拍西影，對白幽靈道：“喏，這就是西影了！”
西影看向過來的阿月幾個，又看了看站在面前打量自己的白幽靈。扭頭對灰貓道：“怎么了？”
“沒什么，小白說不認識你，所以我就帶她來看看，認識一下嘛，怎么說也是你女朋友。”說完灰貓很無辜地舔了舔爪子，假裝沒注意阿月跟它打手勢。
西影和白幽靈同時又朝阿月看過去，阿月垂著頭，兩根橢圓金屬片形成的大拇指相互繞著圈，然后突然“啊”地一聲，對西影道：“剛才卡里過來跟你說什么？有秘密？”
好挫的話題轉移…
不過西影還是很給面子地回答了。“沒什么，卡里以為我在這里感傷，表示了一下他對于隊友的關懷而已。”
“有什么好感傷的？”灰貓歪頭看向西影。
西影回過去一個無奈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或許人類的心靈比較脆弱吧，容易感性什么的。”
阿月抓了抓圓腦袋，“那你站在這里干什么？這邊都是垃圾。”
“搜集一些有用的信息。”西影回答道。
“信息？”
“是啊。”
說著西影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被砍了半截整個軀干部分都凹陷下去頭部嚴重變形的機器人，然后他的雙眼里投影出一段并不連貫的影像，影像很模糊。但是看得出來是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就是羅伯特.波拉特，另外一個看不清楚，影像閃動得厲害。
“這是…”
“他們的記憶。”西影眼中恢復原來的樣子，投影也消失掉。
“那不是說我們可以從這些‘死’掉的機器人里面讀取他們的記憶來尋找對我們有用的信息？”灰貓說道。
“并不是每個都可以，完全‘死亡’和比較‘清醒’的機器人都不能讀取，但是，介于這兩種狀態之間的機器人，我們可以讀取他們的記憶，不過這部分記憶不完整，損害程度不一，要得到有用的信息只能看運氣了。”
灰貓、阿月和西格瑪，包括白幽靈都試著去讀取了一下，處于“死亡”和“清醒”這兩種狀態的機器人實在是太少，絕大部分機器人都是“死亡”狀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中間狀態的，他們讀取的情況卻并不像西影那么順利。
“喵的，不讀了！”灰貓一爪子將旁邊一個“死亡”狀態的機器人抓了個坑，它讀不出西影的效果，讀出來只有一些完全看不到身影的影像。不過，雖然惱怒，但它也沒有將那個好不容易找到的中間狀態的機器人給踩了，而是拿那個已經“死亡”的機器人出氣。
西影過去將灰貓扔下的這個機器人腦子里的“記憶”讀了一下，暫時沒有什么特別發現，到時候回去好好整理一番，將這些信息組合起來看應該能夠找到點東西。
“要是能夠找到更多的信息咱們就能知道更多羅伯特家族的秘密了，后面行動也容易一些，對我們也有好處。”灰貓站在一個“死亡”的機器人身上，用爪子有以下沒一下地撓著。貓是記仇的動物，它心里還記著這次沒從羅伯特.波拉特那里撈到好處，并且讓那家伙給溜了！
“不，這些‘記憶’只能當做一個參考，它們不一定是對的。”西影說道。
“機器是不會騙人的！”阿月辯駁，對于西影這幾句話，阿月不同意，它主人說過，機器人是很誠實的，它們的記憶是什么樣子那就是什么樣子，因為它們不會像人類那樣編造很多莫須有的東西。
“嗯，我同意！”灰貓也說道。
西影嘆了嘆氣，用腳撥了撥腿旁的機器人，然后坐在灰貓面前，伸出手。手上出現了一個魚的影像。
這是灰貓在西格瑪的室內果園開辟的小水池里養的魚。
“這是什么？”西影問。
“當然是魚！”灰貓回答。
西影手上的影像一閃，現在出現的是一盤子魚干。灰貓經常吃的那一種。
“這個呢？”
“魚干！”
“這個呢？”影像變成一袋魚餅干，灰貓最喜歡的那一種口味。
“魚——餅——干！”灰貓眼睛越來越亮。
緊接著魚餅干又一閃。變成一桌子全魚套餐，這是灰貓一直眼饞卻沒多少機會多吃的食物。西影問：“你最討厭吃什么？”
一看到西影手山的那個全魚套餐影像，灰貓就開始流口水，圓眼睛中瞳孔放大，聲音都高亢了。
“全魚套餐…”
還沒回答完，灰貓勾成弧度的尾巴就僵住。耳朵往后拉了拉，胡子抖啊抖，不出聲了，低頭做沉思狀。
