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9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靜靜的站在車旁，唐全越想陳康杰的話，越覺得有意思。其中，有一句話陳康杰說得別有意涵。

　　“革昌一樣是在我父親的領導之下。”這個話乍一聽，像是陳康杰在炫耀，實際上呢，他是在說一個事實，一個將唐全和陳啟剛拉上關系的事實。

　　革昌是贛南省的一部分，歸省政府管，那唐全難道就完全不歸省政府管了嗎？當然不是。

　　這件事情鬧大了，唐全固然會大大失分，甚至于前途受損，那陳啟剛難道就完全不受影響嗎？似乎也很難做到，作為一省之長，全省所發生的大小事都可以說與省長有關。

　　那么從這個角度上說，他唐全要是搞定了陳啟剛，就等于間接性的解決了陳康杰。他陳康杰不顧及唐家父子，難道也不顧及他老子嗎？

　　難道那小子是在故意暗示？要不然的話他沒必要那樣說的嘛。越想唐全越覺得是如此。

　　盛名之下無虛士啊，那小子真不愧是才華橫溢，能力杰出之輩，如果是自己那個笨蛋兒子，怎么可能說得出這種話來？

　　一想到唐小強，唐全就只有垂頭喪氣的份。

　　唐全拉開車門上了車，對司機吩咐道：“去陳省長家。”

　　這個時候已經下班，另外，出了這種事，唐全也不相信陳啟剛還能心情平靜的呆在辦公室。

　　只不過，要想通過陳啟剛這一環節，似乎也并不那么容易啊。

　　要是兩人之前交情良好，那還罷了，問題恰恰出現在此前兩人幾乎就是針鋒相對的局面。

　　或許這個事情鬧大了對陳啟剛也會有些影響，可是也必須要承認，劃分責任的話，百分之七十還的是他唐全來扛，另外的百分之三十才屬于陳啟剛和魯書記。而陳啟剛調到贛南工作的時間還不長，那百分之三十魯書記應該就會占百分之二十。

　　要是陳啟剛冒著受到百分之十影響的風險，撒手不管的話，他唐全還真是沒轍，也沒脾氣。現在是形勢比人強，他兩父子差不多等于是人家砧板上的肥肉，就看人家怎么割而已。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坑爹的例子真可是越來越多。而唐小強，也就是他們中的一個代表而已。

　　不管怎么說，為了保住自己，為了保住兒子唐小強，唐全此次登門拜訪，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必須要將陳啟剛說服。

　　一想到要付出代價，唐全心里就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個代價還是付給自己的對手，唐全就更加覺得憋悶。唐全心里更沒底的是，他不知道陳啟剛的胃口會有多大，不清楚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才能保全兒子和自己。

　　就在唐全想法亂成一鍋粥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電話是魯書記打來的，唐全急忙接起來。

　　“魯書記你好。”對待這個一把手，唐全還是很信服和尊敬的。

　　“老唐啊，我聽說你們革昌市出了點事？”魯書記隱晦的問道，他的聲音聽起來也相當隨意和平靜。

　　只不過，唐全并不會將魯書記的話當成是不在意，很簡單嘛，如果他不在意的話，他就不會打電話過來了。

　　“魯書記，沒想到都傳到您的耳朵里了啊。我很抱歉，我教子無妨，馭下不嚴，使得出了這檔子事，我有責任。”唐全的態度很端正，二話不說，就將責任給扛下。

　　唐全了解魯書記的脾氣，如果他唐全百般推脫的話，反而會適得其反。既然他都已經知道了，那還不如干脆一點承認過失來得自在。

　　另外，唐全根本就不相信魯書記對這個事沒有詳細了解。一個當一把手的人，是絕對不會對一件一知半解的事情有所表態和興趣的。他既然主動打電話了，那就說明，魯書記已經通過他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來龍去脈。

　　“老唐啊，過段時間，你家那小子，還是送出去學點東西吧，我看他年紀也不算大嘛，學點知識，學點本事，對他未來有好處，我們做父母的，也不可能對他們包打天下，你說是吧？”魯書記的話像是普通的閑談，并不重，可是其表達出來的意思，就讓唐全一下子不容易接受了。

　　魯書記的這個話再明顯不過，就是已經將所有的過錯和罪責安放在了唐小強的身上，已經將唐小強看成了一個不折不扣坑爹的主。

　　要是唐小強以后還繼續留在國內或者繼續留在贛南，那弄不好還會給唐全帶來無法預料的災禍，而唐全與魯書記是一條線上了，唐全有了麻煩，難保不會沖擊或者威脅到魯書記。既然如此，那當然要把唐小強這個惹禍精第一時間給處理了，麻煩只有消滅在萌芽狀態，才會帶來安穩。