你最討厭吃什么…最討厭…
阿月和西格瑪以及白幽靈都沒出聲。換位思考的話，他們并不一定比灰貓處理得好。
西影將手掌合攏，影像消失。
“它們是真實的，但卻不一定是正確的，如果最后這個問題單獨拿出來問，或者，我沒有給你看最后的這個影像，你的回答可能就不會錯了。”
西影伸手揉了揉灰貓的貓頭，然后起身繼續去尋找其他中間狀態的機器人讀取記憶。
不遠處，莫老爺子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看到這一幕之后拍了拍旁邊的西林，又指了指正在那邊讀取機器人記憶的西影，“那樣的家伙，你怎么造出來的？”
西林揉了揉額頭，“我現在也懷疑。”
西影的學習能力太強了，而且，他不僅只是從生活中以及一些人際關系中學到很多，最重要的是他喜歡看書，而且種類不限。他當初能夠拿著一本古版紙質的對于附校的學生們來說摸都懶得去摸的古典文學賞析書看上一整天，也能夠跟附校的學生們討論各種娛樂消遣討論一晚上，他甚至還向灰貓灌輸過心理學。
“其實，西林，我最想問的是，你那只貓真的不會變成個更讓人頭疼的家伙？”
西影是個比較理性的“人”，這源于他的本質，但是，灰貓的本質不同，所謂的機械的理性對那家伙來說還比不上一塊魚餅干來得實在。
這個西林還真不知道，那只貓的思想與機器人和動物都不同。
至于西影能夠比其他幾個更容易讀取羅伯特家族機器人的記憶，應該是因為當初西林制造西影的時候使用了羅伯特家族初代液芯核腦的原因，雖然現在西影腦子里面的液芯核腦已經完全變了樣，但對于羅伯特家族的一些技術路線他比別人了解。
兩天后，這邊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自由軍的人也準備打道回府，這一趟他們的收獲很豐盛，這也多虧了十一隊，沒有十一隊，過來的這些人，最后能夠安然離開的五根手指頭都數的過來。剩余的那些殘骸自由軍也處理了，這些殘骸中可以回收很多貴重金屬，這也是材料，是自由軍缺少的東西。對于這個，西林當然不會跟他們搶，席凱從嵐薩那邊帶過來的再加上西林自己帶回來的一些材料足夠十一隊使用很長一段時間。
“這次謝謝你們了，又欠了你一次人情，雖然是我告訴你這個地方的，但是，沒有你們的話，我這一趟也得栽。謝了！”艾肯瑟斯說道。
“不用客氣，合作，大家都有出力。”
“這顆星球我會替你們注意著。”
“好。”
這顆星球雖然礦藏已經大部分都被開采了，但還有一部分留著，作為引子，在以后，千萬年之后，這里可能還會有這種能量礦石出來。
自由軍離開了，西林也招呼大家準備啟程。星球上關于席家的一些痕跡阿月他們早就已經處理完，用不著別人再去處理，也不怕后面有誰過來發現什么關于席家的信息。
至于這顆星球上能量礦的秘密，其實不用阿月告訴西林，西林也知道，當年的席家并不只有這么一顆星球作為能量礦的實驗地。尚未被人發現的那些能量礦星球。應該是留著席家崛起用的。
眾人陸續返回停留在星球外面的星艦，這一趟多了一個“非人”。星艦上很多地方都有投影儀，所以在很多地方都能夠看到白幽靈。而星艦上的超智能小十一也多了一個交流的伙伴。
西林坐在休息室處理這一趟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同時也考慮著水彈的問題。如果在一個水分并不充裕的環境下，水彈的威力能夠發揮多少？
西林在那顆能量礦的星球上試過一下，結晶很慢，效果很不好，完全發揮不出它的威能。而且結晶也不純。一旦不純，結晶硬度就會降低，容易碎裂。
如果，不是水彈。而是其他的呢？
在計算了半天之后，西林放棄了。暫時還沒有能夠成功的設想。
躺在椅子上，西林進行了一個深呼吸，放松一下，扭頭看過去，灰貓趴在桌子邊上困覺，睡得脖子都懸在桌沿邊上，真不知道在這種姿勢下它怎么還能睡得這么沉。西影對它說那些話之后，灰貓會然也沉默過一段時間，但也僅僅只是很短的時間。這段時間一過，灰貓又恢復成以前那副欠抽的樣子，還撬了卡里的儲物柜。
活動一下手腳，西林走出休息室，準備去找尤迪商量一下后面的計劃。出門拐個彎，西林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看書的西影，這家伙經常坐在那里看書，因為不會受到雪球他們玩耍的干擾，也很少有人從那邊經過。比較安靜。也離西影自己的房間比較近。
突然西影出聲道：“別費勁了，你感染不了我的。”
西影的話音剛落，旁邊就出現了白幽靈的身影。
西影的視線從手上的書移到旁邊的白色身影上，“只要我不同意，你感染不了我。”
白幽靈看了西影一會兒，指著西影手上的書說道：“為什么你要看這些東西？這些只需要通過數據傳輸就能夠實現牢固記憶。”
“我享受的是這個過程，因為通過這個過程我會學到很多東西，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會讓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死板的機器。”
白幽靈不太明白西影的話，因為阿月說過他們都是不同于一般死板機器人的高級機器人，所以，對于西影的這種說法，她并不能理解。
看出白幽靈的疑惑，西影翻過手掌，手掌上方出現了一個白色的面板影像，“以畫畫為例，如果我想畫一只海獸…”
白色的面板上出現了一只猙獰的大海獸影像，寬大的背鰭就像海中的一柄大刀破開海浪，直沖而上。
“這就是畫嗎？不，這不是，這只是我‘腦子’里信息的直接映射，而不是我‘畫’出來的。”
說著西影又從條凳旁邊的背包里面拿出一支筆和一個畫夾，放下手上的書，將畫夾擱在膝蓋上，翻出一張空白頁，然后開始用筆畫畫。
碳色的畫筆帶著古老的韻味，漸漸勾勒出一個輪廓，然后，輪廓由模糊變得細膩，那個大海獸漸漸成形。
白幽靈就在旁邊靜靜看著，她似乎也開始明白一些東西。只是，她畢竟是一個虛體，早已習慣了通過虛擬映射來表達信息。她不可能像西影、阿月那樣能夠自由行走和動作，她的活動范圍總是在一個虛擬的世界，連身體都是虛的，就像沒有軀殼靈魂。
“想試一試嗎？”西影帶著笑意看向白幽靈。
“怎么試？”依舊是那個冷清音色，但不同的是，聲線中帶著一種希冀。
西影將握著筆的那只手抬起，原本與人類一模一樣的手漸漸變色，變得與那些粗胚機器人差不多的銀色。
白幽靈愣了愣，然后挨著西影坐下，伸出手觸碰那只銀色的手臂，然后，兩只手臂重合了。
西影說過，沒有他本人的允許，沒有誰能夠感染他，任何病毒任何程序都不能，但是，現在他將一段手臂解除了這樣的封閉，讓白幽靈的手能夠附著在這段手臂上。這樣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人的手臂重合了一般。
銀色的手臂漸漸變回與人類一樣的肉色，而這段手臂上，還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就像是一雙手握著另一只白皙的手掌，兩個手掌合拿著一支筆。
那只已經完工的海獸素描旁邊，慢慢出現了一副比較夸張卻又很可愛的小圖，那是藍皮甩著尾巴玩直立的樣子，大嘴巴張開還噴著水。
站在拐角處的西林看著那邊，笑了，而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肩膀上一沉。
“喔，原來西影在泡妞！”貓眼瞪得滾圓，“他們居然畫藍皮，為什么不畫我？！”
西林將準備湊過去搗亂的肥貓擰住，往通道另一邊走去。
“喵的，我要跟阿月他們說去！”被西林擰出通道之后，灰貓就撒開肥腿找阿月他們說八卦去了，面團趕緊跟上，跳過去抱住貓尾巴，被灰貓帶著跑了。
“哦，西林，你來的正好，我剛準備通知你呢。”從指揮室出來的尤迪說道。
西林走進指揮室，尤迪給他看了剛剛收到的一段加密的信息。
這段信息并沒有什么實質的內容，而是一個信號波段，信息就是讓西林通過這個信號波段聯系他們。
西林從破譯的這段信號波段調整了一下指揮室的通訊器參數，然后，彈出的光屏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能夠聯系過來呢，嘿嘿，好久不見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