　　只是，唐全膝下畢竟只有一子，如果將唐小強給弄走了，從心理上，唐全感情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很多事情啊，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

　　“魯書記，我會思量考慮的。”唐全沒有拒絕魯書記的意見，可是他也沒有完全答應他的要求。

　　唐全怎么說也是省委常委級別的副省級大員，他是依附于魯書記，可是并不等于他就真的是魯書記隨意支配的小弟。更何況，這還是和他唐全的切身利益相關，又怎么會因為魯書記的一句話就俯首聽命呢。

　　“老唐啊，無論如何，我都是為了你好。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陳家父子不追究，那就沒多大事，掀不起多大風浪，可如果他們父子倆揪住不放，那麻煩就會很大，尤其是那個陳康杰，那小子就是一個不能惹的主，你知道嗎，當年京城的陳書記就是因為他才下臺的，所以啊，你看著辦吧。”唐全的話特讓魯書記微微有些不悅。

　　每一個上位者，都不希望自己的話被人給打折扣，魯書記也一樣。只是眼目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優先處理那件事可能帶來的不可預料影響。

　　“當年的陳書記是因為陳康杰才下臺的？”唐全一顆心提了起來問道。

　　陳康杰經歷的事情很多，不過絕大多數外人都難以窺破。魯書記畢竟層級擺在那里，與京師大家族又淵源頗深，自然就會曉得一些唐全不知道的事。

　　“千真萬確，所以啊，你當懂得輕重。那小子就是一個特能攪局的主，一個小事，都有可能會被他攪成大事，所以啊，對他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以管窺天。”

　　“謝謝你，魯書記，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陳省長。剛才我去見過陳康杰，他那里根本就油鹽不進，死活不肯松口。”

　　“你和他又沒有什么交情，說起來，你們還是對立面，他又怎么會松口呢？所以，你去找陳省長，是正確的選擇。陳康杰可能因為久負盛名和桀驁不馴，不會妥協，但是，他一定很難做到忤逆陳省長，就我所知，他還是很孝順的。老唐啊，這次你去見陳省長，可無論如何要將他打動和說服，我聽說，已經有些記者從京城在往革昌趕了。省內的媒體我們能控制，國內的媒體我們或者也能影響到，但是那些國際媒體，我們就只能無能為力。老唐，我是為了你好，我并不希望看到你出什么變故。”魯書記的話情真意切，念茲在茲的都是對唐全的關懷。

　　而唐全的心里卻已經不完全這么想啊，哼，什么為了我好，難道你就不是為了你自己好嗎？我的失勢要是對你有利，你還會那么說嗎？作為一個一把手，說了半天，都是叫我自己去處理，還不愿意出面幫我一把，枉我對你一直馬首是瞻。

　　唐全看得明白，魯書記作為一把手，要是他愿意出面找陳啟剛幫著說幾句話的話，那效果就會好得多。他之所以不愿意，還不是怕欠人情。

　　為了我，你連個人情都不愿意欠，還反過來叫我趕走兒子，難道我的付出獲得的就是這樣的回報嗎？

　　“魯書記，您放心，我會盡力的，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請書記您不吝援手啊。”想是那么想，說唐全卻又是另一番說辭。

　　“你放心，我還能看著你吃虧嗎？放心吧，你盡力去做就好。”魯書記的話聽起來很豪氣，很講情誼。

　　實際上呢，唐全卻覺得膩味，魯書記連個具體點的承諾都不愿意說，這叫什么啊，防空炮誰不會呢？

　　魯書記不知道，就因為他的小聰明，卻將一個手下大將給推到了對立面，送到了陳啟剛的手里。

　　唐全去見陳啟剛，出乎預料的并沒有受到陳啟剛的冷遇或者被當成出氣筒。當然，陳啟剛也不可能大度得就當沒什么事發生一樣。

　　外界根本不知道他們兩人談了什么，反正啊，一個小時后從陳啟剛的書房出來，唐全臉上的憂愁已經一掃而空，不再是一副牽腸掛肚的凄凄樣子了。

　　離開陳啟剛家，唐全又反悔東街派出所，再次帶著唐小強去給陳康杰道歉，這一次，陳康杰沒有再拿捏和反譏，反而是很大度的就原諒了這父子倆，他呢，也大大方方從派出所里面出來回家去了。

　　這樣的轉變和進展，實在讓很多人大跌眼鏡，已經有等著看好戲的人，只能唉聲嘆氣的表示白天不懂夜的黑。